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火葬場裏,事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糟,因為我和王叔接連出事,整個火葬場已經亂起來了。好在還有一部分人保持著理智,積極維護著秩序,這才不至於整個都亂套起來。


    我回去後,先將爛攤子收拾了一下,還有工人的工資也要發,我全權交給財務了。之後,我去了林琳的住處,得知她被送到了冷凍櫃裏。


    心裏鬆了口氣,我最怕林琳的屍體腐爛,不然神仙也難救。對於讓鬼佛救林琳,我心裏還是有些掙紮猶豫,一方麵不想林琳就這麽死去,一方麵又不想她終生受鬼佛的控製。


    得知了存放林琳屍體的冰櫃,我去了停屍房,把冰櫃拉開,看到了林琳蒼白枯瘦的臉。因為長時間昏迷,依靠著營養藥維持,她的身體隻剩下皮包骨,沒想到終於還是沒堅持過去。


    我彎下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胸口的玉佩掉出來,我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五指緊握,我咬了咬牙,手隻是撥弄了一下她的劉海也就收了回來。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我搬了一個椅子,坐在冰櫃旁邊,和林琳說著話。


    我此刻的壓力非常大,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要找誰訴說?火葬場的擔子全都壓在我的身上,以往還有他們幫我,現在他們消失了,我忽然發現,隻剩下我自己的時候,我什麽也做不到。


    深夜的時候,停屍房的門被推開,一個女孩走進來。是之前村子裏醫生的女兒,她給我拿了一件大衣,說晚上天氣冷,讓我不要著涼了。


    她沒有走,也搬了一個椅子坐在我旁邊,問道:“這是你的妻子嗎?”


    “不是。”我搖搖頭,嘴裏苦澀。


    女孩見說錯了話,慌忙閉上嘴,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她在這裏,很多話我就不能說了,她也不敢說,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女孩抬起頭,臉色緋紅,好像鼓足了勇氣一樣,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我以為她要表白,結果卻是說出一句讓我驚愕的話語:“林哥,我知道你喜歡她,我覺得你作為一個男人,不管怎麽樣,就要承擔起這份責任。”


    她越說臉越紅,可聲音卻越來越大,好像完全放開了一樣,最後直接指著我的鼻子罵了聲渣男。


    “我很失望,我真後悔喜歡上你!”女孩走了,門沒有關,冰冷的風吹進來,冷我的不由得裹緊了衣服。


    轉過頭看著林琳,我的心很痛很痛,我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她,更不知道要怎麽去麵對小玉。女孩的話,很直白,也很準確。這件事,我一直在逃避,可我的心就在那裏,如今琳琳出事,我根本逃避不了。


    可以說,是女孩點醒了我,就算我沒辦法給林琳未來,可這份責任,我總要承擔下來。


    把林琳重新推回冰櫃中,轉身出去,回到王叔的房間裏。這裏,曾經被作為前線指揮室,簡陋的根本不像一個住處。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張床,就是這裏的全部。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文件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對於阻攔無燈路中的冤魂的方法,王叔的一生心血都在這裏了。


    我隨便從裏麵抽出一份文件,看到的是一張布防圖,還有陣型的詳解。王叔寫的很詳細,就算是再門外漢,也看得懂一二,細細研究,也就懂了。


    又拿出一份,依舊如此,這樣的布防圖足足有十幾個,堆了滿滿的一摞。


    正當我準備走的時候,一封信從文件裏掉了出來,信紙已經泛黃,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信封上,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用手撚了撚,裏麵應該隻有一張信紙而已。


    王叔已經離去了,我不應該隨便動他的東西的,可此刻我鬼使神差的,拆開了信封。


    信不是寫給我的,而是寫給他的妻子的,短短的一張信紙,上麵的多處字跡被水浸濕過。我能想象得到,王叔堂堂七尺男兒,寫這封信忍不住落淚的樣子。


    這封信,當然沒辦法寄出去,王叔訴說了自己心中無限的思念之情。的確,王叔的妻子是因為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然後被殺死。可真正的死因並不是如此,而是王叔的妻子被奪舍,王叔親手奪去了妻子的生命。


    王叔在懺悔,愧疚,也有憤怒,也有恨意。王叔一直在壓抑著自己,平時沉默寡言,認真負責,可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裏,他一次又一次的流著淚,懺悔著。


    我隻有沉默,把信紙重新塞回去,這封信,放到了衣服裏麵。當天夜裏,我沒有睡覺,出了火葬場後攔了一輛車,去了墓園。


    路上,我買了一瓶酒,一盤子花生,還有王叔最愛的幾個小菜。我帶了兩個酒杯,是王叔放在桌子上的,一個酒杯的杯身已經落上了灰塵,可被子裏依舊嶄新。


    我想,王叔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很久了,一個人坐在桌子旁,給對麵的酒杯倒滿,再一飲而盡。


    這份痛苦,無人能懂,他也從沒有讓別人知道過。如果不是我今夜無意中踏入他的房間,可能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個老人堅強的身影背後,是多麽的心酸和無奈。


    到了墓園,我將一個杯子放在墓碑前,分別倒滿酒,花生小菜放好,依靠在一旁。


    我刻意將王叔的杯子裏少倒了一點。因為每一次喝酒的時候,王叔總是說,我不能喝,少點,少點。


    一夜說了很多話,第二天早上,我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著涼加上喝酒,又說了那麽多的話,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收拾好東西,給王叔的墓鞠了一躬,我攔了車回火葬場。喝了點水,嗓子總算舒服一些,這個時候鍾輝來找我,說有了新發現。


    鍾輝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陰間的事情,他們項目組在最近取得了重大的進展,所以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他說,在七號拍出來的照片中,看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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