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陰陽門出來,見外頭月明星稀,已是深夜,周圍全是高大挺拔的楊樹林,看著陌生,正要問許幻知不知道這是哪兒,離張老板的別墅有多遠,卻見謝絕一臉蒼白,表情格外痛苦。


    我以為他之前有傷在身,剛才又強行對付那些骨婆,消耗了太多精力,問他要不要緊。


    謝絕邊彎腰幹嘔邊道:“沒事。這陰陽門變換太快。他娘的,有點暈門。緩緩就好了。”


    我見過暈車、暈船的,還從沒見過有人暈門的,心中暗笑,也不急於一時,等他嘔得臉都白了,慢慢恢複過來,這才回頭問許幻,這兒是什麽地方。


    許幻環視了一眼,很平靜地道:“不是太遠,隔了兩座山的樣子。不過這大半夜的,咱想徒步回去,隻怕夠嗆。穿過這片林子就是公路,咱去路邊碰碰運氣。”


    我們都點點頭,去公路攔車。黑西服卻忽然停下,衝謝絕道:“你倆先去,我和範先生說兩句話。”


    我見他拎著黑傘,徑直往楊樹林深處走,回想之前我擊退南良不艮,他看我的古怪眼神,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惴惴不安地跟了過去。


    眼看謝絕和許幻走得沒影兒了,黑西服轉過身來,戴著墨鏡的臉,定定地對著我。


    正要問他想說什麽,黑西服忽然俯身半跪,抱拳道:“屬下範無咎,見過少主!”


    他這陣勢,倒把我嚇了一跳。我走上前去,將他扶起,問他怎麽回事。


    範無咎說,他和謝絕是發小,從小玩到大。十多年前,秦廣王派人,將範家和謝家所在的村子血洗。


    謝弼和範無咎他爸,拚死保住謝絕姐弟和他的性命,讓他們逃了出來。


    卻不想,範無咎和謝家姐弟,在逃亡路上失散。


    他被一個戴著鬼麵具的紅袍人救下,並撫養長大。之後他聽說,謝家姐弟,都被子午門魁偉堂的堂主齊雲山救去,這才放下心來。


    那個救他的紅袍人,就是我爸。


    範無咎見過我爸的臉。先前他見到我的時候,就覺得我跟我爸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還不太敢信。


    之後我在警車上,使用右手手指的怪力,他這才確定,我就是轉輪王的兒子。


    我本以為他要對我下手,聽他這麽說,鬆了口氣,笑道:“你既是我爸養大的,也算是養子了。看你應該也大不了我幾歲,咱倆就兄弟相稱,咋樣?”


    範無咎慌忙抱拳道:“屬下不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計較這些。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說你,好端端的一個人,幹嘛不分白天黑夜,總要打個黑傘,穿黑西服,戴黑墨鏡?耍帥啊?”


    範無咎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瞞少主,我自幼患病,見不得光。皮膚見光就長癬,嚴重時,甚至會危及性命。大人給了我這把黑棱傘,能見鬼神,能遮陽,又能當武器。”


    我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可憐,起初還以為他純粹是想耍帥,不由地歎了口氣。


    範無咎躲在墨鏡後的雙眼,盯著我看了很久,似乎在斟酌什麽,終於鼓足勇氣,悶聲道:“少主,有句話,屬下覺得有必要提醒您。”


    我搖搖頭,讓他喊我一陽就好,問他怎麽了。


    範無咎深吸了口氣,道:“少主指尖的力量雖然強大,但以少主現在的能力,是無法自由操控的。屬下懇請少主,今後無論如何,不可為了任何人,動用這種力量。”


    我想起過去師父也時常三令五申,不讓我隨便動用手指的力量。


    雖然這些日子,我已隱隱猜到,這股力量,很可能跟我是轉輪王的後代有關,卻怎麽也想不明白,這股力量到底可怕在哪兒,為什麽大家都對它諱莫如深。


    我點點頭,扶他起來,佯怒道:“你要再叫我少主,我可真生氣了。”


    範無咎難得地溫柔一笑,道:“知道了,一陽。”


    我倆相攜著往林子外走。剛走到路邊,就看到謝絕和許幻,著急忙慌地跑過來。


    我心裏一顫,問他倆發生什麽事兒了。許幻喘了口氣,晃了晃手裏的手機,道:“季師傅剛才來電話,說跟著你們的那兩個小丫頭,不見了。”


    我想起先前從陰陽門出來,大和尚說過的話,心立馬沉了下去,抓著許幻的手,惶急道:“師叔有沒有說,她倆去哪兒了?”


    許幻搖搖頭:“季師傅說,他夜裏去歇息,路過那倆丫頭的房間,聽到裏頭有打鬥聲,本想趕緊衝進去救人,卻被橫飛出來的門板攔了一下。等回過神來,屋裏已經沒人了。”


    “橫飛的門板?”


    許幻點點頭,似乎在猶豫什麽,遲疑了半天,這才接著道:“說實話,先前我接你們的時候,就覺得……覺得你們四個人裏,有個丫頭好像不是活人。不過你們既是季師傅的客人,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季師傅說,攔著他的,好像……好像就是那個丫頭。”


    我見他吞吞吐吐,急得連忙追問道:“哪個丫頭?”


    許幻道:“我也不清楚,季師傅說的那個丫頭,是不是我看到的那個。他說,他躲門板的瞬間,見那丫頭腦袋上長著一對貓耳朵,滿臉凶狠,一閃身就不見了。”


    “荼荼兒?”


    我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想法,一時嚇得手腳冰涼。


    南良不艮故意引我們去冥界,被那些莫名出現的靈素堂弟子糾纏,之後又和大和尚的骨婆纏鬥……很可能,他就是想調虎離山,趁著這個空當,將蚊丁擄走。


    而荼荼兒,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他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


    我實在沒想到,那個一臉天真純良的小丫頭,居然藏著壞心,心中又氣又急。


    範無咎讓我先別急,問許幻,師叔有沒有查到她們往哪兒去了。


    許幻說,師叔和孟少農等人,連夜在周邊找了一圈,沒發現蹤跡,但在通往深山的山道旁,發現了一些麵包屑。師叔想起來,蚊丁夜裏嚷著肚子餓,要吃宵夜。張老板曾讓人給她送了些麵包過去。


    這麵包屑,很可能是她沿途暗中留下的。


    麵包屑的方向,正通向深山,謝妙的花圈壽衣店,所在的小鎮。


    事不宜遲,我們也不等有車路過,在許幻的引導下,沿著公路狂奔。


    跑著跑著,前頭的樹蔭下,忽然閃出一條倩影。


    我們停下腳步,定睛一看——那不是別人,正是荼荼兒!


    我頓時火冒三丈,幾步搶上前去,抓著她的衣領,怒吼道:“蚊丁呢?你把她怎麽了?”


    荼荼兒眼中似乎略過一絲失望,跟著變得如同夜梟一般凶狠冰冷。


    她用力掙脫我,眼中精光閃動,邊後退邊搖頭道:“範一陽,原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你別走!”


    我見她一閃身,往路旁的林子裏鑽去,急得想要追上去,卻不想,荼荼兒長著一對貓耳朵,動作也如靈貓一般迅捷,隻是差了幾步,就已經追不上了。


    我回想著她剛才看我的眼神,心裏空蕩蕩的,總覺得好像哪兒缺了一塊,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謝絕三人跟了上來。範無咎猶豫了片刻,在我身後小聲道:“一陽,隻怕這裏麵……有什麽誤會。”


    話音剛落,我們身後,忽然有個脆生生的聲音喊道:“師父,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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