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連日來,楚樊君因照片的事情對高淄產生不信任而感到愧疚,於是跟著網上學做了幾個菜肴想緩和一下氣氛。


    “回來啦。”楚樊君靠在門框處,把拖鞋遞了過去。


    “嗯。”高淄正在處理賣假貨的事情,心事重重,沒注意楚樊君討好的笑意。


    “今天下課早,我燒了黃豆豬蹄。”這道菜是高淄的最愛。


    “挺好。”高淄勉強擠出笑容。


    看出高淄的勉強,楚樊君有些不悅,但她馬上依著方才溫柔地語氣說,“累了吧,我們先吃飯,工作上的事兒再說,不要把情緒帶到家裏來。”


    “好,老婆大人說得是。”


    “老公,你看看這張照片。”


    高淄看到自己與吳慈交頭接耳說著話,一臉震驚。


    “這這是什麽?”


    “你別緊張,說說吧。”


    “我我……”楚樊君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高淄戰栗。


    “記不到的話,我給你提醒一下,這是在醫院。”


    “這張照片哪兒來的?”高淄一臉嚴肅,“我和吳慈是純粹的同事關係,這張照片說明了什麽?”高淄對照片的內容並不感興趣,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人想借題發揮。


    “你難道不解釋一下嗎?”楚樊君對高淄略感冷靜的表情有些不滿,她本來已經調查清楚了,隻要高淄在她麵前討好認個錯,表示下不為例,這個事兒也就過去了,可是高淄的反應如此無所謂,她不禁怒從心生。


    “我和吳慈真的沒什麽,誰給你的照片,有人要搞事情。”


    “要你管!”楚樊君狠狠地說,自顧自地埋頭吃飯。


    “這不是開玩笑。”高淄心想,如果隻有君兒收到,那問題不大,但估計不止她一個人收到了。


    三十四


    不知道從何時起,兩人開始了冷戰。一天夜晚,高淄站在陽台,點燃了煙,這是與年英分手後第一次抽煙,蟲鳴有節奏地鑽入他的耳朵,“我這麽累,那麽努力地生活,依舊一地雞毛。”


    突然,一短號進來。


    “你好,高主任,我是公安局的錢廣。”


    “錢局,你好。”


    “不好意思,深夜打擾,樂至縣出了一起惡性傷人事件,有一份懸賞公告還請貴單位配合發布。”


    “沒問題。“受害人傷情嚴重嗎?”高淄隨口問了問。


    “髒器受損,多處骨折,現在還沒清醒。”


    “下手太狠了,是因為什麽?”


    “應該是情感糾紛,不過這個我們還沒公布。”


    “好的,明白,我們會全力配合。”


    在懸賞通告中,“匡義”兩字赫然醒目。


    他不敢相信,今天下午就聽到有人在說這件事兒,但他一直忙於處理假農資的事兒,沒有過問。他立馬打電話給錢廣。


    “錢局,實在不好意思,你說的這個匡義是煙草局的嗎?”


    “是的,怎麽啦,你們認識。”錢廣意識到高淄的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


    “如果這個匡義是煙草局單位的話,我應該認識。”


    “認識?如果是的話,你看能不能聯係他,叫他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不過,他現在的手機已經關機了,你還有其他聯係方式嗎?”


    “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傻逼!”高淄無比惋惜。他知道匡義衝動,但從未想過他會持刀傷人。


    “你別急,你現在想想,看能不能聯係到他。這樣,根據規定你要來局裏一趟。”


    “好。”高淄也想了解下匡義的具體情況。


    受傷的是薛雪的朋友。


    根據薛雪的口供得知,匡義在街上碰到薛雪,她正和一名男人在逛街。隨後匡義與薛雪發生口角,匡義推了薛雪一下,那男人在一旁阻擋。


    匡義久久聯係不上薛雪,心頭煩悶,一氣之下,鑽進附近火鍋店。在眾人懵逼之下,隻見一位大漢高舉一把菜刀,從店裏衝出來。


    匡義和男子扭打在一起,他氣紅了眼,不顧一切往男子身上砍去,男子一邊用手抵抗,一邊向後倒去。血賤在薛雪臉上,她和眾人在一旁嚇得呆住了。後有路人甩了一根板凳砸在匡義身上,這時,匡義才清醒過來,他愣了一會兒,然後迅速跑開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幾分鍾後,警察趕到,但匡義已經逃跑了,留下一柄沾有青菜葉子和血的菜刀。


    薛雪的朋友躺在血泊中,陷入昏迷。


    三十五


    “616傷人事件發生在6月16日下午6點34分。


    錄了口供後,高淄回到家,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通訊記錄,6點25分,眼眶濕潤了,月光輕輕灑在他的身上,“那會兒,答應同他吃飯該多好啊。”


    “樓墨觀察”彈出一條懸賞公告,他不忍心再看。


    高淄給已經關機的匡義發了條短信:“兄弟,回來吧,公安機關會從輕審判的。”


    匡義在稽查假煙的窩點待了兩天,窩點在兩縣交界地帶,周圍森林密布。警方對這片區域進行了布控,但是由於範圍較大、地勢複雜,隻能進行徒步搜索。


    當警方運用無人機在森林上方喊話的時候,匡義蜷縮在一個山澗裏,森林清幽,他一時感覺前所未有的平靜,一時又暴躁難忍,他的腦海裏閃現出那天他拿刀揮舞的猙獰模樣,那時他感覺周圍的事物很輕很輕,感覺自己漂浮在空中。這兩天,他逐漸恢複了理智,自己陷入悔恨痛苦的情緒當中。


    在逃跑後的第4天,他打開手機,用僅剩的電量,撥打了110。


    三十六


    這幾天,高淄食不知味,曾經的稽查隊先鋒變成了故意傷害的凶手,他心疼至極,想著如何跟受傷者談判,看能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高淄請薛雪中間傳話。“雪兒,匡義那會兒也是氣急敗壞,我帶他向你和郭強道歉,條件你們提。”


    薛雪也嚇得不輕,說話語無倫次,“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會坐牢嗎?”


    “那就要看郭強那邊的態度了。”


    “我會去說的,那天就不該回樓墨,不回來就碰不到他了,就沒有這些事兒了。”薛雪哭了起來。


    “妹子,你別哭。”高淄想說正事,“我這裏有匡義的手寫道歉信,你幫我帶給郭強的家屬,麻煩你也幫著匡義說些好話,匡義那小子雖然脾氣暴躁,但沒什麽壞心思,看在你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上,一定要多說說,不然他的前途就毀了。”


    薛雪拿著道歉信,“你不用說,我也會盡力的,畢竟事情因我而起。”


    高淄一看薛雪如此通情達理,便放心了。突然,左夕的電話進來了,“高主任,你看微信了嗎?”


    “怎麽啦,還沒來得及看。”


    “編輯部製作了一條書記調研重點項目的稿件,為了增加視頻的可看度,添加了一張照片,但照片裏有一張李彥平,而且裏麵還有一些錯別字。好像被縣委辦的人看到了,才通知我。”


    前不久,發改委主任李彥平被“雙規”。“編輯難道這點事兒都不知道嗎,審核人員幹什麽吃的,這些都看不到!”高淄非常生氣,“視頻撤下來了嗎?”


    “已經撤了,鍾部長叫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嗯。”高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他頓了頓接著說,“你馬上調查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有哪些審核人員。”


    “好的。”


    高淄匆匆忙忙向薛雪告了辭。


    自上任以來,樓墨融媒的內容生產出現重大過錯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至於這次錯誤,要看上級領導如何定性了。”高淄嘀咕著。


    高淄來到鍾離辦公室。鍾離神色安然,“高主任,事情聽說了嗎?”


    “聽說了,這個把關不嚴……”高淄不想多說,他想聽聽鍾離的意見。


    “這個錯誤是書記的朋友看到的,短短一分鍾的視頻裏就有兩處錯誤,一處是政治錯誤,一個是新聞人常識錯誤,這兩個錯誤都不應該犯啊。”


    “書記知道了?”高淄問。


    “你啊。”鍾離搖搖腦袋,“你對本次事件做個書麵說明,部長要聽匯報。”


    “好的,離哥,現在書記態度是啥?”


    “書記責成宣傳部處理這件事兒,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會看著辦的。”


    “離哥費心了。”高淄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在上任的兩年多時間,驚動了書記、縣長好幾次,工作開展得也不順利,一種無能為力之感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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