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好正在廚房裏麵做奶酪, 心裏頭還計算著張美蘭買回來的東西八成能再做一小瓶, 奶酪味道的特別暢銷, 多做一點總歸是能賣出去的, 這還沒有把紗布外麵的水擠幹淨,張美蘭就回來了。


    “媽,你回來啦?”林靜好放下手裏的活, 上去迎張美蘭,就見她眼圈紅紅的, 像是哭過了。


    “媽, 咋了?”林靜好問著,伸手去接她手裏麵的籃子。


    張美蘭吸了下鼻子,沒把籃子伸過去, 而是自個兒拿到爐台跟前說:“媽來, 有點重。”


    “媽你咋了?”林靜好從背後繞過去,眉頭微微的皺起來, 伸著脖子想看她咋了。


    別過臉去,張美蘭不願意讓林靜好看, 把東西放下就說:“我去看看你姥那有啥要幫忙的沒。”


    話音剛落,張美蘭轉身就跑了, 林靜好覺得奇怪, 本來想跟上去,轉念又想, 張美蘭的性格比較軟, 不會與人說, 八成是受了什麽委屈,現在這般,也是不會告訴林靜好了,不如她不要湊上去,讓她先靜靜。


    回到房間裏麵,吳豔芬忙著做衣服,沒注意到她進來,她幹脆就一頭紮進了小屋裏。


    坐在床上好一頓哭,張美蘭才覺得心頭舒坦了一些,賣雞蛋的大姐後來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張美蘭沒聽進去,也沒敢當麵和人吵架,最後灰溜溜的提著籃子走了,她不是一個強勢的人,無法當場和人對峙,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


    想到那些話,她心口一陣一陣的難受。


    等林靜好收拾好進來,沒看見張美蘭,就見吳豔芬踩著縫紉機正忙活,就走過去問了句:“姥,我媽呢?”


    “進屋了。”她回了一句,繼續手上的活兒。


    “做啥呢姥?”林靜好湊近,在旁邊看了一眼,她不懂做衣服,也沒看出個什麽門道來。


    “給你和你媽做夏天的裙子呢,這條是你的,你皮膚白,穿這個顏色正好。”吳豔芬把手裏麵的衣服拿起來,興衝衝的給林靜好拉展了看,還沒成型,隻能瞧瞧顏色。


    那是林靜好過年的時候看上的一塊料子,淺淺的藍色,看著特別舒服,很適合她,夏天這個顏色倒是也清涼。


    “姥的手藝最好了,但是也不要太累,現在還沒進夏呢,不著急。”林靜好說著。


    “得了吧,能有多累?你們娘倆住在我這,擺攤的事兒你不讓我幫忙,忙不過來了才肯給我搭把手的機會,家務活你媽全攬了,我每天就是做兩頓飯,閑的骨頭都快不會動彈了,哪就累著了。”吳豔芬瞅了林靜好一眼,把手上的布料塞回縫紉機底下。


    “不是姥說你,咱是一家人,不要那麽生分,你有啥忙不過來的你得和我說。這家裏麵的活兒,你們沒來的時候,我自己幹也不累,別老一天讓我坐著躺著休息,這才累呢。”她不高興的拍了一下林靜好的胳膊,沒使勁。


    “知道了姥。”林靜好笑笑,然後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獨立,反而搞得有些生分了,她得檢討。


    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林靜好才推開屋門,進去就看見張美蘭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臉上已經沒了淚痕,應該是哭完了。


    “媽,你今天去市場是不是遇上事兒了?”林靜好坐在張美蘭的旁邊,從兜裏掏出來一個手帕遞給張美蘭。


    “沒啥事兒,就是被沙子迷了眼睛,有些不舒服,進來緩緩。”張美蘭也知道掩蓋不住自個兒的樣兒,幹脆承認,接過來帕子,擦了擦眼睛說:“媽沒事兒,別擔心。”


    她這麽說,林靜好也就不再追問,隻是拉著她的手說:“媽,咱們娘倆相依為命,我要是有啥做不了主的,心裏不舒坦的,肯定第一個和你講。你要是怕我擔心不想說,也沒關係,但是要是大事兒,你得告訴我,咱倆一塊扛。”


    張美蘭怎麽說也是她媽,這段時間對她也是真不錯,要是真的在外頭被欺負了,林靜好也不能讓人認為她們娘倆兒是軟柿子,總是要捏回去的。


    “沒啥大事,你放心。”張美蘭反握住林靜好的手,搖搖頭,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閑言碎語罷了,那麽在意做什麽。


    見她這樣,林靜好沒有再說,隻是說了說最近攤子上的進項,哪個賣的好,又扯了一些其他的,才拉著張美蘭從裏屋出去,準備收拾收拾東西,到了出攤的點兒了。


    吳豔芬見他倆出來,就站起來說:“晚上想吃啥?”


    林靜好歪著頭想了一陣說:“姥上次做的那個炒筍絲兒,我覺得特別好吃,今兒還特意讓媽買了呢。”


    “好好好。”吳豔芬點點頭。


    張美蘭去把之前洗幹淨的圍裙拿出來,挎在胳膊上,在抱上一堆瓶瓶罐罐的,就要出攤去。


    這一開門,就瞧見門口的於老太正準備敲門。


    林靜好走在前頭,瞧見門口站了個人還嚇了一跳,穩住身形之後甜甜的喊了一嘴:“於奶奶好。”


    “好好好,你們娘倆這是幹啥去?”看著她們倆抱著不少東西,於老太趕忙讓開路,順嘴還問了一句。


    “我倆出攤去呢。於大娘您坐,我媽在屋裏頭呢。”張美蘭也繞過於老太出去,她們手裏的東西不少,抱不住太久。


    “趕緊去吧,小心別掉了。”於老太招呼了一句,就看見吳豔芬走過來,瞧著她說:“你最近咋這麽閑了,一天老往我這跑,家裏的事兒不做了啊?”


    雖然這麽說著,但是吳豔芬倒是挺高興的,她一天都是一個人其實也挺沒意思的,有個人能陪著說說話挺好的。


    *


    今兒生意不錯,林靜好和張美蘭也高興,把三輪車停下就抱著東西就往樓上走,張美蘭還把之前用髒的圍裙拿了上來,想著晚上洗了,備著好換,林靜好接過去賣光了的小白桶說: “今兒累,還真有點餓了。”


    “嗯,是有點餓了,不過今天生意是真好啊。”張美蘭想想還心有餘悸,人越多,她記得事兒就越多,最怕的就是出錯。


    “晚上咱回去好好數數錢。”林靜好笑眯眯的湊近張美蘭,悄悄地說了句。


    “小財迷。”張美蘭也笑著看她,是得好好數數錢,收了不少呢。


    說著笑著走到家門口,林靜好吸了吸鼻子,咦,咋沒筍子味兒呢?往廚房裏瞅了一眼,也沒瞧見她姥。


    張美蘭推門進去,就看見吳豔芬坐在沙發上麵一動不動,兩隻眼睛就盯著茶幾上麵那個搪瓷缸子,她走過去,往缸子裏頭看了一眼,茶葉都成幹的了,一片還掛在缸子的半中間,搖搖欲墜的。


    “媽,你咋了?”張美蘭放下手裏麵的東西,上去就問了一句。


    吳豔芬沒吭聲,眼睛還是瞅著那缸子,沒動彈,不知道在想什麽,似是沒有聽見張美蘭的問話。


    “姥?”林靜好也放下東西,上去伸手抓了一把吳豔芬的胳膊。


    吳豔芬被她嚇了一跳,差點站起來,看到是她們娘倆,才鬆了一口氣,說:“你們咋回來了?忘帶東西了?”


    “啥啊,我們都收攤回來了,媽你咋了?不舒服嗎?”張美蘭坐到吳豔芬的旁邊,她們今兒是在收攤早,但是也不至於說出去沒多久就回來,外頭走廊裏麵都飄著飯香了,已經到了飯點了,吳豔芬這是咋了?


    林靜好一聽,也湊上去看著她姥。


    “沒事沒事。”吳豔芬站起來,眼神看到林靜好又趕忙挪開,低著頭說了句:“那個,你於大娘剛走,我們聊得忘了時候,我做飯去。”


    她看著有些慌張,站起來匆忙就往門口趕,走出去又回過身來,把桌子上的杯子帶了出去,門也沒關,就鑽進了廚房裏麵。


    這吳豔芬啊,不是個能藏事兒的人,張美蘭就像她,有啥心思就都擺在臉上了,她剛才明顯沒敢看她們娘倆兒,肯定是心裏頭有什麽不好說的事兒。


    “我去幫你姥。”有些放心不下,張美蘭忙跟了上去。


    這一前一後的都走了,林靜好才關上門,把帶回來的東西先放好,又想著今兒下午是於老太來了,看那缸子,怕是於老太走了不少時候了。


    張美蘭進了廚房,就見她媽跟那兒洗筍子,忙上前把肉拿出來切了,邊切邊說:“媽,你咋了?”


    吳豔芬看了一眼張美蘭,停了半響,才說:“下午你於大娘來,說給你說了個相親,那男的條件還不錯,工錢不少,四十歲沒孩子。”


    “媽……”張美蘭一聽,當時就想拒絕。


    “去看看吧,雖說不一定能順了心意……但是看看沒啥。”


    張美蘭長出了一口氣兒,沒吱聲。


    沒去幫忙,林靜好把手頭的東西收拾了收拾,出來看了眼廚房,張美蘭和吳豔芬也沒說話,氣壓有些低,她就拿著手裏麵的圍裙去洗了,等晾好回來剛好趕上吃飯。


    桌上麵有三個菜,肉絲炒筍絲兒,白菜燉豆腐,還有個青椒雞蛋 ,都是林靜好平時喜歡吃的幾樣,她看著吳豔芬放了不少肉,就知道是為她做的,趕緊就坐下來,掛著笑說:“姥最疼我。”


    “不疼你疼誰。”吳豔芬鼻子一酸,麵上還是盡量遮掩過去,然後夾了一筷頭到林靜好的碗裏說:“一會兒湯好了讓你媽去端進來。”


    “噯,那我就隻管吃了。”林靜好端著碗就往嘴裏送,頭也沒抬,假裝沒看見吳豔芬和張美蘭紅了的眼眶。


    等吃完了,吳豔芬邊收碗邊說:“靜丫頭,周末攤子上人是不是不多?”


    “對,周末要比平時少一些,早上也不用出去那麽早。”林靜好把碗摞起來,遞過去說著。


    “那周末我陪你去擺攤吧,我想讓你媽……幫我辦點事兒去。”吳豔芬沒看林靜好,盯著手裏的碗說了這麽一句。


    “行。”林靜好心裏麵猜到了七八分,也不點破,從那天於奶奶,到那個男人,她就知道八成是相親,隻是張美蘭原本那是不願意去的,吳豔芬也沒有催的意思,本想著就過去了,也不知今兒又是咋了?還紅著眼,她沒看明白。


    不過她也不會問,在吳豔芬眼中她永遠都是個孩子,這些事情,不告訴她,是怕她不舒服。


    這份心意她不會駁,自然願意裝著。


    晚上她沒顧得上跟張美蘭好好數數錢,沒到點她們仨就各自睡下了,誰也沒多話,林靜好一覺到天明,起來的時候張美蘭已經在廚房裏麵了。


    她沒和林靜好說話,自個兒不知道在想什麽,手上的抹布一下一下的擦著白桶,直到林靜好碰了她一下,她才看了林靜好一眼,然後硬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兩個人沉默的收拾了一番,回屋之後,吳豔芬已經把早飯都擺在桌上了,她的精神看著比昨天好了一些,就好似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一樣,給林靜好盛了碗米粥,說:“快來吃飯,這一直要挨到中午呢。”


    拉著張美蘭過去,吃了飯,林靜好才和她一塊兒出了攤。


    昨天林靜好收攤的早,有些後頭來的都沒吃上,結果今兒還真有早早來排隊的,其中就有王大娘,老遠瞧見攤兒,興衝衝的就來了,走到跟前就喊了一句:“我先來的啊,都排隊排隊。”


    咋就你先來的了?我們都站在這兒的時候,你還老遠呢!


    前頭的人都瞅了王大娘一眼,沒人給她讓位置,她隻能不高興的杵在人兒後麵。


    “都有都有,一個個來。”林靜好看了一眼王大娘,也沒在意,反正一會兒王大爺來了就好了。


    這鐵板一燒熱,空氣中的味兒就一如往常熱鬧起來,隻不過,這幾天倒是有個奇怪事兒,今天也是一樣,不管是誰來了,都要看幾眼張美蘭。


    以往,都是林靜好做吃的,張美蘭收錢,然後給林靜好遞東西,太忙的時候也會幫著翻個麵兒什麽的,其實她在攤兒上的存在感,並不強,現場做吃食的林靜好,才是大家最關注的。


    但是這幾日,來的客人,有事沒事兒就會瞅一眼張美蘭,也不明顯,就是偷著摸著的看。


    要說於老太有意給張美蘭說親沒錯,但是也不會請這麽多人來相看,上次那個八成就是她給說的人選。


    但是現在這麽多人,還男男女女的,都跑來瞅著她,明顯不是來相看的,要說年輕人還好點,和張美蘭同輩的,不少有瞅過來的。


    “你要啥口味的?”林靜好問了一下眼前人,見他還多一眼少一眼的看著張美蘭,就幹脆出聲提醒了一下。


    “酸奶的。”他回過神來,伸手把錢遞給張美蘭,沒再瞧她,一個大男人,他咋也跟著八卦起來了,幹脆站到旁邊去,和身邊的人說著話。


    林靜好一連問了好幾個,得到了話兒之後,才準備一塊兒做,看著旁邊的張美蘭,她被看的非常不自在,頭都快低到胸口了。


    昨兒因為太忙,她們都沒注意太多,張美蘭自己可能也沒感覺到,現在怕是不同了。


    “媽,幫我開下奶酪瓶子。”林靜好清脆的聲音在張美蘭的耳邊響起來,張美蘭抬起頭,就看見林靜好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她點了點頭,鼓起勇氣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伸手去拿上麵的罐子。


    習慣性逃避的她,不能總是這樣了。


    目光還是沒斷過,張美蘭盡量露出笑臉去記住每個人所說的話,把其他的事情拋之腦後,隻記得客人都要什麽,然後告訴林靜好。


    她調整的快,林靜好也就沒有多關注,把手頭上麵所有人的都做完,另外一波人又來了。


    擺攤都是一樣的,每天都是送走一波,再來一波,生意好的時候,就來的更多,更忙。


    把人都送走,林靜好才伸了伸手指頭,都快要僵硬了。


    “媽給你揉揉。”張美蘭看她活動手,就抓住她的手,給她在指關節上麵輕輕揉了揉。


    往常林靜好自個兒就抽出來了,這次卻沒有,幹脆享受著,看了看周圍還有沒有客人。


    結果就看見不遠處幾個婦女聚在一起,眼神一直朝著這邊看,嘴唇不停的動彈,說著說著還笑笑,然後又看看張美蘭,對上林靜好的眼神之後,她們才收了眼,不過話還是沒停。


    林靜好瞧著白桶裏麵的料已經見了底,酸奶罐子倒是還剩下了不少,不過奶酪已經賣完了,所幸最後一輛公交車已經走了,也就不準備接著等下去,跟張美蘭說道:“媽,咱走吧,人不多了。”


    其實張美蘭早就想問了,牆根邊兒上的婦女們她不是沒瞧見,也知道她們是在說自個兒,自然是有些站不住腳。


    得了話,兩個人就收拾起來。


    遠處的婦女看她們模樣就是要走,嘰嘰喳喳的說笑一通,卻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收拾妥當,林靜好扶著三輪車的車把,和張美蘭朝著另外一邊走,走出去一半,她回頭對張美蘭說:“媽,你先往前走,我忘了買報紙了,等會兒追你。”


    “噯好。”張美蘭一瞧,可不是忘了,林靜好每天都要去王大爺那兒買份報紙,她自個兒看,張美蘭覺得她那是在識字,自然是支持的。


    瞧見張美蘭繼續往前走,林靜好才轉回身去,不過沒有朝著報刊亭去,而是繞了個彎兒,到看不見張美蘭的角度,又往那牆根邊上挪了挪。


    ……


    其實也就是這麽幾句話的事兒,林靜好就聽了個明明白白,心裏頭的疑惑也是解開了。


    沒在耽擱,她匆匆去買了份報紙,就追著張美蘭的方向去了。


    推著三輪車,上頭東西不少,也重,張美蘭惦記著林靜好還在後麵,走的自然是不快的,林靜好小跑了一截子就追上了。


    把報紙塞到邊上,林靜好去抓車把,然後說了句:“媽,我來吧。”


    “不用,你去後頭推著車尾。”張美蘭伸了伸脖子,用下巴點了點車後麵。


    “好。”沒有繼續去搶車把,林靜好應了一聲就去後頭推上了車尾,就跟著張美蘭這樣一路推回了家。


    從那開始之後,家裏麵的氣壓都很低,林靜好也沒有問,外頭那些閑言碎語怕是要傳瘋了,張美蘭的頭是越來越抬不起來,吳豔芬也肯定是知道的,心裏頭憋了一口氣,平時也不愛說話了,就坐在縫紉機前麵給她們娘倆做裙子發泄。


    最平靜的人就是林靜好了,她每天依舊是做做吃食,擺擺攤,和張美蘭說說笑笑,然後晚上自個兒數數錢,這一天就過去了,啥都沒有賺錢實在。


    一轉臉就到了周末,林靜好還是習慣性的早起,起來的時候,張美蘭已經站在客廳裏麵了,她眼前放著兩雙鞋子,一雙新的,一雙舊的,她正在考慮穿哪雙。


    “去辦事遠不?穿膠鞋底吧,舒服。”林靜好指了指那天新買的鞋子,給張美蘭由衷的推薦了一下。


    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林靜好,心裏麵多有少些不舒服,然後說:“沒多遠。”說著踩上一雙舊鞋。


    林靜好見她頭發還是盤的高高,身上的衣服也沒怎麽換,依舊是平時的那副打扮,就說了一句:“媽,你晚上回來路過市場,給我帶點雞蛋,家裏的雞蛋不夠了呢。”


    “好,還要啥?”張美蘭把新鞋仔仔細細的收起來,問著林靜好。


    “再就沒啥了,其他的不少。”抱著盆,林靜好打著哈欠直奔著水房去了。


    吳豔芬出來,看張美蘭還站在那兒,就說了句:“就是去相看相看,別多想,也別老掛記孩子,靜丫頭是和好孩子,你不能賴她一輩子。要是左右真不合適,回了就行,沒說著就咱就非得這個人,知道嗎?”


    “知道了媽。”張美蘭點點頭,她沒有相過親,也知道對方條件不錯,要是真的是個好人,也許可以試試。


    現在還瞧不出來,但是日後,可不就是拖著孩子了嗎?


    等林靜好洗漱回來,張美蘭已經走了,林靜好自個兒抱著重的,挑揀了幾個輕的給她姥抱上,然後就帶著一塊兒出了攤。


    看熱鬧的人今天沒瞧見張美蘭,而是看見吳豔芬,倒是總算把目光又集中到吃的上了,這段時間林靜好簡直要覺得自己的小吃攤沒了魅力,這閑言碎語的力量咋就那麽大,嘴上說起來閑話,都嚐不出鮮兒了?


    一早上過去,林靜好帶出來的全部都賣了個幹幹淨淨,這還是大周末的呢,早上原本就沒有多少人,竟然也能這麽紅火?


    吳豔芬有些愣了神,她從來不會過問她們娘倆賺了多少錢,雖然每個月都給不少錢,但是她都留著沒花,就希望她們娘倆日子能過好,錢不錢的她不看重,卻沒想到生意能這麽好。


    捏著手裏麵那一大把錢,吳豔芬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姥,你愣啥呢?”林靜好準備推著攤兒走,就瞧見吳豔芬還站在那兒,發愣呢。


    “這多錢。”吳豔芬一摸兜,滿滿的都是錢。


    “今兒不算好,我做的也不多,沒賺多少。”林靜好特別淡定的回了她姥一句,末了還歎了口氣,仿佛今兒這攤是白出了一樣。


    “這還不算多?”吳豔芬也有些呆了,這可是滿滿一口袋呢。


    “不算,往常那是比這個還要翻出一倍來呢。”林靜好說著,臉上特別不開心,沒賺上錢啊沒賺上錢。


    “這攤兒這麽能賺錢?”吳豔芬驚訝的看著她說。


    吳豔芬的記憶,還留在那會兒張美蘭犯蠢,她跟著林靜好賣了幾天棗花酥的時候,但是那幾天,棗花酥的生意不太好,其實也沒賺上多少錢,後麵她就沒再跟著出來過,自然是不知道的。


    這一點林靜好是清楚的,現在和以前那是完全不同了,她得給她姥樹立起來一個有錢的形象!


    即使她本不是個高調的人,不過該裝的時候,必須要裝一裝。


    “姥,這哪兒就叫賺錢啊,來咱倆邊走邊說,小點聲兒。”林靜好對她姥勾勾手指,她姥手上扶著木板子,使了點勁兒,湊過來聽著。


    於是林靜好就開始吹了,這段時間生意有多好,賣的有多好,大胃王一來就消費好幾塊,每天都有固定的客人搶著買,公交車都沒來完呢就賣光了,每天做的都不夠賣的,還有的客人第二天一早就在這兒等著,那是忙也忙不過來。


    你說生意咋就這麽好呢?有時候想著一天不出攤吧,休息一下,但是沒辦法,咱不能放著錢不要對不對?


    ……


    無窮無盡的,說不完的,都是賺錢的事兒。


    往常張美蘭和吳豔芬說起來,也無非就是說幾句有趣的客人,但是從來不會形容的特別多,逗個樂兒就行了。


    今天吳豔芬長見識了。


    原來客人還能這麽多,原來錢還能這麽花。


    原來林靜好這個攤子,每個月的收入,早就超越了她舅去……


    她有點傻眼了,她根本不知道,這娘倆,這麽能賺錢。


    “所以姥,下次給你買肉你可別緊著吃,咱有多少就吃多少,吃完了咱再買!回頭再去市裏頭買點新布,多做幾身衣服!”林靜好笑眯眯的看著她姥說,手上還拍了拍自個兒的小車。


    吳豔芬搖搖頭說:“那也不行,錢你都攢著,以後你們還要過日子呢。”


    她可不願意大孫女把錢都花在她這個老骨頭身上。


    “姥,我們是要過日子,可邊過日子這錢也是邊賺的啊。”說著,林靜好悄咪咪的湊近她姥耳朵邊上說:“不是我和你吹姥,就是我不在,就這幾樣吃的,換個人賣,每個月那都是不愁進項的,不過得得到我真傳,做的好吃才行。”


    那可不是怎麽的,她不說,吳豔芬都知道。


    瞧瞧今兒來買的那幾個人,一看就跟林靜好熟得很,兩三個買起來都不少呢。


    大孫女厲害了,吳豔芬開心啊。


    “以後啊,我賺了更多的錢,咱就去大城市,把姥和我媽都接過去。”林靜好笑眯眯的蹭了蹭她姥的胳膊說。


    要放以前,她說這個話,吳豔芬肯定以為她是開玩笑,不過今兒過後,她真不這麽想了,她孫女有這個能力!


    見她姥愛聽,林靜好又說了不少客人的事跡,最後也提了一嘴,說是也有碰到過那種奇怪的客人,專門跑來看她的三輪車和她媽的,左瞅瞅右瞅瞅,最後還誇了她媽兩句又走的。


    林靜好說的天真無邪,仿佛就隻是在形容一個普通的客人,臨了還加了一句說:“我就說我媽像我姥,長得特別好看,那人也說了呢,我媽笑起來真好看。”


    吳豔芬一聽,臉色變了又變,皺了皺眉頭,她可不是張美蘭,心裏頭一點譜兒都沒有。


    *


    與此同時,張美蘭正走縣城南邊的街道上麵,這附近有個公園,時間挺長了,她小時候就有了,隻不過那會兒沒這麽多樹,她走走看看,心裏頭的那股子緊張勁兒下去了一些。


    長出了幾口氣,張美蘭尋了個入口走進去,直到走到那公園中間,才看到有一排石頭凳子。


    就是這兒了吧,於大娘和吳豔芬說好的地方。


    張美蘭拉了拉衣擺,心裏麵翻江倒海的,說不出是個什麽心情,找了個石頭凳子坐下來,猛吸了一口氣。


    本來說是要介紹人帶著見麵的,但是現在都改革開放了,他倆又不是大姑娘和小夥子,也就省了這一套,幹脆讓他們自個兒相看去,左右聽說那人已經在攤子上見過她了,她也就沒著急找人,反正她也不認識,約莫著過一會兒就尋過來了。


    等了好些時候,張美蘭才看見那頭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那人個兒不高,有些黑,走路吊兒郎當的,外套隨便掛在身上,也沒扣嚴實,看著總覺得有些眼熟。


    人走近了,張美蘭才猛地想起來,這不是那天在攤子前麵那個老流氓嗎?


    她皺了皺眉頭,心裏麵頓時不痛快起來,瞧著他直愣愣的朝自個兒走過來,就是再傻的人,心裏麵那也是明白了七八分了。


    男人遠遠的吹了一聲口哨兒,然後走過來坐在張美蘭對麵的石頭凳子上說:“又見麵了。”


    見張美蘭沒說話,他又跟著說了一句道:“我就是於大娘給你介紹的那人。”


    要說此時,張美蘭真是恨不得站起來就走,但是那一日的閑言碎語還在耳邊,她可以不在意自個兒,但是不能不在意吳豔芬,這是於大娘介紹的,那是她媽的人情,她要是就這麽站起來走了,那回頭被說的還是吳豔芬。


    左右忍忍吧,她皺了皺眉頭,硬是挺住了。


    “行吧,你也見過我了,我給你說說我的情況吧。”見張美蘭不說話,表情也有些不悅,男人也就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正襟危坐,還擺出了一張正經臉來。


    “說吧。”張美蘭搭了一腔,語氣不好不壞。


    “我在機械廠上班,是個小領導,管理著一個廠間。哦,就跟你弟弟差不多。工錢不少,上頭一個媽一個哥,倆姐姐,我是老小。十幾年前結過一次婚,當時窮,老婆就跟人跑了,再沒找,也沒孩子。”他倒是痛快,幾句話簡簡單單就把自個兒的情況說了個仔細。


    這些也是吳豔芬說過的,張美蘭點點頭,心裏頭隻想著怎麽拒絕。


    “我這人沒啥毛病,平時喜歡喝點小酒,每個月的錢給我媽一半,廠子裏頭給我分了套房子,足夠三口人住。”他又接著說。


    “我也說說我的情況吧。”張美蘭見他說個沒完,趕緊叫了停,努力維持出不太厭煩的樣子接著說:“我現在住在我媽家,女兒馬上十七了,我倆支了個攤兒,你來過就也瞧見了,我們出攤其實平時挺忙的,早出晚歸的,沒什麽時間顧家。”


    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對麵的男人,希望他能聽懂自己的意思,也算是給中間人留足了麵子。


    “哦。”男人哦了一句,示意她接著說。


    這是沒聽懂?


    張美蘭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現在孩子還不大,我個人的事情,我並不是很看重,想等孩子大一點再說。”


    這下總該明白了吧?


    “哦哦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正色道,然後緩了一會兒說:“雖然你這個人,長得一般,年齡也不小了,身材也幹巴巴的,還帶這個孩子,你們娘倆也沒房子啥的……”


    他這話一出來,張美蘭就聽愣了,倆眼傻傻的瞅著他,這是說啥呢?


    看到她的眼神,男人更是覺得得意,帶著笑,又坐的正了一些,說道:“但是沒事,我覺得你人還不錯,能看出來也挺勤快的,所以我不嫌棄你那些缺點,以後你要是能改正,我也會好好對你女兒,當親生的,然後我們好好努力,共同經營一個家庭。”


    張美蘭傻眼了。


    半天沒回過味兒來。


    這人在說啥?


    等好不容易反應過來,隻覺得心口一陣憋得慌,她確實是個軟性子,但是也不是沒脾氣。


    差點氣的她一口氣沒上來。


    “我是認真的,咱倆結婚以後,你和你女兒就搬過來我這兒,生活上的事情,我也會盡力的幫你們。不過家務活你還是要做的,最少十天你跟我回一趟我媽那,伺候伺候她老人家。”


    “哦,還有,我這人平時喜歡喝酒,剛才也和你說了,所以每個月的工錢我要拿出來一半用在我自個兒身上,剩下一半你可以看著用,不過我覺得還是攢點錢,萬一以後你有心思了,咱們再生一個兒子。”


    ……


    男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張美蘭那是一句都沒敢聽明白,直到他說到以後兒子上大學了怎樣怎樣……張美蘭才伸出手來,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說:“我覺得吧,咱倆不太合適。”


    她早就想說了,要不是男人這個程度超出她的想象,她還真不一定能說出口來。


    “我知道你覺得你自己配不上我,不過沒事兒,我不是很介意。”男人說。


    張美蘭覺得額頭上麵的汗都快滲出來了,她就沒見過這種人!


    “我暫時沒有考慮再婚的事情,今天出來是為了安我媽的心,希望你能理解。”


    張美蘭一口氣兒就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中間都不帶喘一口的,說完了站起來就走,都沒有給對麵一個反應的機會,飛快的就走了。


    男人站在後麵,愣了愣,半天才聽明白她的意思,到手的媳婦就這麽飛了?


    “你說,這世界上咋還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呢?”不遠處的路人一個不小心聽了個全程,等瞧著男人的身影走的老遠,才說了這麽一句。


    “嘖嘖嘖嘖,可不是麽。”旁邊的人也回了一句。


    “我都懷疑我眉毛下麵那倆窟窿眼別不是瞅錯了吧,笑死我了。”那人緊接著又說,然後就是一陣一陣的爆笑。


    臉原來還能這麽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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