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蘭不得不收下錢, 林靜好給李姨又做了五個, 李姨接過來沒有急著給浩子吃, 先放在袋子裏麵涼了涼, 結果給浩子饞壞了，口水流了自個兒一身，眼睛也看直了。
“小沒出息的, 就知道吃，回家再吃。跟姐姐再見。”李姨給浩子抹了一把口水說。
“漂亮的靜姐姐, 再見。”他揮揮小手, 小嘴一開一合的，還不忘討個好，把林靜好的心都給我暖化了。
“人精兒似的。”李姨抱著他, 又和林靜好打了個招呼, 才抱著浩子走了。
衝了一把鍋，林靜好看李姨拐過巷子去, 又想到那個孩子，也不知道老梁頭怎麽樣了。
這邊林靜好和張美蘭還忙著收拾攤位, 把東西都擺在台子上，那邊王大爺一步一晃悠的來了, 老遠瞧見林靜好, 還驚訝了一下子，說：“今兒是你來的太早, 還是我來的太晚？”
“您說呢？”林靜好笑眯眯的看著王大爺, 她是來的挺早, 但是李姨都走了，王大爺也是真晚。
“年輕人就應該早起，我那個兒子，天天賴著不起，懶死個人。我瞅著還是你這丫頭勤快，招人喜歡。”王大爺走近，探著頭看看那攤子上滿的瓶瓶罐罐，就瞧見又多了一個。
可不是勤快麽，這每天都能多出來一個。
“你這是啥？”王大爺指了指那個罐子，裏麵的東西那是一條一條的，特別細，然後軟軟的，都纏在一起，上麵好像還有粉沫沫一樣。
林靜好伸出手把瓶子轉過來，字兒擺正，沒等著說話，王大爺就伸出手戳了戳那字兒，一字一句的說：“肉——鬆。是啥？”說著抬頭，看了林靜好一樣。
“是用瘦肉做的，雞蛋仔裏麵可以放，新口味。”林靜好笑著說，她昨兒晚上忙活了一晚上，為的就是這個肉鬆，雖然切的肉不算多，但是因為肉鬆很蓬鬆，所以那三小塊做出來了小半罐。
“瘦肉，好東西。你大爺我就愛吃肉！給我來上二十個。”王大爺說著就要掏錢。
“大爺，這個要一毛五十個。”林靜好指了指她招牌上麵昨兒加的的新品，不緊不慢的和王大爺說著。
王大爺抬眼一看，上頭寫的清清楚楚，又掏出來一毛錢，說：“那得貴，肉就貴啊。”
為了嘴，這個錢也沒啥不值的。
這麽想的不止王大爺一個人，林靜好攤兒上麵的點心本來就不算便宜，可以說在縣城那裏麵那都是數一數二的貴，但是她每天準備的基本上都能夠賣完，就說明了，大家為了吃她的點心，並不差那點錢。
至少被味道留下的客人是，願意吃的，願意相信她的，自然就願意買。
肉鬆雖然貴了些，不過還是不少人買，畢竟那是肉做的，誰都知道，肉賣的本來就貴。
像是愛吃鹹口的大娘，再心疼也會咬著牙買上十個，嚐一嚐那個肉味兒。
結果這個肉味兒，一嚐就停不下來了。
吃過的都不大著急走，站在攤子前麵就開始吹，大娘先問了：“小姑娘你這個肉鬆是咋做的？怎麽能甜不甜鹹不鹹的那股子味兒呢？”
大娘她不懂，這甜甜鹹鹹的咋能吃呢？但是為啥進了嘴巴裏麵你就沒有那種不能吃的感覺，還覺得特別香？可是說起來吧，就是有甜有鹹，大娘覺得這不是她能理解的範圍啊。
林靜好笑著說：“肉鬆本身是鹹的，但是它的味道比較特殊，甜的搭配起來吃著會更帶味兒，所以我是把它放在牛奶蜜口味裏麵了，您喜歡這個味道不？”
怎麽做的那自然是說不得，但是不明白還是可以解釋一下的，牛奶蜜口味的心兒林靜好每次都是烤到半熟就出了鍋，所以裏頭是奶心的，因為熱熱乎乎的吃起來會特別帶勁，也會有一點點黃油心兒的感覺。
對她來說，肉鬆最好的搭配對象是奶油，因為肉鬆比較幹，味兒又比較重，直接吃的話開始還會覺得香，後麵就不會了，反而吃多了還會膩，奶油是軟綿綿的，雖然也膩，可是甜，剛好能把肉鬆的膩勁兒衝下去，就是讓人覺得又膩又想吃。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奶油那是找不到的，隻能用比較相像的牛奶心兒夾著肉鬆，盡管味道會有些擴散，但是那也沒有關係，因為它本身就可以這麽搭配，味道是剛剛好的。
“喜歡喜歡。”大娘趕忙點頭，甜鹹搭配算什麽？好吃就行了唄。
“我也特別喜歡這個味兒，以前哪吃過這種玩意兒啊。”旁邊站著的小夥子也是點著頭，手裏麵還拿著二十個肉鬆口味的雞蛋仔。
“是啊，別說啊，在這兒吃到的那都是新鮮的玩意兒，我是想都想不出吃食還能有這些花樣。”他哥們兒也抓著個袋子，今兒要的是抹了蘋果醬的，這蘋果醬聞著就不一樣，先伸出舌頭舔一下再說。
“真的誒，什麽棗花酥竹筒飯的，我都沒見過，更別說這個雞蛋仔了。大娘您慢點吃喂，給我們瞅瞅裏麵的心子啥樣。”旁邊的人剛接過嘴，就看見大娘咬了下去，忙梗著脖子看。
“對對，不是說牛奶心兒的嗎？大娘給我瞅瞅。”另一個人也湊上來看。
左看看右看看，算了我也別瞅別人了，掏錢買吧？
買吧。
這頭攤子跟前熱鬧的很，那邊王大爺坐在報刊亭裏麵把二十個雞蛋仔全部消滅了個幹幹淨淨，然後來一個賣報紙的，就要說上一句：“小夥子愛吃肉不？”
眼前的小夥子有些懵，他隻是想買個報紙，大爺這是啥意思？不過本著尊重長輩，他還是說了一句：“愛吃。”
哪有人不愛吃肉的。
“大爺我也愛吃肉。”王大爺笑成眯眯眼，哎呀那個肉鬆的味道太奇特了，然後又說：“那邊有個攤兒，新出了個肉鬆，特好吃，你可以去嚐嚐。”
小夥子更懵，掏了錢拿了報紙，就看向那邊的攤子，這裏裏外外全是人，真那麽好吃？這麽多人。
“別瞅了，嚐嚐不虧。”王大爺收下錢，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他今兒話格外的多，這不是第一個被他強行介紹的人了，但是他就是想說。
這吃著一個特別好吃的，特別新鮮的，就忍不住想要告訴各種人，當然，這些人裏麵除了他家那個婆娘。
有的王大爺的老熟人，知道他不愛說話的那幾個，聽見他這麽介紹，還笑話了他一下，不過轉過身來就去了小攤兒旁，越是這種不愛說話的悶葫蘆，他要是硬要推薦給你什麽，那才是真好。
買上五個嚐嚐。
確實是真好。
三塊肉，林靜好一早上就給賣完了，她自個兒都覺得很是驚訝，看來大家對新口味的喜歡遠遠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原想著貴一些，可能就會賣的慢一些，肉鬆也能放，先試試，現在這麽一看，倒是挺好。
把帶給張寧剛的棗花酥拜托最後一班車的售票員帶到玻璃廠，她們娘倆才推著車回了家，現在每天都是能賣的幹幹淨淨的，她和張美蘭每次也不多做，反而是晚上做一些，中午做一些，這樣能保證新鮮，也不費事兒，反正雞蛋仔做起來很方便。
把最後一波用過的竹筒送到篾竹店，拿了錢，林靜好沒有再買新的竹子，現在口味繁多，竹筒飯有些占地兒，天又熱了，也沒那麽好賣，幹脆就暫時先停了，倒是可以做點別的試試，這眼瞅著夏天也就不遠了。
市場離得不遠，林靜好去晃了一圈，買了些張美蘭和吳豔芬愛吃的菜，又挑了不多的材料，依舊是按照老習慣在樓下打了一斤奶，就拎著上了樓。
因為花樣越來越多，倒是張美蘭現在動作也跟著快了許多，不管是收錢，記事兒，還是做吃食，一個人也完全可以。
“又買新吃的了？”張美蘭看著林靜好說。
“嗯，試試別的花樣。”林靜好也不瞞著，把東西全部都拿出來，把活魚給張美蘭，讓她收拾。
每個月林靜好和張美蘭都會給吳豔芬不少夥食費，吳豔芬也是盡可能的買好吃的做給她們吃，這個開銷林靜好從來是不用擔心的。
現在手頭也沒那麽緊，她去市場都會買上一條活魚，不大點也花不了多少錢，燉個湯兒有滋有味的挺好，日子都跟著過得舒坦多了。
“每天都要做的新的，累不累？有啥是媽能幫你的？”張美蘭一邊收拾魚，一邊看林靜好又拿出來一些東西，也都是她認得的，沒什麽新鮮的。
把東西都擺好，林靜好又檢查了一遍，啥也不少，才和張美蘭說：“媽，別擔心，我不累，我做著挺高興的。”
見她這麽說，張美蘭也沒有堅持，隻是收拾好了之後又把小白桶和各種瓶瓶罐罐拿回去屋裏麵放桌上，把廚房的位置給林靜好騰了出來。
現在家務活，林靜好除了廚房裏麵的，其他的張美蘭都不讓她插手，所以林靜好這從市場回來之後，一般也是張美蘭開始幹活的時候，像新的吃食張美蘭也幫不上啥忙，反而把廚房的爐台給她弄幹淨，也不打擾她，隻是讓她有需要就叫。
沒人打擾其實對她來說是更好的，她先是東看看西看看，發現做竹筒飯的糯米還剩下不少，她今天沒來得及和張美蘭說不做竹筒飯了，這不，張美蘭又泡了起來，林靜好把他們都拿出來，水瀝幹，裝起來，又小跑著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的時候，糯米粒兒就成了糯米粉。
要說，這每天下午都是休息的時候，尤其是不上工在家裏看孩子的婦女，家務活也幹完了，帶帶孩子陪著玩一會兒，然後乖乖的等著做晚飯就好了，日子過的那是特別的舒坦。
但是，住在四樓的婦女們可不是這樣的。
每當下午的時候，她們把娃兒哄睡了，自個兒也想睡一下的時候，樓道裏麵就開始飄香了。
每天的味兒都不一樣，但是每個味兒都能讓人不少往外冒口水。
想出去瞧一瞧看一看吧，這味兒越來越濃，孩子直接饞醒了，她們又動不了步子。
你說說，能不能行行好，不要每天下午都要這樣，孩子一醒就要吃要喝的，她們也很無奈啊！她們也不知道那頭在做啥啊！
讓她們現在就去買？也不是沒有人去，但是問題是，去了也沒用，人沒做好啊！
反正就是騎虎難下，吃不著還得聞著，聞著還得想著，想著還得等著，等完了還要跟著，總之就是到了公交站才能買上吃的！
說起來，還得怪老吳家那個大孫女，咋就這麽厲害呢？尋常玩意兒隻要過一下她的手，立馬就變了味兒！
又是一個折磨的下午過去，林靜好喜滋滋的把做好的東西放到小盆子裏麵，空氣裏麵糯米香讓她自個兒都跟著饞了饞，好在還沒做好，否則她應該是第一個忍不住要去嚐一下的。
“媽，快到點兒了吧？咱們出攤去。”林靜好擦把手，看張美蘭也忙完了，就跟她說。
也沒見她拿啥新東西，張美蘭來回瞅了瞅，說了句：“行，新的沒做好？”
“嗯，晚上回來在接著做，有點麻煩。”說著林靜好就抱起來那些瓶瓶罐罐，和她媽一起搬到了樓下去。
果然還是一樣，後麵跟著幾個婦女，也不上來說話，就幾個人圍在一起，不遠不近的跟著，嘴上說著話，熱熱鬧鬧的聊著跟到公交站。
等林靜好站定了，她們才走上前來，打頭的先問了：“靜丫頭，你中午做的那是啥，就是一股子糯米香的，聞著也不太像之前那個竹筒飯的，我想要那個。”
邊說著還邊比劃著，也不知道自個兒在比劃啥。
“那個今兒還沒做好呢，明天下午會帶著出來賣，要不您買點別的吃？”林靜好有些不好意思，每天她們來，基本上都會說要下午做的，一看就是聞著味兒來的。
“啊……”帶頭的失望之極，後麵的也是一樣，她們都是被那股子饞勁兒引來的，結果居然沒做好，越是這樣，越想吃啊。
可這不是沒法子麽？最終還是各自買了些別的口味的雞蛋仔回去。
“你下午做的啥？我在家裏頭都聞到味兒了，一股子糯米香。”張美蘭問她。
“就是把糯米和牛奶攪和起來蒸了一下，沒啥子。”林靜好邊說著邊聽見那幾個走遠的婦女說怎麽和家裏頭那個看孩子的交代，說好了給她帶好吃的，結果誰知道，人還沒做好。
公交車還沒有來，婦女一走就變得有些冷冷清清的，林靜好和張美蘭倆人一塊兒把火調的旺了一些，又把招牌裏裏外外的擦了擦，好在雞蛋仔的鐵鍋做起來方便，不會到處亂濺，她自個兒圍起來的木板還幹幹淨淨的，就是讓她快要寫滿了，最近出的口味實在是有點多。
等到娘倆收拾妥當，才發現有個人站在攤子的不遠處，愣愣的瞅著他們，沒敢過來。
是老梁頭的孫子。
他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這次沒有背書包，兩隻手緊緊的捏在一起，看著林靜好，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嘴巴輕微的動著，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想到早上李姨說的老梁頭摔了，林靜好心裏麵有些不舒服，走過去，蹲下來問：“聽說你爺爺摔倒了，現在在醫院嗎？”
他點點頭，林靜好的靠近讓他有些害怕，忙往後麵退了一步。
“別怕，姐姐隻是想和你說說話，離得太遠怕你聽不到。”林靜好笑著說，怕他摔倒扶了一把，見他又點點頭，才說：“你怎麽過來的，走丟了找不到縣醫院嗎？”
搖搖頭，他把緊握的手攤開，伸到林靜好的麵前，一句話不說，就是讓她自己看。
林靜好看見他的手裏麵是五個一分錢，看起來有些黏糊糊的，應該拿在手裏麵捏了不少時候，都被他的手汗打濕了。
見林靜好不說話，他不敢再盯著她，隻是低下頭去，手依然伸在那裏，等著林靜好接過去。
看他這樣，林靜好心口一疼，把他的手合上握住，看他抬起頭來，才問：“你是想要買雞蛋仔嗎？”
他看看被林靜好握住的手，輕輕的抽了一下，沒有抽出去，隻好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你不跟姐姐說話，姐姐沒有辦法賣給你，因為姐姐不知道你吃什麽口味，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你這個錢是哪裏來的？爺爺給你的還是你自己偷偷拿的？如果是你偷偷拿的，姐姐更不會賣給你了。”林靜好鬆開手，後麵的語氣有些嚴厲，眼神也變得認真起來。
他一聽林靜好後頭那個話，趕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兒似的。
看他這樣，林靜好站起來說：“你搖頭是不知道你想吃那個口味，還是錢不是偷的？我不明白的。”
狠心轉過身去，林靜好走回自個兒的小攤後麵，就好像沒過去一樣。
張美蘭見狀，拉著她的胳膊小聲說了一句：“幹嘛凶孩子，這孩子不像個壞的。”
那天還知道拿雞蛋仔給爺爺吃呢。
“媽你別說話，等會再看。“林靜好也小聲的回了一句，沒有再朝著他看過去。
她也知道他不是個壞孩子。
那孩子在原地站了老半天，表情看起來有些慌，又不敢走過來，隻能把小手攥的緊緊的，手關節都泛了白。
看他這樣，林靜好心裏麵也不舒服，所以幹脆不再去關注他，摸摸這兒擦擦那兒。
站了許久，他才邁開了步子，朝著林靜好走了過來，站在攤子前麵，半響也沒有說出一句話，隻好走到林靜好的旁邊，伸出手去抓著她的袖子搖了搖。
“錢是哪來的？”林靜好低下頭看著他，板著臉問了一句。
他隻是抓著林靜好的袖子搖搖頭，不出聲。
甩開他的手，林靜好不再問他。
“爺……給的。”很細小的蚊子聲從他嘴裏麵傳出來，因為常年不說話的關係，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同齡人那麽活潑輕快，反而有些沙沙的尖細，像是從喉嚨裏麵硬擠出來的一樣。
林靜好愣了一下，拉住了要去抱孩子的張美蘭，然後又狠心板著臉說：“你爺爺的腿摔了，還給你錢來買雞蛋仔？是不是在說謊？”
他抬起頭來，兩眼瞧著林靜好，眼淚就在眼睛裏麵打轉，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般，才接著說：“以……給……沒……花……”
他本來就說的很小聲，又不是很清楚，林靜好努力才聽了個明白，以前給的，他沒有花。
“你為什麽不照顧爺爺，跑到這裏來買吃的？爺爺會很擔心的你知道嗎？”他又不說話，肯定是自己跑出來的，老梁頭自然不會知道他去了哪兒，這會不知道有多著急！
“楊……大娘……治好了……病……”他抬起頭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這一哭就停不下來，越哭越厲害，不一會兒的功夫，小臉直接給哭花了。
這下林靜好有些繃不住，蹲下來，拿了塊幹淨的帕子給他擦臉，然後說：“你是聽別人說楊大娘吃棗花酥治好了病，所以才來買吃的給爺爺吃的？”
他點點頭，想到爺爺還在家裏的床上躺著，眼淚流的更凶了。
“姐姐做的點心是不能治病的，所以你買回去也治不好爺爺的腿。”林靜好歎了一口氣，語氣放緩和了許多，又幫他用帕子捏了一把鼻子才接著說：“你不要哭，爺爺會沒事的，姐姐給你做一點帶回去給爺爺吃，這一次不收你錢，但是你要和我說謝謝，可以嗎？”
一聽不能治病，他的眼淚就更是沒了停，隻能邊哭邊點頭。
“不要隻是點頭，你要說可以。”林靜好又板起臉來。
“可……以。”他鼻子呼吸不上來，隻能邊抽著用嘴呼吸邊和林靜好說。
把帕子塞在他手裏，讓他自個兒擦眼淚，林靜好把小鍋放在煤爐上麵，舀了一勺麵糊糊，澆進去，又拿了玉米粒兒和紅豆加到裏麵，然後才合上。
“你讓我好找。”巷子口跑來一個年輕人，看到小男孩就飛奔過來，伸手就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一臉的焦急。
被拉過去的小男孩滿臉眼淚，還拿著帕子在那兒抹，年輕人愣了一下，頓時就一股火氣上來，聲音不小的說：“誰欺負你了！？”
林靜好被他吼得嚇了一跳，手一抖，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什麽來頭，但是不知道為啥有點心虛，她剛才沒欺負他吧？那不叫欺負，那不是為了讓他說話麽？
嗯！沒有。
給自己喂了一顆定心丸，林靜好像是解釋一般的說道：“他是因為想起爺爺的腿才哭了，你是他……什麽人？”
那個年輕人看著不大，二十出頭，曬得黝黑黝黑的，穿的特別單薄。
“別哭了，你爺好著呢，沒事兒的，休息休息就能下地了。”聽了這話，他才緩和了語氣，哄了哄男孩，才和林靜好說：“我是他表哥，我爺是他爺的哥。”
林靜好點點頭，心道還好老梁頭還有個哥哥，也頓時放心了許多。
這一來一回說話，林靜好才知道，年輕人的家裏不是這個縣城的，雖然他爺和老梁頭是兄弟，不過隻是堂兄弟，離得不太近，全家都在鄰縣住，今兒是有人帶了話過去，他才趕緊趕了來，老梁頭沒什麽事兒，就是把腿摔腫了，消腫了就行。
於是他合計著住兩天，照顧一下爺倆，結果剛一轉身，孩子就給跑沒了，一頓好找。
林靜好聽他這麽說，就把小男孩跑來的事兒給他說了，說是先前棗花酥賣的好，說是治了病，可能是他信了，想給他爺治病，不過都是隨便說說的治不了病，但是林靜好還是準備給他做一鍋帶回去。
年輕人一聽就趕忙問：“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了，我和他做了約定，他會給的。”林靜好指指那個孩子說。
“超子哪能有錢，我給你。”他說著就把手伸進口袋裏麵，摸出來幾張錢。
“原來你叫超子。”林靜好笑著對小男孩說，然後把雞蛋仔出了鍋。
“哇，你這做的啥啊，這麽香？”這味道一出來，年輕人立馬就探著脖子往前伸了好大一截子，這啥味兒啊，也咋沒聞見過。
“這是雞蛋仔，我在這裏擺攤賣這個。”林靜好把雞蛋仔一個一個分開，然後夾一個給他看看，才裝進袋子裏麵。
“雞蛋仔？沒聽說過。”他咽了口口水，然後看林靜好一裝就裝了二十個，想著也不少，又看了看她招牌上麵寫的，抽出來兩毛錢，遞給她。
“不用，我真和超子說好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她把錢推回去，又低頭看了一眼瞅著他倆的超子，見他也盯著自己，就把牛皮紙袋子遞給他說：“你還記得你和姐姐說好了什麽不？”
他接過去，仰著小臉，看著林靜好，一字一句的說：“謝謝。”
依舊是從喉嚨裏麵擠出來的話，聲音還是沙沙尖尖的，但是這一次說的異常清晰，聲音也高了一些。
旁邊的年輕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小表弟，他表弟的毛病就算是在鄰縣，那也是全家都知道的，自從他媽跑了，他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誰都說這個孩子可惜了。
他經常會被他爺爺派過來看這爺孫倆，對於表弟這個毛病，知道的隻比別人多，不比別人少。
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他說話了？是不是真的啊？不是做夢吧？
拉了拉愣住的表哥，超子抬頭看著他，又晃了晃手裏麵的牛皮紙袋，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
他表哥雲裏霧裏的拉著他的手，走出去一截子才說：“你剛是不是說話了？你在跟我說一句，快快，我是不是聽錯了。”
超子看了他哥一眼，沒出聲，把他的手甩開，又朝著林靜好的攤位跑過來，把手裏麵先前攥的緊緊地錢塞在林靜好的手裏，然後跑回去，牽著他那個傻愣著的哥走進了巷子裏麵。
林靜好看著手裏麵的五分錢，把它們一張一張的攤開，然後履平，又看看張美蘭紅了的眼睛，沒說話，頭一次把收到的錢揣進了自個兒的口袋裏麵，這個錢，她舍都舍不得花。
這一下午，林靜好早早就賣光收了攤，回家吃了飯就樂嗬嗬的去廚房開始準備新品，吳豔芬見她走路都是輕飄飄的就問張美蘭：“這是遇到啥好事兒了？”
張美蘭琢磨了一下，興許是因為下午超子那回事，就給吳豔芬說了這個孩子的事兒，說他下午竟然和林靜好說了話。
吳豔芬一聽，這是值得高興，那個老梁頭她也聽別人提過一嘴，也見過他的小孫子，之前還替他可惜了半天，沒想到竟然就說話了，還是對她孫女說的，頓時間，她覺得她孫女的了不起又升了一層去。
把做好的新品收拾好，林靜好就開始坐在桌子前麵塗塗寫寫，吳豔芬和張美蘭都不打擾她，早早就進了裏麵那屋子說話，林靜好收拾好了，也就直接睡了覺。
新品她沒有在早上的時候急著帶出去，因為並不多，也不太適合早上賣。
於是，第二天下午，就有不少人瞧見林靜好那個三輪車改良過的小木板車上麵又多了一個小盆，白色的小瓷盆裏麵站著一個個白白的小圓子，它們一個挨著一個窩在裏麵，看起來軟綿綿的，讓人瞅著就想咬一口。
不過，盆上麵的小紙板寫的字，讓人有些望而生怯。
今日特供：糯米糍——兩毛錢一個。
還是那娟秀的字體，旁邊畫著一個個小圓子，圓子上麵的小表情可愛極了。
但是也，太貴了吧！那圓子很小，也就手心那麽大，雖然看起來很誘人，但是不還是糯米做的嗎？咋就能賣那麽貴？也沒聞見香兒啊。
舍不得舍不得，第一個來買雞蛋仔的人看了看，最後還是給了兩毛錢，他還是買一鍋雞蛋仔吧，兩毛錢能買二十個呢！
後麵的人自然也是有些舍不得買的，但是好記的招牌實在是讓他們很想嚐一下，當初不是也覺得雞蛋仔貴嗎？還不是吃了一次就愛上了，說不定這個也是一樣？
抱著這種心態，大家開始掙紮起來。
就在他們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那邊又走來兩個人，這倆人實在是太過於顯眼，還有不少客人自動讓了一條路出來，林靜一眼看過去……大胖小子和他那個親媽，又來了。
她立馬掛上笑，那可是她的財神爺！
“幾天沒吃還真有點想。”瘦高個女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客人們有意的給她讓了位置，而是特別直接就站在了攤兒的麵前。
林靜好見她今天換了一身衣裳，又背了一個比上次還要大的包，說道：“出了新品呢。”
她兒子一聽就來了興致，立馬把圓頭伸到他媽旁邊來，瞅著那幾個多出來的瓶瓶罐罐，仔細的看著。
“你就這點出息。”他媽說了他一句，然後聽著林靜好細細的介紹一遍，又看到了旁邊盆子裏麵的小圓蛋蛋，咋看起來這麽軟這麽想咬呢？
“那是糯米糍，兩毛錢一個。”林靜好把小瓷盆往前推了推，一股子清香味兒就鑽到了女人的鼻子裏麵。
女人沒急著給錢，而是指了指小圓蛋蛋，和林靜好說：“先來一個圓疙瘩我嚐嚐。”
林靜好一愣，看著瓷盆裏麵的糯米糍，你的命和棗花酥一樣苦啊。
圓疙瘩就圓疙瘩吧，她是財神爺，她說啥就是啥！
用竹簽子紮了一個糯米糍，林靜好遞給她，她張嘴就咬了一小口，軟綿綿的糯米開始包裹住她的牙齒，她輕輕的咬了咬，就在嘴裏麵化開了，然後剩下了一股子豆沙味兒。
這味道！這口感！她兩眼瞅著林靜好，半天沒說話。
圍觀群眾早就已經看著糯米糍了好一會兒，可是就是半天都沒有人來買，現在冒出來一個，買了還吃了，他們都忍不住梗著脖子去看，那糯米糍到底是個啥子，結果就看見雪白的糯米邊兒裏麵包裹著一層深深的酒紅色的豆沙餡兒，看起來很是鬆軟。
雖然看起來真的沒啥特別的，聞著也沒啥特別的，但是為啥就是讓人覺得口水在嘴邊晃悠呢？
林靜好看她不說話，又瞅著後麵的人都梗著脖子往前探頭，於是就指著小瓷盆裏麵糯米糍說：“ 這裏還有別的口味的，都不大一樣。一共隻有十個，大概有三四種口味。”
“好吃嗎？”終於有人開了這個頭兒，忍不住的湊上前去問了一下女人。
她一口把剩下的糯米糍咬掉，細嚼慢咽的吃下去，然後把竹簽扔進了林靜好的垃圾桶裏麵，特別平靜的對著後麵那個人說了一句：“不好吃。”
緊接著把手伸進包裏麵，摸出來了兩個整的一塊錢遞給張美蘭說：“這裏剩下的我全要了，幫我裝起來，我帶走。”
“小沒出息的, 就知道吃，回家再吃。跟姐姐再見。”李姨給浩子抹了一把口水說。
“漂亮的靜姐姐, 再見。”他揮揮小手, 小嘴一開一合的，還不忘討個好，把林靜好的心都給我暖化了。
“人精兒似的。”李姨抱著他, 又和林靜好打了個招呼, 才抱著浩子走了。
衝了一把鍋，林靜好看李姨拐過巷子去, 又想到那個孩子，也不知道老梁頭怎麽樣了。
這邊林靜好和張美蘭還忙著收拾攤位, 把東西都擺在台子上，那邊王大爺一步一晃悠的來了, 老遠瞧見林靜好, 還驚訝了一下子，說：“今兒是你來的太早, 還是我來的太晚？”
“您說呢？”林靜好笑眯眯的看著王大爺, 她是來的挺早, 但是李姨都走了，王大爺也是真晚。
“年輕人就應該早起，我那個兒子，天天賴著不起，懶死個人。我瞅著還是你這丫頭勤快，招人喜歡。”王大爺走近，探著頭看看那攤子上滿的瓶瓶罐罐，就瞧見又多了一個。
可不是勤快麽，這每天都能多出來一個。
“你這是啥？”王大爺指了指那個罐子，裏麵的東西那是一條一條的，特別細，然後軟軟的，都纏在一起，上麵好像還有粉沫沫一樣。
林靜好伸出手把瓶子轉過來，字兒擺正，沒等著說話，王大爺就伸出手戳了戳那字兒，一字一句的說：“肉——鬆。是啥？”說著抬頭，看了林靜好一樣。
“是用瘦肉做的，雞蛋仔裏麵可以放，新口味。”林靜好笑著說，她昨兒晚上忙活了一晚上，為的就是這個肉鬆，雖然切的肉不算多，但是因為肉鬆很蓬鬆，所以那三小塊做出來了小半罐。
“瘦肉，好東西。你大爺我就愛吃肉！給我來上二十個。”王大爺說著就要掏錢。
“大爺，這個要一毛五十個。”林靜好指了指她招牌上麵昨兒加的的新品，不緊不慢的和王大爺說著。
王大爺抬眼一看，上頭寫的清清楚楚，又掏出來一毛錢，說：“那得貴，肉就貴啊。”
為了嘴，這個錢也沒啥不值的。
這麽想的不止王大爺一個人，林靜好攤兒上麵的點心本來就不算便宜，可以說在縣城那裏麵那都是數一數二的貴，但是她每天準備的基本上都能夠賣完，就說明了，大家為了吃她的點心，並不差那點錢。
至少被味道留下的客人是，願意吃的，願意相信她的，自然就願意買。
肉鬆雖然貴了些，不過還是不少人買，畢竟那是肉做的，誰都知道，肉賣的本來就貴。
像是愛吃鹹口的大娘，再心疼也會咬著牙買上十個，嚐一嚐那個肉味兒。
結果這個肉味兒，一嚐就停不下來了。
吃過的都不大著急走，站在攤子前麵就開始吹，大娘先問了：“小姑娘你這個肉鬆是咋做的？怎麽能甜不甜鹹不鹹的那股子味兒呢？”
大娘她不懂，這甜甜鹹鹹的咋能吃呢？但是為啥進了嘴巴裏麵你就沒有那種不能吃的感覺，還覺得特別香？可是說起來吧，就是有甜有鹹，大娘覺得這不是她能理解的範圍啊。
林靜好笑著說：“肉鬆本身是鹹的，但是它的味道比較特殊，甜的搭配起來吃著會更帶味兒，所以我是把它放在牛奶蜜口味裏麵了，您喜歡這個味道不？”
怎麽做的那自然是說不得，但是不明白還是可以解釋一下的，牛奶蜜口味的心兒林靜好每次都是烤到半熟就出了鍋，所以裏頭是奶心的，因為熱熱乎乎的吃起來會特別帶勁，也會有一點點黃油心兒的感覺。
對她來說，肉鬆最好的搭配對象是奶油，因為肉鬆比較幹，味兒又比較重，直接吃的話開始還會覺得香，後麵就不會了，反而吃多了還會膩，奶油是軟綿綿的，雖然也膩，可是甜，剛好能把肉鬆的膩勁兒衝下去，就是讓人覺得又膩又想吃。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奶油那是找不到的，隻能用比較相像的牛奶心兒夾著肉鬆，盡管味道會有些擴散，但是那也沒有關係，因為它本身就可以這麽搭配，味道是剛剛好的。
“喜歡喜歡。”大娘趕忙點頭，甜鹹搭配算什麽？好吃就行了唄。
“我也特別喜歡這個味兒，以前哪吃過這種玩意兒啊。”旁邊站著的小夥子也是點著頭，手裏麵還拿著二十個肉鬆口味的雞蛋仔。
“是啊，別說啊，在這兒吃到的那都是新鮮的玩意兒，我是想都想不出吃食還能有這些花樣。”他哥們兒也抓著個袋子，今兒要的是抹了蘋果醬的，這蘋果醬聞著就不一樣，先伸出舌頭舔一下再說。
“真的誒，什麽棗花酥竹筒飯的，我都沒見過，更別說這個雞蛋仔了。大娘您慢點吃喂，給我們瞅瞅裏麵的心子啥樣。”旁邊的人剛接過嘴，就看見大娘咬了下去，忙梗著脖子看。
“對對，不是說牛奶心兒的嗎？大娘給我瞅瞅。”另一個人也湊上來看。
左看看右看看，算了我也別瞅別人了，掏錢買吧？
買吧。
這頭攤子跟前熱鬧的很，那邊王大爺坐在報刊亭裏麵把二十個雞蛋仔全部消滅了個幹幹淨淨，然後來一個賣報紙的，就要說上一句：“小夥子愛吃肉不？”
眼前的小夥子有些懵，他隻是想買個報紙，大爺這是啥意思？不過本著尊重長輩，他還是說了一句：“愛吃。”
哪有人不愛吃肉的。
“大爺我也愛吃肉。”王大爺笑成眯眯眼，哎呀那個肉鬆的味道太奇特了，然後又說：“那邊有個攤兒，新出了個肉鬆，特好吃，你可以去嚐嚐。”
小夥子更懵，掏了錢拿了報紙，就看向那邊的攤子，這裏裏外外全是人，真那麽好吃？這麽多人。
“別瞅了，嚐嚐不虧。”王大爺收下錢，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他今兒話格外的多，這不是第一個被他強行介紹的人了，但是他就是想說。
這吃著一個特別好吃的，特別新鮮的，就忍不住想要告訴各種人，當然，這些人裏麵除了他家那個婆娘。
有的王大爺的老熟人，知道他不愛說話的那幾個，聽見他這麽介紹，還笑話了他一下，不過轉過身來就去了小攤兒旁，越是這種不愛說話的悶葫蘆，他要是硬要推薦給你什麽，那才是真好。
買上五個嚐嚐。
確實是真好。
三塊肉，林靜好一早上就給賣完了，她自個兒都覺得很是驚訝，看來大家對新口味的喜歡遠遠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原想著貴一些，可能就會賣的慢一些，肉鬆也能放，先試試，現在這麽一看，倒是挺好。
把帶給張寧剛的棗花酥拜托最後一班車的售票員帶到玻璃廠，她們娘倆才推著車回了家，現在每天都是能賣的幹幹淨淨的，她和張美蘭每次也不多做，反而是晚上做一些，中午做一些，這樣能保證新鮮，也不費事兒，反正雞蛋仔做起來很方便。
把最後一波用過的竹筒送到篾竹店，拿了錢，林靜好沒有再買新的竹子，現在口味繁多，竹筒飯有些占地兒，天又熱了，也沒那麽好賣，幹脆就暫時先停了，倒是可以做點別的試試，這眼瞅著夏天也就不遠了。
市場離得不遠，林靜好去晃了一圈，買了些張美蘭和吳豔芬愛吃的菜，又挑了不多的材料，依舊是按照老習慣在樓下打了一斤奶，就拎著上了樓。
因為花樣越來越多，倒是張美蘭現在動作也跟著快了許多，不管是收錢，記事兒，還是做吃食，一個人也完全可以。
“又買新吃的了？”張美蘭看著林靜好說。
“嗯，試試別的花樣。”林靜好也不瞞著，把東西全部都拿出來，把活魚給張美蘭，讓她收拾。
每個月林靜好和張美蘭都會給吳豔芬不少夥食費，吳豔芬也是盡可能的買好吃的做給她們吃，這個開銷林靜好從來是不用擔心的。
現在手頭也沒那麽緊，她去市場都會買上一條活魚，不大點也花不了多少錢，燉個湯兒有滋有味的挺好，日子都跟著過得舒坦多了。
“每天都要做的新的，累不累？有啥是媽能幫你的？”張美蘭一邊收拾魚，一邊看林靜好又拿出來一些東西，也都是她認得的，沒什麽新鮮的。
把東西都擺好，林靜好又檢查了一遍，啥也不少，才和張美蘭說：“媽，別擔心，我不累，我做著挺高興的。”
見她這麽說，張美蘭也沒有堅持，隻是收拾好了之後又把小白桶和各種瓶瓶罐罐拿回去屋裏麵放桌上，把廚房的位置給林靜好騰了出來。
現在家務活，林靜好除了廚房裏麵的，其他的張美蘭都不讓她插手，所以林靜好這從市場回來之後，一般也是張美蘭開始幹活的時候，像新的吃食張美蘭也幫不上啥忙，反而把廚房的爐台給她弄幹淨，也不打擾她，隻是讓她有需要就叫。
沒人打擾其實對她來說是更好的，她先是東看看西看看，發現做竹筒飯的糯米還剩下不少，她今天沒來得及和張美蘭說不做竹筒飯了，這不，張美蘭又泡了起來，林靜好把他們都拿出來，水瀝幹，裝起來，又小跑著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的時候，糯米粒兒就成了糯米粉。
要說，這每天下午都是休息的時候，尤其是不上工在家裏看孩子的婦女，家務活也幹完了，帶帶孩子陪著玩一會兒，然後乖乖的等著做晚飯就好了，日子過的那是特別的舒坦。
但是，住在四樓的婦女們可不是這樣的。
每當下午的時候，她們把娃兒哄睡了，自個兒也想睡一下的時候，樓道裏麵就開始飄香了。
每天的味兒都不一樣，但是每個味兒都能讓人不少往外冒口水。
想出去瞧一瞧看一看吧，這味兒越來越濃，孩子直接饞醒了，她們又動不了步子。
你說說，能不能行行好，不要每天下午都要這樣，孩子一醒就要吃要喝的，她們也很無奈啊！她們也不知道那頭在做啥啊！
讓她們現在就去買？也不是沒有人去，但是問題是，去了也沒用，人沒做好啊！
反正就是騎虎難下，吃不著還得聞著，聞著還得想著，想著還得等著，等完了還要跟著，總之就是到了公交站才能買上吃的！
說起來，還得怪老吳家那個大孫女，咋就這麽厲害呢？尋常玩意兒隻要過一下她的手，立馬就變了味兒！
又是一個折磨的下午過去，林靜好喜滋滋的把做好的東西放到小盆子裏麵，空氣裏麵糯米香讓她自個兒都跟著饞了饞，好在還沒做好，否則她應該是第一個忍不住要去嚐一下的。
“媽，快到點兒了吧？咱們出攤去。”林靜好擦把手，看張美蘭也忙完了，就跟她說。
也沒見她拿啥新東西，張美蘭來回瞅了瞅，說了句：“行，新的沒做好？”
“嗯，晚上回來在接著做，有點麻煩。”說著林靜好就抱起來那些瓶瓶罐罐，和她媽一起搬到了樓下去。
果然還是一樣，後麵跟著幾個婦女，也不上來說話，就幾個人圍在一起，不遠不近的跟著，嘴上說著話，熱熱鬧鬧的聊著跟到公交站。
等林靜好站定了，她們才走上前來，打頭的先問了：“靜丫頭，你中午做的那是啥，就是一股子糯米香的，聞著也不太像之前那個竹筒飯的，我想要那個。”
邊說著還邊比劃著，也不知道自個兒在比劃啥。
“那個今兒還沒做好呢，明天下午會帶著出來賣，要不您買點別的吃？”林靜好有些不好意思，每天她們來，基本上都會說要下午做的，一看就是聞著味兒來的。
“啊……”帶頭的失望之極，後麵的也是一樣，她們都是被那股子饞勁兒引來的，結果居然沒做好，越是這樣，越想吃啊。
可這不是沒法子麽？最終還是各自買了些別的口味的雞蛋仔回去。
“你下午做的啥？我在家裏頭都聞到味兒了，一股子糯米香。”張美蘭問她。
“就是把糯米和牛奶攪和起來蒸了一下，沒啥子。”林靜好邊說著邊聽見那幾個走遠的婦女說怎麽和家裏頭那個看孩子的交代，說好了給她帶好吃的，結果誰知道，人還沒做好。
公交車還沒有來，婦女一走就變得有些冷冷清清的，林靜好和張美蘭倆人一塊兒把火調的旺了一些，又把招牌裏裏外外的擦了擦，好在雞蛋仔的鐵鍋做起來方便，不會到處亂濺，她自個兒圍起來的木板還幹幹淨淨的，就是讓她快要寫滿了，最近出的口味實在是有點多。
等到娘倆收拾妥當，才發現有個人站在攤子的不遠處，愣愣的瞅著他們，沒敢過來。
是老梁頭的孫子。
他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這次沒有背書包，兩隻手緊緊的捏在一起，看著林靜好，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嘴巴輕微的動著，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想到早上李姨說的老梁頭摔了，林靜好心裏麵有些不舒服，走過去，蹲下來問：“聽說你爺爺摔倒了，現在在醫院嗎？”
他點點頭，林靜好的靠近讓他有些害怕，忙往後麵退了一步。
“別怕，姐姐隻是想和你說說話，離得太遠怕你聽不到。”林靜好笑著說，怕他摔倒扶了一把，見他又點點頭，才說：“你怎麽過來的，走丟了找不到縣醫院嗎？”
搖搖頭，他把緊握的手攤開，伸到林靜好的麵前，一句話不說，就是讓她自己看。
林靜好看見他的手裏麵是五個一分錢，看起來有些黏糊糊的，應該拿在手裏麵捏了不少時候，都被他的手汗打濕了。
見林靜好不說話，他不敢再盯著她，隻是低下頭去，手依然伸在那裏，等著林靜好接過去。
看他這樣，林靜好心口一疼，把他的手合上握住，看他抬起頭來，才問：“你是想要買雞蛋仔嗎？”
他看看被林靜好握住的手，輕輕的抽了一下，沒有抽出去，隻好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你不跟姐姐說話，姐姐沒有辦法賣給你，因為姐姐不知道你吃什麽口味，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你這個錢是哪裏來的？爺爺給你的還是你自己偷偷拿的？如果是你偷偷拿的，姐姐更不會賣給你了。”林靜好鬆開手，後麵的語氣有些嚴厲，眼神也變得認真起來。
他一聽林靜好後頭那個話，趕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兒似的。
看他這樣，林靜好站起來說：“你搖頭是不知道你想吃那個口味，還是錢不是偷的？我不明白的。”
狠心轉過身去，林靜好走回自個兒的小攤後麵，就好像沒過去一樣。
張美蘭見狀，拉著她的胳膊小聲說了一句：“幹嘛凶孩子，這孩子不像個壞的。”
那天還知道拿雞蛋仔給爺爺吃呢。
“媽你別說話，等會再看。“林靜好也小聲的回了一句，沒有再朝著他看過去。
她也知道他不是個壞孩子。
那孩子在原地站了老半天，表情看起來有些慌，又不敢走過來，隻能把小手攥的緊緊的，手關節都泛了白。
看他這樣，林靜好心裏麵也不舒服，所以幹脆不再去關注他，摸摸這兒擦擦那兒。
站了許久，他才邁開了步子，朝著林靜好走了過來，站在攤子前麵，半響也沒有說出一句話，隻好走到林靜好的旁邊，伸出手去抓著她的袖子搖了搖。
“錢是哪來的？”林靜好低下頭看著他，板著臉問了一句。
他隻是抓著林靜好的袖子搖搖頭，不出聲。
甩開他的手，林靜好不再問他。
“爺……給的。”很細小的蚊子聲從他嘴裏麵傳出來，因為常年不說話的關係，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同齡人那麽活潑輕快，反而有些沙沙的尖細，像是從喉嚨裏麵硬擠出來的一樣。
林靜好愣了一下，拉住了要去抱孩子的張美蘭，然後又狠心板著臉說：“你爺爺的腿摔了，還給你錢來買雞蛋仔？是不是在說謊？”
他抬起頭來，兩眼瞧著林靜好，眼淚就在眼睛裏麵打轉，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般，才接著說：“以……給……沒……花……”
他本來就說的很小聲，又不是很清楚，林靜好努力才聽了個明白，以前給的，他沒有花。
“你為什麽不照顧爺爺，跑到這裏來買吃的？爺爺會很擔心的你知道嗎？”他又不說話，肯定是自己跑出來的，老梁頭自然不會知道他去了哪兒，這會不知道有多著急！
“楊……大娘……治好了……病……”他抬起頭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這一哭就停不下來，越哭越厲害，不一會兒的功夫，小臉直接給哭花了。
這下林靜好有些繃不住，蹲下來，拿了塊幹淨的帕子給他擦臉，然後說：“你是聽別人說楊大娘吃棗花酥治好了病，所以才來買吃的給爺爺吃的？”
他點點頭，想到爺爺還在家裏的床上躺著，眼淚流的更凶了。
“姐姐做的點心是不能治病的，所以你買回去也治不好爺爺的腿。”林靜好歎了一口氣，語氣放緩和了許多，又幫他用帕子捏了一把鼻子才接著說：“你不要哭，爺爺會沒事的，姐姐給你做一點帶回去給爺爺吃，這一次不收你錢，但是你要和我說謝謝，可以嗎？”
一聽不能治病，他的眼淚就更是沒了停，隻能邊哭邊點頭。
“不要隻是點頭，你要說可以。”林靜好又板起臉來。
“可……以。”他鼻子呼吸不上來，隻能邊抽著用嘴呼吸邊和林靜好說。
把帕子塞在他手裏，讓他自個兒擦眼淚，林靜好把小鍋放在煤爐上麵，舀了一勺麵糊糊，澆進去，又拿了玉米粒兒和紅豆加到裏麵，然後才合上。
“你讓我好找。”巷子口跑來一個年輕人，看到小男孩就飛奔過來，伸手就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一臉的焦急。
被拉過去的小男孩滿臉眼淚，還拿著帕子在那兒抹，年輕人愣了一下，頓時就一股火氣上來，聲音不小的說：“誰欺負你了！？”
林靜好被他吼得嚇了一跳，手一抖，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什麽來頭，但是不知道為啥有點心虛，她剛才沒欺負他吧？那不叫欺負，那不是為了讓他說話麽？
嗯！沒有。
給自己喂了一顆定心丸，林靜好像是解釋一般的說道：“他是因為想起爺爺的腿才哭了，你是他……什麽人？”
那個年輕人看著不大，二十出頭，曬得黝黑黝黑的，穿的特別單薄。
“別哭了，你爺好著呢，沒事兒的，休息休息就能下地了。”聽了這話，他才緩和了語氣，哄了哄男孩，才和林靜好說：“我是他表哥，我爺是他爺的哥。”
林靜好點點頭，心道還好老梁頭還有個哥哥，也頓時放心了許多。
這一來一回說話，林靜好才知道，年輕人的家裏不是這個縣城的，雖然他爺和老梁頭是兄弟，不過隻是堂兄弟，離得不太近，全家都在鄰縣住，今兒是有人帶了話過去，他才趕緊趕了來，老梁頭沒什麽事兒，就是把腿摔腫了，消腫了就行。
於是他合計著住兩天，照顧一下爺倆，結果剛一轉身，孩子就給跑沒了，一頓好找。
林靜好聽他這麽說，就把小男孩跑來的事兒給他說了，說是先前棗花酥賣的好，說是治了病，可能是他信了，想給他爺治病，不過都是隨便說說的治不了病，但是林靜好還是準備給他做一鍋帶回去。
年輕人一聽就趕忙問：“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了，我和他做了約定，他會給的。”林靜好指指那個孩子說。
“超子哪能有錢，我給你。”他說著就把手伸進口袋裏麵，摸出來幾張錢。
“原來你叫超子。”林靜好笑著對小男孩說，然後把雞蛋仔出了鍋。
“哇，你這做的啥啊，這麽香？”這味道一出來，年輕人立馬就探著脖子往前伸了好大一截子，這啥味兒啊，也咋沒聞見過。
“這是雞蛋仔，我在這裏擺攤賣這個。”林靜好把雞蛋仔一個一個分開，然後夾一個給他看看，才裝進袋子裏麵。
“雞蛋仔？沒聽說過。”他咽了口口水，然後看林靜好一裝就裝了二十個，想著也不少，又看了看她招牌上麵寫的，抽出來兩毛錢，遞給她。
“不用，我真和超子說好了，做人要言而有信。”她把錢推回去，又低頭看了一眼瞅著他倆的超子，見他也盯著自己，就把牛皮紙袋子遞給他說：“你還記得你和姐姐說好了什麽不？”
他接過去，仰著小臉，看著林靜好，一字一句的說：“謝謝。”
依舊是從喉嚨裏麵擠出來的話，聲音還是沙沙尖尖的，但是這一次說的異常清晰，聲音也高了一些。
旁邊的年輕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小表弟，他表弟的毛病就算是在鄰縣，那也是全家都知道的，自從他媽跑了，他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誰都說這個孩子可惜了。
他經常會被他爺爺派過來看這爺孫倆，對於表弟這個毛病，知道的隻比別人多，不比別人少。
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他說話了？是不是真的啊？不是做夢吧？
拉了拉愣住的表哥，超子抬頭看著他，又晃了晃手裏麵的牛皮紙袋，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
他表哥雲裏霧裏的拉著他的手，走出去一截子才說：“你剛是不是說話了？你在跟我說一句，快快，我是不是聽錯了。”
超子看了他哥一眼，沒出聲，把他的手甩開，又朝著林靜好的攤位跑過來，把手裏麵先前攥的緊緊地錢塞在林靜好的手裏，然後跑回去，牽著他那個傻愣著的哥走進了巷子裏麵。
林靜好看著手裏麵的五分錢，把它們一張一張的攤開，然後履平，又看看張美蘭紅了的眼睛，沒說話，頭一次把收到的錢揣進了自個兒的口袋裏麵，這個錢，她舍都舍不得花。
這一下午，林靜好早早就賣光收了攤，回家吃了飯就樂嗬嗬的去廚房開始準備新品，吳豔芬見她走路都是輕飄飄的就問張美蘭：“這是遇到啥好事兒了？”
張美蘭琢磨了一下，興許是因為下午超子那回事，就給吳豔芬說了這個孩子的事兒，說他下午竟然和林靜好說了話。
吳豔芬一聽，這是值得高興，那個老梁頭她也聽別人提過一嘴，也見過他的小孫子，之前還替他可惜了半天，沒想到竟然就說話了，還是對她孫女說的，頓時間，她覺得她孫女的了不起又升了一層去。
把做好的新品收拾好，林靜好就開始坐在桌子前麵塗塗寫寫，吳豔芬和張美蘭都不打擾她，早早就進了裏麵那屋子說話，林靜好收拾好了，也就直接睡了覺。
新品她沒有在早上的時候急著帶出去，因為並不多，也不太適合早上賣。
於是，第二天下午，就有不少人瞧見林靜好那個三輪車改良過的小木板車上麵又多了一個小盆，白色的小瓷盆裏麵站著一個個白白的小圓子，它們一個挨著一個窩在裏麵，看起來軟綿綿的，讓人瞅著就想咬一口。
不過，盆上麵的小紙板寫的字，讓人有些望而生怯。
今日特供：糯米糍——兩毛錢一個。
還是那娟秀的字體，旁邊畫著一個個小圓子，圓子上麵的小表情可愛極了。
但是也，太貴了吧！那圓子很小，也就手心那麽大，雖然看起來很誘人，但是不還是糯米做的嗎？咋就能賣那麽貴？也沒聞見香兒啊。
舍不得舍不得，第一個來買雞蛋仔的人看了看，最後還是給了兩毛錢，他還是買一鍋雞蛋仔吧，兩毛錢能買二十個呢！
後麵的人自然也是有些舍不得買的，但是好記的招牌實在是讓他們很想嚐一下，當初不是也覺得雞蛋仔貴嗎？還不是吃了一次就愛上了，說不定這個也是一樣？
抱著這種心態，大家開始掙紮起來。
就在他們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那邊又走來兩個人，這倆人實在是太過於顯眼，還有不少客人自動讓了一條路出來，林靜一眼看過去……大胖小子和他那個親媽，又來了。
她立馬掛上笑，那可是她的財神爺！
“幾天沒吃還真有點想。”瘦高個女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客人們有意的給她讓了位置，而是特別直接就站在了攤兒的麵前。
林靜好見她今天換了一身衣裳，又背了一個比上次還要大的包，說道：“出了新品呢。”
她兒子一聽就來了興致，立馬把圓頭伸到他媽旁邊來，瞅著那幾個多出來的瓶瓶罐罐，仔細的看著。
“你就這點出息。”他媽說了他一句，然後聽著林靜好細細的介紹一遍，又看到了旁邊盆子裏麵的小圓蛋蛋，咋看起來這麽軟這麽想咬呢？
“那是糯米糍，兩毛錢一個。”林靜好把小瓷盆往前推了推，一股子清香味兒就鑽到了女人的鼻子裏麵。
女人沒急著給錢，而是指了指小圓蛋蛋，和林靜好說：“先來一個圓疙瘩我嚐嚐。”
林靜好一愣，看著瓷盆裏麵的糯米糍，你的命和棗花酥一樣苦啊。
圓疙瘩就圓疙瘩吧，她是財神爺，她說啥就是啥！
用竹簽子紮了一個糯米糍，林靜好遞給她，她張嘴就咬了一小口，軟綿綿的糯米開始包裹住她的牙齒，她輕輕的咬了咬，就在嘴裏麵化開了，然後剩下了一股子豆沙味兒。
這味道！這口感！她兩眼瞅著林靜好，半天沒說話。
圍觀群眾早就已經看著糯米糍了好一會兒，可是就是半天都沒有人來買，現在冒出來一個，買了還吃了，他們都忍不住梗著脖子去看，那糯米糍到底是個啥子，結果就看見雪白的糯米邊兒裏麵包裹著一層深深的酒紅色的豆沙餡兒，看起來很是鬆軟。
雖然看起來真的沒啥特別的，聞著也沒啥特別的，但是為啥就是讓人覺得口水在嘴邊晃悠呢？
林靜好看她不說話，又瞅著後麵的人都梗著脖子往前探頭，於是就指著小瓷盆裏麵糯米糍說：“ 這裏還有別的口味的，都不大一樣。一共隻有十個，大概有三四種口味。”
“好吃嗎？”終於有人開了這個頭兒，忍不住的湊上前去問了一下女人。
她一口把剩下的糯米糍咬掉，細嚼慢咽的吃下去，然後把竹簽扔進了林靜好的垃圾桶裏麵，特別平靜的對著後麵那個人說了一句：“不好吃。”
緊接著把手伸進包裏麵，摸出來了兩個整的一塊錢遞給張美蘭說：“這裏剩下的我全要了，幫我裝起來，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