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鳴、思安和我圍坐在電腦前,看著屏幕上的高學奇,他的嘴唇微微抖動著,幹澀的眼睛空洞而又茫然。


    終於,半晌之後他才緩緩開口,“廣媛呢?”


    我一驚,原來他還不知道馮廣媛跳江了?這麽長時間他都活自己的世界裏?還是他還沒接受這個事實?


    屏幕上沒有警方談話人員的臉,但是可以聽到他的聲音,“馮小姐沒在這裏,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車禍是怎麽發生的?你還記得嗎?”


    “我想見廣媛……”沉默了半晌,他才又一次沙啞的開了口。


    “我們先把那晚的事情聊一聊,再見馮小姐。”


    高學奇再次沉默了,他垂著眼皮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嘴唇顫抖著似乎在低聲叨念著什麽,但是完全聽不到聲音。


    思安輕聲開了口,“根據馮廣媛的日記,是高學奇才追求她的。”


    我點點頭,看著屏幕上看起來有些孱弱的高學奇,“在那些加密日記裏,馮廣媛提及了高學奇母親的一段話,高學奇家是知識分子家庭,她媽媽不同意工人家庭的馮廣媛,並且認為馮廣媛的父親身患疾病,母親沒有退休金,這樣的家庭會拖累高學奇,影響他日後的生活質量。”


    陸一鳴道,“這一點警方已經證實過,高學奇的母親也承認,她曾經找過馮廣媛,闡述了她的觀點。並且當時馮廣媛說從來沒有接受過高學奇,以後也不會接受高學奇。”


    畫麵上的高學奇終於抬起了頭,目光卻依舊渙散,似乎依然活在他的世界裏,“從進寧遠的第一天,我就喜歡廣媛,起初廣媛對我很冷,但是我相信她終有一天會被我感動。所以我始終沒有放棄對她的追求,她雖然依舊拒絕我,可是我能看出來,她動心了。”


    高學奇緩緩講述著,這些跟馮廣媛日記中的東西不謀而合,在馮廣媛眼中也是如此,她被這個新來的小夥子吸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始終活在恐懼中,明明喜歡,卻無法接受是她全部的心情。


    “後來我媽媽偷看了我的日記,媽媽是老師,從小對我的思想就看得很嚴,她居然托人在派出所查到了廣媛的家庭狀態,還替我拒絕了廣媛。廣媛是個善良的姑娘,她從來沒有告訴我,我媽媽說了那些惡毒的話,反而讓我以為是她嫌貧愛富,想讓我死心。那時候,我很痛苦,我無法相信廣媛是那樣的女生,但是我用冷漠偽裝起了自己,我傷害了她。”


    我無法理解高學奇媽媽的作為,她自以為是的愛真的是在保護她的兒子嗎?我沒有父母,我的感情生活沒人幹涉,全要我自己拿主意,有時候我真的很無措。


    “可是那天晚上廣媛喝醉了,我接到了廣媛的電話,她很痛苦,她居然說她喜歡我。”高學奇眼中閃過一瞬光采用,好像他的生活有了活力。


    我猛然想起,那晚在餐廳的洗手間,我聽到馮廣媛在隔壁哭,我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其實她是在給高學奇打電話。而那時候高學奇應該已經被支走去送吳佳琪去酒店了。


    “我很激動,從廣媛的酒話裏,我才第一次知道我媽媽找過她。我第一次,鼓起勇氣質問了我媽媽,媽媽很生氣,她在電話裏告訴我廣媛的家庭狀況,告訴我她永遠不會接受這樣的女孩,我才知道廣媛受了委曲。我坐在解放橋上,一遍一遍地拔打廣媛的手機,她不肯接,我就一直給她發短信,一直發,一直發。”


    我們三個瞪著屏幕看著一臉痛苦的高學奇,聽著他的講述漸漸進入高潮。解放橋,馮廣媛就是在那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我一直等到淩晨,她終於給我回消息了,她說要告訴我一些事情,如果我還能接受她,她會不顧一切,放棄一切也要跟我在一起。我開心的快要爆了,我等待著。廣媛穿著潔白的裙子,從昏黃的燈光下向我走來,我幾乎以為她是天使。”高學奇再一次停住了,然了他的雙手深深插入頭發中,痛苦的再了無法發出聲音。


    “馮廣媛說了一些你無法接受的事實,對嗎?”警方疏導人員追問道。


    高學奇開始嗚咽,雙肩顫抖,“我是個懦夫,我的愛一點也不純潔,我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麽虛偽~”


    “她說了什麽?”疏導人員再次追問。


    “她說她不是我想象中的好女孩,甚至很壞很壞,她有毒癮,為了毒品她跟很多男人發生過關係,她說她一點也不純潔。她擼起袖子,讓我看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我嚇壞了,我退縮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高學奇的聲音開始顫抖,“廣媛哭了,她拉著我,她說如果我能接受她,就算死,她也會把毒癮戒掉,她求我別放棄她……”


    高學奇雙手捂著臉,再也說不下去了,隻有絕望的嗚咽聲傳來,“我逃了,廣媛在身後哭著喊我,我連頭也沒回的逃了……”


    他陷入了瘋狂,一把一把的抓著自己的頭發,尖叫著“我要見廣媛,我要見她,我能接受,我可以接受,我會陪她戒毒……”畫麵定格在高學奇的失控哭喊中。


    我們三個人都沉默了,後麵發生的一切,就是那天夜晚監控記錄下來的一幕,失控地跑上馬路的高學奇出了車禍,為了愛情燃起希望的又了陷入徹底絕望的馮廣媛,躍入了滾滾江水……


    他們兩個人的故事看似畫下了句號,一切似乎都圓上了。馮廣媛的加密日記裏也提到了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高學奇身上,他是她活下去的支柱,但她隻是在恐懼什麽,卻始終沒在日記裏提及毒癮的事情,隻說自己是個不幹淨的女人。


    但不管怎樣,馮廣媛吸毒終有有了人證,陸一鳴有證據可以順著這條線在寧遠展開調查了,就算她吸毒隻是個人原因,她身邊的同事,朋友都會被列入調查人選。


    陸一鳴說商務部那些人是否清白,他一定能看得出來,並且一定能找到突破口。我和思安也把整理好的馮廣媛日記提供給了陸一鳴作為旁證。


    陸一鳴常年戰鬥在緝毒一線,做事雷厲風行,幾乎一刻都沒耽擱就連夜回警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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