崔離臉上一閃而過的古怪卻沒能跳脫魚蝶兒的眼睛,她還是注意到了,心中不由的一動,卻沒往深處想。


    而崔離卻是因為那藥的缺陷才有的這種古怪表情。


    他的那瓶藥煉成有些日子了,怎奈卻沒有試藥之人,這毒本就稀少,何況中毒之人?更是鳳毛麟角,無法試驗所以導致沒能進一步完善。當日他開始沒說那藥,一是因為那藥不能完全解毒,不算解藥,最好的結果隻是減緩毒發的間隔,二是因為那藥的副作用。


    可是他又不想錯過這難得的試藥機會,所以思量許久還是提起了那藥。


    他對鶴泰所說的副作用是避重就輕的搪塞,而真實的他卻瞞下了。後來眼見著鶴泰對魚蝶兒的用心至深,其實他也有些後怕,不知道將來鶴泰會如何的怪自己。會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朋友情,可是為了他的醫藥,他也顧不得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他的醫藥研究,這是他一直所執著的。


    崔離的打算是,魚蝶兒中的毒若沒有解藥,遲早是要沒命的,那樣的話所謂的副作用他們也發現不了。


    而現在眼見著這藥起了效,效果還這樣好,是他始料未及的,不過也好,既然有效那煉製解藥的事便有了進展,他覺得隻要苦心鑽研盡快的能煉製出解藥,徹底解了她的毒,保住了她的命,也算彌補了自己心中的虧欠。彌補了這藥對她身子的傷害。


    崔離思緒萬千,心潮起伏的想著種種,一邊磨磨蹭蹭的將藥膏裝進了藥匣子,提著出去了。在魚蝶兒抹藥的空擋裏,秋鶯悄悄的進來過一趟,將食盒放到了桌上又悄悄退出去了。


    抹過藥膏。魚蝶兒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一臉的平靜,隻是兩手交握攥的緊緊出賣了她,展示了她的緊張與心有餘悸。


    鶴泰想安慰她,卻知道她肯定不想再提起方才的事,便有意轉移話題,走到桌邊看著那食盒,心中歎道,這丫頭,發生了這樣的事,走時倒不忘記她的食盒。


    他不知道,那是輸送了重要物證的媒介,魚蝶兒怎會讓它留在飛泉齋呢?


    鶴泰兀自打開食盒,裏邊擺著幾盤精致的小菜和一碟包子,還有一個缽子,是熱氣騰騰的甜粥,他看了看笑道:“小蝶真是了解本王的心思,怎知我正好想要喝點粥?”


    魚蝶兒脫囗而出道:“給皇上、太後做的,不小心煮多了!”話出口也發發覺自己太沒心沒肺,後麵的話就沒再說,卻已經夠鶴泰鬱悶的了。


    煮多了?


    他抬頭看了眼魚蝶兒,有點無語!


    能不說實話嗎?能不這麽會氣人嗎?說點好聽的哄哄本王不行嗎?什麽叫煮多了?就是壓根沒算上自己唄,多了沒處去了便送來自己這,若是煮少了,自己便沒有了的意思?


    堂堂王爺,喝碗粥還得捎帶腳的!


    這麽一想,他想哭啊!想摔碗啊!


    可看在蝶兒剛受了委屈,心情不佳的份上,好吧,他忍!


    盛粥的缽子是砂鍋的,保溫極好,掀開蓋子還冒著熱氣。


    他用小碗盛了端到她麵前:“一大早就起來忙活,是不是自己也沒怎麽顧上吃?先喝點粥,等會本王讓膳房再給你做些好吃的,好麽?午膳在這吃。”


    他一手端著粥碗,一手拿小勺在碗裏攪動,輕輕的吹氣,讓粥涼一涼,然後舀了一勺送到蝶兒嘴邊,她閉了嘴不接,而是伸手想要接過粥碗:“我自己來。”


    鶴泰笑了笑,並沒把碗給她:“怎麽?本王上趕著服侍,你都不要?”


    她勉強也笑了一下:“勞動王爺大駕,我受不起。畢竟是有身份尊卑的,旁人見了也不好。”


    他急道:“怎的受不起?本王在你麵前有身份可言嗎?你也不必將身份當個事兒,想怎樣便怎樣,習慣了就好了。管旁人如何?”


    “身份怎的不是事兒?若是我出身高貴,譬如琳琅郡主一般,四皇子他也不敢如此。”魚蝶兒怨歎道,她也不知道怎麽腦子一熱又提及了此事。說完又後悔了,帶著一絲驚惶看向鶴泰。鶴泰也在盯著她。


    這樣近的距離,她立刻看到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犀利的,如針尖一般的光芒!臉色也陰沉下來。


    看的她心裏不由得顫了一下。


    粥碗裏散發著嫋嫋的熱氣,氤氳在兩個人的麵前,漸漸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他沒說話,默默將粥碗放回到桌上,又過來單膝著地在她麵前,握住了她的雙手,她下意識的想要抽出手來,可一動,就感覺手被他更用力的握緊了,他將她的手輕輕的拉到胸前,低下頭,將下巴擱在了她的手上輕輕摩挲,一副心疼痛惜至骨頭裏的神情。


    “小蝶,你放心,本王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一定讓他這輩子都後悔作出了這件事,本王也承諾你,再不會令這樣的事發生。身份天注定,並不代表個人,無論你出身名門還是小家小戶,在本王心裏,你就是最高貴的,誰也比不過!”鶴泰堅定道。


    她不知道他指的誰也比不過,是否包含了曾經的自己?雖然曾經與現在的她本就是一人、一身、一心,可魚蝶兒卻在意,因為她此時還不知道鶴泰早已清楚她的身份,隻以為他還不知。


    所以她認為在他心裏,他在找的救命恩人與自己,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於是他對她的好,讓她難受又矛盾,這個男人一邊四處托人尋找救他的人,心心念念的似有多少情誼,可一麵與自己又這般討好,怎麽能轉化的這樣快?


    她也希望鶴泰淡忘自己,這樣或許此生便不會受自己連累,過他應有的似錦生活。可又似乎不希望他淡忘自己,那樣會讓她覺得前世他對自己的付出才是一場不真實的夢,隻是換在今生來打碎。她心裏矛盾的連她自己都覺得別扭。


    總之他一對現在的自己好,她便覺得他根本不喜歡曾救過他的自己,前世不是,今世也不是,否則怎麽能一邊尋著愛慕的恩人,一邊又對自己好呢?便覺得他找救過他的自己,隻是因為曾救過他吧,如果換作另一個女子救他,無論是誰,他也會這樣吧?她便莫名的難受。


    但是反過來想想,自己本就無意與誰好,何必糾結他的心思,他要找誰,要喜歡誰,要對誰好,自己何必要管?隻等報了前世之仇,便與這皇家脫離了關係,遠走高飛,還管這許多做什麽?


    無論是太子還是皇子,鐵定都是妻妾成群的,她可不想成為那其中的某一個,對自己的夫君望眼欲穿,與一群女人爭來爭去,她做不來這樣的事,不嬌媚,不會討巧,亦不會說好聽的,哪個男人喜歡?


    她自知不屬於皇宮,也不適合太優秀的男人,太優秀的人有太多人爭搶,她深知自己抓不住的,隻想著了了報仇的心願,便與家人一起離開皇城,去一個遠些的寧靜淳樸過下輩子就好。現在複仇計劃已經啟動,隻待計成,便想法脫身,永遠的離開這裏。


    可偏偏鶴泰對自己的好,有時候讓她難以抗拒,她不想憑添牽掛在這宮裏,免得到時反而走的不安心。可對於他,她真的無所適從,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是最好最不傷害的。


    想著她就蹙了眉頭。心中一片混沌。


    鶴泰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如此複雜,隻看到那雙明眸有些迷茫、恍惚,他伸出手,撫上她的小臉兒,柔聲問道:“怎麽了?本王又說錯了什麽?”


    她雖決意了,還是忍不住想要問一問,於是鼓足了勇氣開口道:“王爺,誰也比不過,是什麽意思?”


    “就是小蝶在本王心中是獨一無二的,誰也無法替代的,本王的心裏隻有你的位置。”鶴泰思索著,鄭重道。


    可魚蝶兒聽了,卻是一股失望蔓延到了心裏,心也沉沉的。果真,他果真根本不在意曾救過他的自己啊。


    她心中忿忿不平,忍不住道:“我聽平三公子說王爺在找人,在找一個救過你的女子?她在你的心裏呢,有位置嗎?”


    鶴泰有點懵,想不到魚蝶兒會主動問起這個,主動提起自己要找的人?她不承認,似乎在躲避,現在怎麽又主動提起來了?而且是聽平璉川說的,平璉川怎麽沒對自己說過這一段,他不是說沒看出來畫像嗎?怎麽會對魚蝶兒提起自己找人的事兒?臭小子,肯定對自己說謊了。


    見蝶兒眼巴巴等著自己答,他有點好笑道:“是啊,本王是在找人,等有空把那畫像給你瞧瞧,可是個美人呢,還是本王的恩人,不過本王找她也不代表什麽,隻是想報答一下救命之恩,本王的心裏隻有你一個。”


    本來想著討好她,又打著點試探她的小九九,誰知話一說完,魚蝶兒臉上的神情就更加變化莫測了。


    原來他找自己真的隻是為了報恩的,前世為自己付出那麽多,根本不是對自己有情,而是感恩!鶴璧也以為他對自己多麽的愛,可隻是感恩啊!做出再多,犧牲再大,也跟愛扯不上的啊!


    她不知怎的,心裏莫名的難受,酸楚。眼淚不受控製的嘩啦啦又落下了,她用手背去抹,卻怎麽也抹不淨。


    把個鶴泰也嚇得不輕,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就又傷心了,自己說的都是她的好話呀,隻有她一個還不好嗎?


    自從知道了她的身份,雖然與她沒有相認亦沒有正麵表明心意,但他覺得自己的心意已經表現的很明確了,可有些話沒有說出口,就算再心照不宣似乎也不夠正式,所以今天趁著機會把對她的心思表露了出來。


    但怎麽像是捅了馬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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