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 張美蘭就白了臉, 生了氣, 別過臉, 再不看他。


    男人沒說什麽,隻是看了看林靜好,然後三口兩口吃掉了嘴裏的東西。


    “小丫頭手藝是真好, 難怪你這個攤兒這麽能賺錢。”他笑的眯起眼睛來,又欣賞了一遍林靜好的小推車。


    林靜好沒有回話, 隻是帶著一抹笑, 不熱情,也不冷淡,倒是張美蘭, 她自剛才那話之後, 就沒有在看過男人一眼。


    男人大概是覺得沒趣,見兩人誰都沒有理他的打算, 又摸了摸三輪車的車把,大搖大擺的走了。


    “惡心人。”他走遠了, 張美蘭才厭棄的說了一句。


    “媽,咱不跟他計較, 打發走了就完了。”拉了拉她媽的圍裙, 林靜好笑著說。


    “誰跟他計較,瞧那個模樣。”張美蘭氣兒順了一些, 伸手去把台子上麵的瓶瓶罐罐擺好了又說:“真是什麽人都有。”


    想了想又絕對不對, 說:“別不是哪個擺攤的故意過來的吧?”


    她和林靜好擺攤也有半年, 這好相處的客人有,不好相處故意為難的客人也有,但是今兒這個,那真的是頭一遭。


    “可能吧。”林靜好回了一句,開始她也這麽認為,不過現在她並不這麽想了,人影影早沒了,林靜好壓低聲音又說了一句:“媽你今天咋氣性這麽大?”


    先探探她媽的口風再說。


    “任誰遇到了這種人都受不了。”張美蘭說。


    “嗯,媽說的對。”林靜好笑笑,心放回肚子裏麵,沒有再提這茬子事兒,說:“今兒人還真是不多,你想嚐嚐奶酪味兒不,我做一個給你?”


    她平時在家裏有給張美蘭和吳豔芬試吃過,不過用著新來的鐵板,還是真沒有過的。


    其實剛才聞著味兒,張美蘭也有些饞,現在聽林靜好這麽說,雖然有些心動,但是還是擺擺手說:“不不不,那怪可惜的。”


    最後張美蘭還是沒能擰過林靜好,林靜好做了一個,兩個人一塊兒掰著吃了。


    男人走了挺遠,但是這嘴裏頭還回味無窮,想來想去,還是準備回頭再買一個。


    結果這拐過彎來,剛好就看見那一幕,林靜好把奶酪糕掰開遞給張美蘭,張美蘭接過去,笑意盈盈的先讓林靜好咬了一口。


    他瞅著,心裏麵升起來一陣一陣的舒坦,母女感情挺好,女兒孝順,母親也很溫和,要是有個這樣的家,那還不開心壞了?


    他得趕緊回去,和他的老母親說道說道。


    誰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尤其是吃完奶酪糕,張美蘭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就把這回事兒給忘了,兩個人天大亮的就賣完收了攤,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回了家。


    吳豔芬早就備好了晚飯,娘倆回來就直接開吃,吳豔芬欲言又止,看了看張美蘭,又看了看林靜好,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等到吃完飯,吳豔芬收了碗,把張美蘭一塊兒叫到了廚房裏麵。


    知道吳豔芬有事兒找張美蘭,林靜好也沒有湊過去,幹脆把大大小小的存錢罐全都拿了出來,然後把她和張美蘭這段日子所賺的錢,都數了一遍。


    應急的一百塊錢她沒有算進去,萬一生病或者出事兒,這一百塊錢是救命錢,她不準備算在自己的籌備資本裏麵,剩下的,她是有計劃的。


    現在生意好,她和張美蘭不用扣扣索索的過日子,但是該攢的還是要攢的,算下來也有了將近二百塊錢,如果要開店的話,還是要攢上一陣子的,她也沒有準備在縣城上麵開店,所以多攢一些,也多有準備一些。


    這也是為什麽她沒有著急從姥姥家搬走,還是準備多攢一些錢,好快點擴大生意。


    現在還少,她沒有和張美蘭商量,不過在攢上小半年,應該沒問題,她就可以打消張美蘭送她去上學的念頭。


    不過目前看來,把攤位升級一下,多賣點吃食,也能多賺一些才是好的。


    計劃起來,她又坐在桌子旁邊開始寫寫畫畫,張美蘭進來,就知道她又有了主意,問了林靜好,也聽不太懂,她就隻能在苦力活上麵搭把手,又在林靜好的指點下,幫著她把木板條啊什麽的收拾了一下,還沒成型,她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晚上睡覺前,張美蘭才把林靜好叫到了小屋裏麵,見她一臉的唯唯諾諾,林靜好就知道,她大概是有不方便說話的,等了半響,張美蘭也沒有開口,林靜好才問她:“媽,你是不是有什麽不好說的話要說?”


    看她一眼,張美蘭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最後還是沒能張開那個口。


    “媽,說吧。我是你女兒,你怕啥。”林靜好拉著她的手搖晃了一下,臉上有些疲憊,今天其實挺累的,她心裏已經猜到了張美蘭會說啥,隻不過她難以啟齒,所以隻能等著。


    看女兒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張美蘭心一橫,說:“你姥今天問我,想沒想著再找一個。”


    其實張美蘭是經過一番內心掙紮,才會來問林靜好的,她們娘倆相依為命,林靜好馬上就十七了,不算是小孩子了,而她性格有些軟,等發現的時候,林靜好已經可以當家做主了,她也很難過,沒有成為女兒的靠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她添亂,尊重她的意見。


    吳豔芬提出的這件事情,她原本是沒有想過的,一來是上一段的婚姻給她造就了太多傷痛,二來是她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她就想拉扯大孩子。


    她們娘倆太辛苦,吳豔芬看在眼裏,才會問她一句,也許孩子需要一個爸爸。


    她說出了口,林靜好就沒打算裝傻,隻是說:“既然姥這樣問你,你是怎麽想的?”


    “我現在沒有什麽心思,就想把你拉扯大。”張美蘭低下頭去,和林靜好說出心裏話,對待婚姻,她內心其實還是拒絕的。


    “媽,我現在也大了,不是小孩子,凡是都要你操心。”林靜好從沒想著拴著張美蘭一輩子,日子好些了,她找一個也沒什麽,何況她現在還年輕。


    她對張美蘭的感情是比較微妙的,本沒有那種女兒對母親天然的依賴和愛,何況她是母親,這個做女兒的,關於生意的主她能做,畢竟都是以她為中心的。關於這個,她真的不能插手太多。


    她隻希望張美蘭能擦亮眼睛,找個好人,安穩過一生就行。


    “唉。”張美蘭歎了一口氣,伸手把林靜好耳邊的碎發縷過去,她從沒想過,女兒還能說出這番話來,孩子是真的長大了。


    “媽沒用啊。”說著眼淚就掉下來。


    林靜好沒說話,看著她哭了一鼻子,等她心裏舒坦一些,才說:“媽,找的話,咱也要擦亮眼睛,找個好的。”


    紅著眼睛的點點頭,張美蘭沒在說什麽,讓林靜好趕緊去睡覺,然後才去找了吳豔芬,瞪了半天眼睛,才說:“媽,我仔細想了想您下午和我說的。”


    吳豔芬沒說話,而是示意她接著說。


    “我這個當媽的,太失敗。離了個婚,就感覺天塌了,那段時間對她的關心也是少之又少。那次您罵我,我才是醒了,她是我女兒,我不能靠著她,得讓她靠著我。”她說道這,吸了吸鼻子,吳豔芬歎了一口氣,給她遞了一塊帕子。


    “她不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但是您也瞧見了,擺攤本來就辛苦,她還要一個人去想該做什麽,我也隻能幹點粗活,別的啥也幫不了她,要是在有個家,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了。所以我現在不想找,等靜靜大了再說吧。”


    “你說的對,是媽沒考慮好。也是你大娘下午問了那麽一嘴,我也就問問你,你別想太多。”吳豔芬本來就隻是問問張美蘭,並沒有覺得,非得找,聽張美蘭這麽說,她覺得也是,自然不會催。


    等第二天於老太又和吳豔芬說起來這個事兒的時候,吳豔芬直接說:“她哪有那個心思喲,生意都照顧不過來呢。”


    於老太沒說出口的話就堵在喉嚨口,難受的很,又沒辦法再說,早知道還不如不要這麽旁敲側擊的,直說好了。


    至於他們娘倆這邊,早上的時候,她看到張美蘭精精神神的起來,又開心的把新鞋擦了一遍,然後收到了角落裏麵,接著拿出舊鞋套在腳上,依舊習慣性的盤了個圓子在頭上,就知道她媽心裏有數,她不需要在擔心什麽。


    帶著奶酪糕和酸奶糕出了攤兒,林靜好的攤子上麵一如既往的熱鬧。


    擠著買雞蛋仔的,想嚐鮮兒的,啥樣的都有。


    結果這一天的生意那是格外的好。


    下午,老梁頭依舊一瘸一拐的帶著孫子來了林靜好的攤子上,他倆來的正是時候,攤子上麵那叫一個熱熱鬧鬧,老梁頭不是個熱鬧的性子,超子也不是,於是兩個人就站在人群外頭,也不往裏擠,等到前麵的人都買了,才往前挪了挪。


    “超子,你好呀。”林靜好先是帶著笑臉和超子打了個招呼。


    超子有點緊張,張著小嘴,沒敢說話,先是看了看他爺爺。


    老梁頭伸出手來,有些生硬的在他頭上摸了摸,說:“你想吃啥?”


    他的聲音很啞,說出口的時候還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哽咽,他在等著孫子回話。


    超子抬起頭來,看看林靜好,又看看爺爺,接著看看張美蘭。


    林靜好覺得呼吸有些急,其實麵對這樣的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她催不得,但是在期待中,又希望他能快點說。


    “這個。”


    他小聲的說了一句,然後指了指林靜好上麵放著的酸奶。


    蚊子細的聲音,足以讓老梁頭紅了眼睛,上次他大侄子和他說的時候,他就不敢相信,後來也試著和超子說了幾句,但是他依然不啃聲,就想著,不如帶到這裏來,別不是他大侄子說了假話。


    現在他信了。


    “謝謝,謝謝謝謝。”老梁頭看著林靜好,老淚縱橫,自超子四歲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過孫子說話了。


    “梁爺爺,您別這樣。”林靜好看他這樣,鼻子有點酸,然後說:“超子本來就是個好孩子,隻是需要點耐心,跟我本身沒什麽關係,上次也是因為著急您的身體,才說話的。”


    對於孩子來說,好吃的食物能讓她們放下心防,這也是為什麽林靜好回去引導超子說話,是因為超子對她,敵意很小,到最後已經全部沒有。


    敵意是容易讓他們產生害怕,不想說話,想躲起來。


    上次林靜好是看出來他著急,又知道他對自己沒有那麽防備,所以才能成功。


    有了再一就有再二,超子隻是少了一個這樣剛剛好的說話對象,她就出現了而已。


    所以,真的稱不上太大的感謝。


    “你們是客人,來我這裏買吃的,我就很開心了。”林靜好拿起來酸奶瓶,跟老梁頭由衷的說了一句,又指指瓶子對超子說:“這個叫酸奶。”


    老梁頭不識字,又問了林靜好價錢,林靜好和他說,他也不覺得貴,比許多平常的客人掏錢都痛快。


    做的過程中,林靜好也沒咋閑著,打聽了一下老梁頭的情況,往常都是聽別人說的,別人說的大部分都是帶著一些八卦的成分在裏麵,關於他現在的情況很少說,隻是說很可憐。


    今兒這麽一說,她才知道,原來老梁頭是個老鐵匠,沒鋪子,平時都在家裏麵給別人打鐵賺錢,生活其實過得挺好,但是平時比較拮據,又覺得孫子可憐,就想把錢都攢給孫子。


    他的經濟狀況雖然不能說非常好,但是鐵匠現在還是很吃香的,所以林靜好也就不太擔心他消費不起,若是換了別人,她大概不會這麽上心,畢竟她隻是個賣點心的,隻不過看到超子這個情況,還是想問上一嘴。


    老梁頭不愛說話,說話也很簡潔,林靜好就說,日後她若在做這些個,都會去找他,老梁頭自然是滿口答應,還說不收錢。


    “那不行。”林靜好也說了一句,然後把做好的吃的遞給超子。


    超子舍不得吃,先給他爺爺,他爺爺也舍不得,遞來遞去。


    張美蘭看著這爺倆,又看看林靜好,心裏麵柔軟的不像話。


    奶酪糕和酸奶糕的生意一下子就起來了,新鮮味兒,吃的人也多,這兩種吃食,那都是別人往常沒有嚐過的,你要是說以前那些你嚐個鮮兒,隻是把你知道的東西加工了一下,現在這些也是,但是味道早就脫離的原本的味道不說,簡直就是新玩意兒。


    客人隻能覺得更新鮮,攤子前麵也排起了長龍來,這幾天異常的熱鬧。


    林靜好覺得現在不太太平,尤其是那一日張美蘭說過那個話之後,她就覺得賺錢必須要加把勁兒,所以每天倒是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趁著現在生意好,多賺一些,就算吃的太多膩了,換種點心倒是不費事兒。


    這一忙起來,她跟張美蘭就更是沒日沒夜的,以往買食材都是林靜好親自去,主要也是想著能碰到有用的,現在忙不過來,都是張美蘭去。


    下午的時候,林靜好想多做一些奶酪,張美蘭收拾完碗筷,就挎著籃子出了門。


    她平時出來的機會不多,也就是和林靜好一起,因為挑選材料都是林靜好來,她平時下午都是在家裏準備做雞蛋仔的麵糊糊,這幾日天天出來,倒是和市場的人也熟了一些,知道她是平時來買東西的那個小丫頭的媽,作為常客,偶爾也能省了零頭。


    今兒她總覺得有些不一樣,好像自從家裏頭出來,就覺得別別扭扭的,好幾次回過頭去,都看見別人看她,然後匆匆忙忙的把目光轉走,再猛地一回頭,還有人指著她說些啥。


    走了一路,都是這樣,但是她又覺得,自個兒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最近也就是擺攤和女兒做生意,沒什麽好被人指點的啊,想來想去,放下了心思,幹脆的走進了市場。


    市場不小,裏頭的副食品多半都是附近村子上自個兒種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天的位置不太確定,也沒有什麽規矩,張美蘭一進來,就先梗著脖子往裏頭瞅了一番,然後又想林靜好出門前交代的那些吃食。


    “牛奶家樓下就有,先買點雞蛋,靜靜說要十五個,加上平日裏頭家裏吃的,買上二十個差不多。”張美蘭一邊走,一邊說,眼睛看著周圍的東西,瞅見雞蛋,就趕忙走過去。


    見這人不太熟悉,她還四處看了看,確定上回賣雞蛋的那個大姐沒來,才問:“雞蛋多少錢?”


    “兩毛錢一斤。”那人蹲在攤在前麵,聽她問,趕緊拿了一個大的站起來給她看,還說著:“這都是俺自家老母雞下的,你瞅瞅,個兒大著呢。”


    掂量掂量,確實挺大,還挺重,張美蘭就想著要不要少買點,因為她們出來買東西的頻率挺高的,所以都是買這兩日夠吃的,這樣吃的新鮮。


    “喲,那個就是逃跑回來的女兒吧?”


    “應該是,盤著頭發個兒高高的那個,跟那買雞蛋呢。”


    “老吳家的?”


    “對,二十歲就跑了,回來還帶了一個丫頭片子,也不知道當初是不是私奔喲。”


    “現在不是還住再她媽家裏,她還有個沒結婚的弟弟呢,養著媽,還得養著姐姐和女兒,我可真是頭一次聽說。”


    “可不是麽,而且你說,都三十好幾了,還不結婚,這姐姐又帶著女兒回來了,指不定這是什麽情況呢。”


    “她們家可真夠亂的。”


    後頭談話聲兒不小,張美蘭算著要買幾個,也沒有聽見,不過前頭賣雞蛋的大娘聽見了,還豎著耳朵聽了好一陣子,這頭又看看張美蘭,就知道是在說她。


    “來十五個吧。我自個兒挑。”她說著,蹲下來,撿了十五個放在那個人的秤上,那人聽的正精彩,沒注意到張美蘭,後兒還是張美蘭碰了碰她,她才反應過來,看了斤數,收了錢。


    把雞蛋放在籃子裏頭,張美蘭挎上就往別的地兒尋過去,嘴裏還說著:“再買五斤麵。”


    然後又想,這十五個雞蛋,剛才稱下來好像沒幾斤?怕是不夠吧,有些擔心,又回了身去,往那個攤子跟前尋了過去。


    這沒走幾步,走到攤子前麵,就看見剛才賣雞蛋那個大姐,此時正背對著她,興衝衝和後麵她老伴兒說話呢,她沒好意思打斷人家,就琢磨這站在這裏等一會兒,接著就聽到她說:


    “我剛才聽那幾個人說剛才買雞蛋那個,個子高高的,臉白白的,盤著頭發那個女的,年輕的時候跟人私奔跑了,結果人家不要她了,她又帶了個十幾歲大的姑娘回來,死皮賴臉的住她媽在家裏頭,讓弟弟給養著呢。”


    她老伴兒看了她一眼,說:“啥叫私奔啊?”


    作為一個樸實的農民,他是在是想不到這麽洋氣的詞是啥意思。


    “私奔就是和別的男人跑了。”她伸手打了她老伴兒一下,又說了句:“你咋這麽笨呢?”


    他瞅了一眼自個兒家媳婦,她也不見得聰明到哪去,還不是聽人說擱這兒學嘴子呢。


    他媳婦沒理他的眼神,站起來,自個兒又感慨道: “你說這城裏人啊,還真跟咱們不一樣啊,上次有個大姐來買東西,說的就是她,說她媽姓吳,早早就成了寡婦,養大這倆孩子不容易呢。我這一直沒對上人呢,今兒可算讓我瞧見真人了,模樣挺好看的,也不大,就帶個女兒,肯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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