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蝶兒讓若春在殿門外等候,隻她跟太醫進去了,畢竟這種事能不牽扯就不牽扯,小宮女還要在宮中混生活,若是被某些人把她與自己歸為一夥,就免不了的麻煩。


    榮祥殿內鍍金的銅柱上鑲嵌著拳頭大的夜明珠,將殿內照耀的一片光亮。紫檀木的仙鶴屏風半遮著一張三彎腿的羅漢錦榻,鶴泰穿著玄色的衣袍躺在那榻上,眉目裏泛著孤冷與明睿,倒沒有一絲被趙府小姐拋棄的怨懟。太後坐在他榻邊的貴妃椅上,拉著他的手說著什麽,對他果真是慈愛的不一般。


    皇上坐在正中明黃的椅上,右側的兩把紫檀貴妃椅上,皇後與柔貴妃坐著,稍下首坐著素貴妃與皇四子鶴璧,幾人麵前的桌上擺放著多種糕點果品,似乎之前幾人正在吃點心嘮家常。


    一進門魚蝶兒就看到素貴妃那副誌在必得的樣子,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似乎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意味深長的笑看著進來的魚蝶兒,像是明知她是為鶴炎而來,心中隻是嗤笑,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民間丫頭,看她能翻出什麽浪花兒!


    而鶴炎跪在殿中,金冠束發,一襲墨色袍子的他,俊美還是那麽俊美,隻是卻清瘦了不少,幾日不見臉都清削了,魚蝶兒挨著他跪倒,與太醫一同齊齊給皇上,太後,貴妃娘娘們請著安,耳畔聽到鶴炎的低語:“你來這幹什麽?快回去!”聲音低沉焦急。


    魚蝶兒望他一眼,眸中有著一種堅定。


    “免禮平身,姑娘有傷在身,賜座吧!尚太醫,你製出了解藥?”皇上的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多停留,隻是盯著太醫問道。


    他的聲音很輕,微微有些咳嗽,手撫著太陽穴,顯著病容,卻依然坐姿端正,冷峻筆挺,威嚴不容挑釁。


    太醫謝恩站起身,魚蝶兒依然跪著沒動,她心知肚明就算去坐了,屁股沒坐熱估計又要滾回來跪著,沒必要費那事了。


    “是,經過診脈,魚姑娘已沒有中毒的跡象了,本想多等幾日看看恢複情形,卻又怕耽誤了晉王爺的身子,所以來請皇上定奪,何時給王爺用藥?”太醫從容不迫地答,出了宣儀殿魚蝶兒便把那顆用帕子包著的解藥給了他。


    皇上舒了口氣:“好啊,好啊,尚太醫果然聖手,不負朕之重望,竟幾日的功夫就製出了解藥。”


    但皇上是何等謹慎之人,沒有吩咐幾時給晉陽王用藥,卻立即讓太監去宣太醫院的院使和幾位老太醫一起過來再為魚蝶兒診一診。


    通傳的小太監領命出去了。


    皇上一眼瞄見她還跪著,有點訝異,視線便停駐在她身上,一個麵色蒼白卻掩不住國色天香的容顏,讓太子兩次三番為她而觸怒龍顏的少女,重傷昏迷了多日,此時她看起來是如此羸弱,清瘦的下巴頦都尖了,而且看起來年歲小,雖美麗卻一副沒長開的花骨朵樣子,倒是引人憐憫,心中泛起不忍。


    以為她是由於驚懼沒聽清,便又衝她道:“倒是多虧了你救了朕的皇兒,你有傷在身別跪著了,坐下吧。”


    魚蝶兒叩了個頭:“民女鬥膽,請皇上恕罪,民女是太子殿下帶入宮中的,也算是儲青宮的人,主子尚在跪著,民女不敢求座。”她清潤嬌柔的嗓音在殿中回響,隻幾句話便將自己與鶴炎歸到一起,榮辱與共。


    皇上微微蹙眉,臉上浮現不悅:“主子?嗬,主子在你心裏比朕的聖旨還重要?太子是東宮的主子,朕是整個丘池王朝的主子,哪個大?你可知金口玉言,決無更改,朕讓你坐你便去坐,難道連朕的聖旨你都敢違抗?”聲音明顯帶了按耐不住的惱怒的情緒。


    本來他這幾日舊病複發,頭疼欲裂又傷風咳嗽,這些人還屢次挑戰他的龍威。讓他好不怒火。


    “民女萬死,觸怒皇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民女雖為市井百姓但也知皇上的天威,皇上英勇果斷,就是那周邊眾國也不敢輕易來犯!自是皇上最大,但太子殿下是一心隻為皇上,以皇上為尊為重的,民女敬太子這個主子,也自是尊皇上。”她討巧的話倒是讓皇上很是受用。


    “哦?市井民間也談論朕嗎?”皇上有興趣的問道。


    “百姓之中不敢妄談,隻是多有仰望崇拜者悄悄的說,民女倒是不懂這些,隻是經常聽到他們說,便記住了一些,說當今皇上是最為勤勉有魄力的,如今經濟富饒,百姓安康,皇上嘔心瀝血,處理朝政,舉國祥和安泰,早年叛亂四起時也是皇上親自領兵沙場,平叛亂,收擴疆土,我丘池王朝有如今這幅員遼闊的江山,都是皇上年輕時領兵征戰打下的,丘池上下有安穩幸福的日子,全憑了當今這位勤政愛民,又有大氣魄,大作為的明君。”魚蝶兒突然發現自己馬屁拍的一流。


    看皇上臉上的喜色就知道,沒拍在馬蹄子上。而且她倒不是瞎說,當今皇上也確實有不少的功績,而當這功績來自民間之口,更是榮光,做皇上的誰不喜歡得到子民的認可,明君,那就是最大的榮耀。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是記話記的清楚,那你再說說,太子是怎麽一心為朕的?朕隻看到他一再的氣朕。”魚蝶兒的話顯然挑起了皇上的興趣,而且這一頓誇讚,讓皇上自豪感尤盛,心情大好。隻是麵上裝著冷淡,眼底卻不見了怒色。”


    柔妃在一旁臉色雖然如常,但是袖下緊握帕子的手顯出了她的緊張,鶴炎已經讓她頭疼了,又不能在素貴妃麵前顯出分毫,以免讓她更加得意,現在這又添了個傻大膽,為著抗旨擅自離宮的事,皇上已經動怒,現在一句話說不對那可是更把太子推向絕境。


    軟榻上的鶴泰的目光也遠遠的望過來,這個小姑娘居然這麽有膽識,麵對皇上絲毫不懼,其實魚蝶兒那天因救他而生死未卜時,他的心就已經動容,一個在戰場廝殺的人,一個見慣了生死的人,雙眼隻有冷漠,隻為讓心堅硬,可那一刻,他的心也如撕裂一般疼,那一刻,他隻希望她不要死。


    這幾日雖然他沒有親自去看,心裏卻是裝著她的,聽到稟報說她蘇醒了,心裏也是雀躍不已,可是明知魚蝶兒是太子的人,自己怎樣都要避嫌,所以隻差了奴才去探望。


    況且,鶴泰自知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嬌俏靈動,有美麗的容顏更有純淨善良的心,在山中救自己時也是那麽不顧一切,不顧後果,為自己采藥止血治傷,走山路去為自己買藥而把腳磨的血淋淋,為自己下河捉魚熬湯,夜間裏兩人一同看星星講小時候的趣事,是那女子把自己冰封的心一點一滴融化。


    怪隻怪自己心裏的最後一點防備,沒有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沒有互通姓名,更沒有向她表明心跡。


    因為那時的他是矛盾的,自小在宮中,見慣了宮中女人的狠毒,為了爭寵使盡手段,宮裏的女人又都是可憐的,如花的年紀進入後宮,與眾多女人去爭搶一個男人的寵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他怕,他不敢拉她下水,她是那麽美好,純真,他怕自己護不住她,更何況,當時她尚年幼,哪懂什麽情?說了反而嚇到她。所以種種原因導致他不敢說,隻獨自承受回宮以後日日的思念折磨。


    當他去戰場時,放心不下的依然是她,便托了人去尋,想著尋到了給些金銀也好改善她的生活,就當報恩吧,那時他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當他凱旋而歸,終於覺得有能力保護她,卻再也找不到她。


    自己心中明明有了一個女子,又怎麽能對其他女人泛起一丁點漣漪,絕不能,那是對心中的她的背叛!


    可眼前的少女跟心中的她有著那麽相似的容貌,隻是眼前的女子對自己的疏遠與表現出的陌生,還有眉目間淡淡的鬱鬱告訴他,這女子不是她,隻是容貌相似而已吧。但為什麽她們一樣的善良,一樣在自己受傷害時不顧一切。


    看著魚蝶兒的出現,而且是為了太子,看她臉上的堅定,又是要豁出去了吧,隻為護著太子,鶴泰心裏竟然有點酸。


    前塵往事一並湧上鶴泰心頭,他看向魚蝶兒的眼神便是複雜萬千的。隻是眼下他無論如何想不到魚蝶兒便是他心中的那女子。一別幾年自是有變化的。


    何況一個清靈的不染俗氣的純真少女,一個再世重生滿腹仇怨的女子,又怎麽能輕易重疊到一起,命運弄人!


    而鶴璧今天是來瞧笑話的,看著跪地的鶴炎,沒有素日的尊貴威風,他是難得的開心,現在居然看到冒出來個講情的啊?哼!他不屑,不過也感歎這太子倒是沒看錯人,夠有福分的啊,還有人願意來榮辱與共。


    “旁人隻知民女是太子殿下從宮外帶回來的,卻可知是為何?”魚蝶兒的目光平視,柔和寧靜,卻讓人覺得那眼神猶如無往不在,素貴妃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絲不安,這小丫頭倒是不懼。卻不像沒見過世麵的。


    她哪裏知道,魚蝶兒前世雖然不與人爭鬥,但大場麵可是司空見慣的,皇家對於她來說早已是熟稔,各種被陷害被質問家常便飯,而與素貴妃更是交鋒甚多,隻是為了鶴璧,她都忍了,一切擔下來隻為不讓他為難,現在想來,真是憋屈。


    “為何?因為他貪慕女色,宮裏的妃子侍妾還不夠,還要到宮外去尋。”鶴泰沉不住的奚落道。


    鶴炎無暇理睬鶴璧的挑釁,隻擔憂的看向她,生怕她攬禍上身,隻有鶴泰,眼底有一絲笑,他無論怎麽看都覺得,這丫頭吃不了虧,機靈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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