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老爺子,是您請我過來縫屍的嗎。”


    我看著老人搭在自己小臂的手,隔著衣服,寒氣都往皮膚裏透,冷風一吹,我感覺寒毛直立,便把自己的手往回抽。


    老人抓著我的手,把手裏的煤油燈遞到了我手裏,而後轉身掩門。錢楓林一直看著我,好似在問我該怎麽辦。


    四周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月暗星稀的,連來路都有些辨不清。老人關了門就接回了煤油燈引路,說了一句跟上,便徑直往前走。


    我也隻能跟了上去,問道,“是要去縫屍的地方麽?”


    老人說了一聲是,說屍體不能再晾著了,要入土為安。


    “村子裏還有……人嗎?”跟我旁邊的錢楓林一直在四處亂看,忽然小聲問了一句,我側頭,見著黑暗中,他一雙眼睛是望著我的。


    因為這句話,我心下也泛起一絲寒意,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個老農。為什麽一聽著我們是來這個村子,直接就變了臉色,直接抄著刀朝我們衝過來?


    我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錢楓林的話,老人停下了腳步,說道:“到了。”


    站在門口,門大開著,屋子裏比外麵還暗,也沒有一絲聲音。


    “這!”錢楓林忽然驚呼了一句,順著他指著的地方,煤油燈壓低,我見著地上好似是有個人的輪廓。


    “沒事。”我看了一眼,頓了頓,“這是個死人。”


    而且還斷成了好幾大塊,地上大灘的糊著血,大概就是被牛踩斷了身體的那個人。


    門檻有半個小腿高,我跨進去,看著地上好似是用竹席墊著稻草,然後放了一具男屍,腳朝著屋子裏,頭抵著門檻。


    我微微側頭朝門外看去,見著門口的地上也是一大片的血跡。看著這樣子,好像是有人從外麵把這具屍體拖回了這間屋子裏,拖到門裏實在拖不動了,就這麽頭貼門檻腳朝裏的擺著。


    有些奇怪,我沒有從這具屍體上察覺到一點兒凶煞的氣息,隻是走進門的時候,感覺比門外冷了幾分。


    “是村長來了嗎?”屋子的一處傳來老木門推開的聲音,門一推開,冷風往屋子裏灌,讓人忍不住扯了扯衣領。


    是個女人的身形,好似沒有腳步聲一般的湊了過來,一直走到人跟前,一抬眼就是一張麵相有些凶的臉。


    老人應聲說道:“我帶了縫屍體的人過來,給老吳把身子齊整了,好下葬。”


    “縫的過來嗎?”女人忽然笑了起來,沒有笑出聲,隻是我看到了她咧開笑的嘴角,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而她看著我,重複的問道:“縫的過來嗎?”


    老人把往裏走了兩步,把手裏的煤油燈擱下,說道:“這是老吳的媳婦,怕是精神不太正常了,開始說胡話。現在天色那麽暗,你也不好做事,不如在老吳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縫吧。”


    我和錢楓林對視了一眼。


    和一個古古怪怪的女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客廳還擺著一具屍體,這能好好休息?


    隻有一個空房間,好在我和錢楓林都是大男人,而且全無睡意。進了門,把門關了,便借著那盞煤油燈的光麵對麵坐著。


    “哢。”我和錢楓林都聽著清晰地一聲,門落鎖的聲音。錢楓林驀然站起身,兩步走到房間門前,用力把門拉開一條縫朝外看去。


    “那瘋女人……她把門從外麵鎖住了。”錢楓林暗罵一聲,轉身走回來繼續坐下。


    原來他剛剛拉開一條門縫,看到的就是那女人的眼睛恰好也看著他,嚇了一跳,把門給推了回去。


    “那女人恐怕也不是活人。”我斟酌著字句,對錢楓林說出了這句話。


    “又是髒東西?”錢楓林瞪圓了眼睛,“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還能走得了嗎?”


    我無奈道:“怕是從我們走進來開始,就沒那麽容易出去了。隻不過他們好像沒有直接動手的意思,要麽是沒把握直接幹掉我們,要麽是我們還有其他什麽用處。”


    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眉頭都皺著,隻覺得事情不簡單的有些麻煩了。


    錢楓林又起身,在屋子裏四處環顧,一邊擼起袖子,說,我找個東西把門砸了,我們出去。


    我攔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折騰了,明天應該就可以出去了,畢竟他們還要我把那具屍體給縫好,晚上出去也不安全,天亮以後再說吧。”


    就這麽一直幹坐著熬到天光微微亮了,卻又開始細細密密的下起了雨。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種天氣,可對我們一點兒利都沒有。


    門也終於開了,我總算見著了村子裏的其他村民,然而,隻一眼,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因為那些村民一臉的死氣,有些臉上和手背上還出現了屍斑,身上有一股惡臭味。


    他們搬進來一張方桌,和原本屋子裏的那張並在一起,而後把原本在門口地上擺著的屍體,抬進了屋子裏。


    縫合的針線也拿了過來擺在桌子一角,錢楓林湊過來對我說,廳堂裏擠著二十來個人,屋子外麵還有六七個。


    我歎了一口氣,打算先把屍體縫起來,怕出現什麽意外,我讓錢楓林把屋子的門關了,屋子裏隻剩下我和錢楓林兩個人,還有一具屍體。


    陰雨連綿的,屍體腐爛的沒那麽快,我細細的檢查了一下,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屍體不像是被牛踩斷的,反而像是被什麽重物砸斷,斷口的皮肉稀爛不說,連骨頭都有幾處碎成了茬子。牛的力氣再大,頂多就踩斷骨頭,碎成這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這屍體有古怪。”我對錢楓林簡單說了幾句。


    他張了張口,沒說出聲音來,然而我卻和他有一樣的想法。


    如果不是被牛踩斷而死,那這人是怎麽被分屍的?


    門外很安靜,除卻雨聲,沒有說話聲,也沒有腳步聲,然而我們卻都知道,門口挨挨擠擠的站著人。


    我皺眉道:“先把屍體縫起來吧,看樣子,我們要是不縫好屍體,外麵的村民不會讓我們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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