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蘭捂著嘴,半天不說一句話,肩膀胳膊不停顫抖,眼淚奪眶而出,十幾年的委屈心酸夾雜著羞赧全部湧上心頭,吳豔芬老的厲害,她都快要……認不出了。


    吳豔芬上前一步,抓住張美蘭的胳膊,一隻手打在張美蘭的肩膀上,蒼老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這麽多年你去哪了!?你怎麽就那麽狠的心……都不回來看一眼……你個沒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長大,你說走就走,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媽……你知道我多惦記你?我這個心啊……”


    吳豔芬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敲打著張美蘭肩膀的手也一下比一下輕,直到泣不成聲。


    “媽……媽……我錯了。”張美蘭伸出手抱住吳豔芬,聲音像是從喉嚨裏麵寄出來的一樣,幹澀沙啞。


    互相無話,兩個人就這站站在廚房和房門中間的走廊上抱頭痛哭,林靜好的眼睛也有些發酸,隻能別過臉去。


    張美蘭平靜了些許,直起身子,憋著哭勁兒,給吳豔芬抹了把眼淚說:“媽……您還要我嗎?”


    張美蘭的心裏也有些敲鑼打鼓,當初那事兒八字還沒一撇,是她自己沒了主意就跑了,她知道不怪吳豔芬,當時家裏那個情況,她這一跑,就是少了一個支柱……


    “胡說八道什麽,你是我生的……”吳豔芬的語氣有些生氣,這麽多年,她也一直在自責,若是當初直接拒絕,張美蘭定不會走。


    “媽……”張美蘭的眼淚又憋不住了。


    “傻孩子,這麽多年,你到底去哪兒了……”吳豔芬看著張美蘭眼角已經有了細紋,臉色也不好,比她走的時候瘦了不少,整個人看著都沒有什麽精氣神兒,心裏不由得一陣心疼。


    “我……”這一張口,她卻無從說起了,感覺到林靜好拉了拉她的衣角,她趕忙把林靜好推到麵前說:“媽,這是我女兒……靜靜,叫姥姥。”


    “姥姥……”林靜好看著眼前的陌生老太,緩緩的叫了一聲。


    “好孩子,好孩子。”吳豔芬伸出手摸上林靜好的頭,她個頭不小,吳豔芬還有些費勁,但是臉上的慈愛難掩,語氣中的激動也讓林靜好安心。


    “這孩子,真像你……”吳豔芬看著林靜好溫順的眉眼,瘦弱的身體說,往後瞧了瞧,見沒人,才又說:“孩兒她爹呢?”


    此時正是挨家挨戶做飯的時候,吳豔芬和張美蘭這一鬧騰,動靜不小,也有不少鄰居拿著鍋鏟駐足看上兩眼,張美蘭平靜下來也注意到了,便拉著吳豔芬說:“媽……咱回屋說吧。”


    吳豔芬這才想起來兩人還在樓道上,忙推她娘倆說:“快進去坐,這一路累了吧。”


    林靜好忙撿了掉在地上的鍋鏟跟著進了屋,用餘光瞧了瞧屋內,屋子不大,一室一廳,裏屋的門關著,外頭是客廳,木頭櫃子和木頭桌子挨個靠牆放著,最外麵是一個老式縫紉機,桌上則放了一個暖壺瓶,兩個搪瓷缸子,接著就是沙發,一張三人座的,一張兩人座的,看樣子有些年頭了,沙發套子已經泛黃,還有一個一米長半米寬的茶幾,東西不算多,但也能看出,條件算不上特別差。


    兩人坐下,張美蘭有好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也沒臉張那個口,隻是瞧了瞧,就問:“媽,剛子呢……”張寧剛是她一手帶大的,說不惦記那是假的。


    “剛子在縣城上的玻璃廠工作呢,他踏實肯幹,前幾年升了個小領導忙得很,就幹脆住廠裏了,七八天回來一趟。咱們現在日子好了,你瞧這沙發,前段時間我腰不舒服,剛子買了他們廠長換下來的沙發,坐著舒服得很。”


    一提起來張寧剛,吳豔芬滿眼都是驕傲之情。


    “當初……”張美蘭歎氣,想問又不敢問。


    知道她想說什麽,吳豔芬握著她的手說:“其實我當初就不想讓剛子上學了,隻是他學習好,我有些不忍心……你走後,剛子以為我要把你賣給南頭傻子,一氣之下和我大吵了一架,學也不上了,直接進了玻璃廠。不過剛子肯努力,人又老實,這些年也過得不錯,就是老大不小了,還不肯成家。”


    說道後麵,吳豔芬還有些無奈之氣。


    林靜好知道她是安慰張美蘭,怕是張美蘭當初那一走,內疚最多的還是留下了半大的張寧剛,她這一走,吳豔芬肯定是供不起他上學了。不過這麽看來她舅舅也不是個不明事理之人,心裏一顆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你呢?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吳豔芬關切的問張美蘭,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張美蘭抬頭看了看站在後麵的林靜好,欲言又止。


    有些話,當著孩子麵,不好說。


    “媽,姥,這也不早了,不如我去外頭先做飯?”林靜好問她。


    “這哪兒能讓孩子動手。”吳豔芬說著就要站起來。


    “媽,讓靜靜去吧,這孩子飯做的好著呢。”張美蘭按下吳豔芬。


    “姥,廚房裏哪些菜都是咱家的?”林靜好也笑眯眯的問。


    “左邊爐台上和下麵都是咱家的東西,右邊是隔壁的。”吳豔芬也隻好說。


    林靜好拿著他們來的時候裝吃的的那個籃子走出去,還細心的帶上了門。


    走到廚房,林靜好環顧四周,廚房不大,有個十平米左右,是個正方形,左邊一條三米長半米寬的水泥爐台,右邊也是同樣的,下麵是空的,每家都放了幾個籃子,籃子裏頭是糧食,上麵有一個單獨的煤氣灶,連著下麵的一個煤氣罐。靠著門的牆邊有一個洗手池,兩家公用。


    鄰家應該是做完了,廚房沒有人。


    林靜好直奔左邊去,蹲下來看看籃子,裏頭倒是有一點米兒,兩顆大白菜,手掌大的一塊豆腐,還有幾個土豆和胡蘿卜,幾片蘑菇,半顆洋蔥和一些蔥薑蒜,菜不算多。台上放著一些鍋碗瓢盆,倒是很齊全。


    鍋裏頭還燒著水,鐵盆裏麵放著幾片洗好的白菜,還沒做米飯,林靜好他們一來,吳豔芬這飯自然就做了一半。


    眼瞧著那水快燒幹了,林靜好趕忙關了火,瞧了瞧這爐台上的調料,鹽,醬油,豬油,醋……還是挺齊全的,但是看著時間都不短了,吳豔芬怕是用的也是很節省的。


    這會兒就一個煤氣灶,蒸飯怕是慢的很,林靜好把自己從家裏帶來的籃子裏翻了翻,棗花酥在路上就被張美蘭吃完了,涼菜也所剩無幾,還剩下幾個大白饅頭,林靜好把大饅頭放在籠屜上,鍋裏兌了水,蓋上蓋。


    把下麵的豆腐拿出來,用了半塊切成不大不小的豆腐塊,接了小半碗水,把豆腐塊放裏頭泡著,洗好的白菜也切成一片一片的備用。


    饅頭本來就是昨兒蒸好的,熱一下就行,林靜好把熱饅頭裝進盆裏,上麵蓋了蓋,又重新接了一鍋水,把豆腐下了鍋,大火焯了一分鍾左右,出鍋,換水,大火滾沸水,把豆腐和白菜下了鍋,轉小火上了蓋。


    這邊燉上了湯,那邊林靜好把胡蘿卜洋蔥去皮洗淨,切成絲兒,又洗了幾片蘑菇同樣切成細絲,她以前一個人獨居,經常胡蘿卜洋蔥絲炒杏鮑菇,味道香的很,雖然沒有杏鮑菇,用平菇帶一下也未必不可。


    蔥薑備用,林靜好在滾了的白菜豆腐湯裏麵撒了一小把鹽,攪勻,出鍋放到瓷盆裏頭,鍋洗淨,大火燒幹,放了少許豬油,待燒熱之後轉小火把蔥薑往裏頭一扔,那油爆蔥薑的香味瞬間就鋪滿了整個廚房。


    林靜好吸吸鼻子聞了聞,然後把金黃色的蔥薑用鍋鏟從鍋裏頭撈出來一半,瞬間放在那白菜豆腐湯裏,劈裏啪啦直作響。


    那邊把湯蓋上蓋子保溫,林靜好把切好的胡蘿卜絲和蘑菇先下了鍋,轉大火,扒拉幾下轉中火。


    平菇不似杏鮑菇那般奶耐炒,尤其是切了絲兒,褶皺又多,她沒時間控水,下鍋後便吸油,林靜好不停的扒拉,調整火候。表麵油都炒到,林靜好趕忙丟了洋蔥進去,轉大火,少放了一些醬油,用鍋鏟攪勻,洋蔥味兒已經出來之後下鹽,在炒個一分鍾左右,關火出鍋。


    掀開湯蓋子,林靜好就聞到一股香噴噴的蔥油味兒,滿意的勾勾嘴角,她率先端著湯盆進了屋,看見張美蘭和吳豔芬兩個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林靜好把湯盆放在茶幾上說:“飯好了。”


    說完又趕忙回廚房端了饅頭和菜,再拿了碗筷,瞧兩人已經抹幹了眼淚,林靜好也搬了角落的凳子在茶幾對麵坐下來。


    “靜靜真懂事。”吳豔芬端著碗接過林靜好遞過來的湯碗,眼眶又紅了一圈,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


    “姥,您吃飯。”林靜好又遞了筷子過去,給張美蘭也盛了碗湯。


    “好孩子,你也快吃。”吳豔芬說著,把那白菜豆腐湯端起來喝了一口,湯還有些微湯,入口暖洋洋的,不覺得燙嘴。


    湯很淡,但是入口卻不覺得沒味兒,鹵水豆腐的味兒在口中漾開,沒了往日的那份苦味兒,隻剩下香味兒,夾雜著一點蔥油味兒,還有一點白菜味兒。


    原本心口堵的難受的吳豔芬心裏頭頓時舒服起來,撈著豆腐咬了一口,嫩嫩的,入口即化,豆腐香在口中久久都不散,再夾起來白菜嚐一口,葉子和跟著連著,看著煮的軟踏踏的白菜入口還有點還有點輕脆……


    吳豔芬這心情馬上愉悅了起來,這豆腐白菜,她天天吃,咋就沒覺得,這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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