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藥的時候有些疼,陌阡羽始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目光靜若一汪湖水般看著我,從認識他的時候起,他的眼裏是玩世不恭和狠戾,有著抹不去的怨念和執著,到現在所有的菱角都被磨去,是啊,我們現在都不複當初的模樣了,曾經無比親密的兩個人,到了最後麵對麵也變得陌生,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難以理解。


    我看得出來他也有話要說,卻跟我一樣說不出口,我不開口,他不開口,直到他們撿了柴火回來生好了火,我才擦覺傷口早就處理好了,我卻一直重複著手裏的動作。


    陌阡羽懷裏的小人動了動,像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忽閃忽閃,這小鬼頭其實已經醒了,卻在故意裝睡,我心裏苦笑,有時候連三歲小孩子都能看懂的東西我們曆經風雨卻看不透徹,或許我們的心早已不複當初了。


    陌阡羽終於鼓起了勇氣張嘴說道:“你…”


    就在他要說話的時候鳶辰所在的馬車頓時四分五裂,我們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注意力,一到身影從破碎的馬車裏飛了出來,快速的消失在了夜空裏,是龍衍!


    鳶辰臉色蒼白有些狼狽的落在了地上,捂著胸口說道:“快…攔住他,他情況很不對勁!”


    我才驚覺事情的嚴重,龍衍被獵妖者算計,難不成是走火入魔了?玲瓏和陌傾城相視一眼同時追了過去,我看了看剩下的兩個孩子和兩個男人說道:“你們就留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說完不放心還為他們布下了結界,陌阡羽元氣大傷至今未愈,鳶辰的情況也不太好,還有兩個孩子,我自然是不放心的,但是我又怕他們兩個人製服不了龍衍。


    龍衍發起狂來我都頭皮發麻,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或許真的是走火入魔的緣故吧,我很快就追上了陌傾城和玲瓏,玲瓏的速度很快,隱約還能看到龍衍的身影,他追的方向正是那群獵妖者離去的方向。


    好不容易追上了龍衍,可是看到眼前的場景時我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打道回府的獵妖者現在全都成了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屍體躺在了地上,隻剩下帶頭的那個家夥渾身是血還在和龍衍對峙。


    龍衍自從跟了我之後便沒有再這般隨意殺過人,性格也變得溫順了許多,他能直接來找這些家夥就代表他還是比較清醒的,並沒有走火入魔…


    重傷的獵妖者頭目喘著粗氣說道:“怎麽可能…你已經被怨念侵蝕,怎麽還能…”話還沒說完就吐出了一口鮮血,他臉上的麵具早就破碎掉落,露出了原本的麵目,長得跟他的形象挺配的,看起來很是冷峻。


    龍衍渾身散發著保利之氣,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此時也沒有著急殺了對方,就那樣冰冷的看著,突然獵妖者頭目瞪大了眼睛,眸子裏滿是震驚的說道:“難道…捆龍索和你出自同一血脈?!”


    此話一出龍衍一個閃身到了他的麵前,手掌瞬間化成龍爪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提在了空中,我想說什麽卻又放棄了,出自同一血脈,也就是說被他們獵殺過後將脛骨做成兵器的那個龍族和龍衍有很深的血脈聯係…


    或許以前我會阻止龍衍殺人,但此刻我沒有任何理由,可龍衍卻將他給丟在了地上,冷冷的說道:“回去告訴那個人,我會親自…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獵妖者頭目好半天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步履艱難的騎上妖獸離開,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隻有冰冷的風在肆掠的呼嘯。


    許久之後龍衍終於將緊握的拳頭送了開來,帶著一身濃重的血腥味走到了我的麵前,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說道:“對不起…”


    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低垂著眸子不敢看我,我清晰的感覺到了他的掙紮他的憤怒還有恨!


    我走上前去抱住他,踮起腳尖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我明白…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精靈皇了,我很清楚仁慈隻能換來別人的變本加厲,其實剛才他說話的那一刻我突然安心了下來,還好他沒有走火入魔。


    我很難過,曾經我想要世界太平,卻忽略了太多人的無奈和悲憤,隻有在經曆過了才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龍衍的經曆我不知道,他也從未提起,在此時此刻他卻還想著對我的承諾而內疚道歉,這隻會讓我更加內疚罷了,赤魂說得對,善良換不來和平,唯有以牙還牙!


    龍衍身子僵硬了一下,隨後便放鬆了下來,許久才輕聲說道:“謝謝你…”


    我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說道:“說什麽傻話呢?我們可是一家人,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許欺負!誰若欺負你們分毫,我便讓他十倍償還!”


    如果連自己的身邊人都保護不了,連他們的感受都照顧不了,那還說什麽理想?什麽天下太平都去他媽的吧,因果循環輪回依舊,不會因為誰的容忍而改變,所以放手去做吧。


    龍衍看著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我才明白自己糊塗了多少年,我現在突然很感謝當年那場變故,才讓我有機會曆經幾世嚐遍人間疾苦,才讓我真正認識到了自己錯得有多麽離譜。


    我們像以前一樣並肩往回走去,隻是此時此刻心境變了,如果我能早點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認識到這個世界和我想的不一樣,或許也就不會發生那許多的悲劇,我突然想起了赤魂,當年他走在我的身旁臉上永遠都是陽光一般的笑容,是我親手把他變回了從前的惡魔,我笑著說道:“不知道赤魂現在在做什麽呢…少了他還真是少了許多樂趣…”


    龍衍看著我說道:“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在一起的…”


    我看著天邊的一絲白色笑道:“一定會的…”他們都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呢,我卻讓他們受了那麽多的委屈,從今以後換我來守護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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