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三爺,你不記得了,和你爺爺一個輩分,你不記得我了嗎?也難怪,你丟的時候才五歲,估計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不過,你現在能回來,真好!”林三爺看見林幼希腿一瘸一拐地才發現有問題,“你腿怎麽了?”


    “前一陣子出了個小車禍,現在已經好多了!”林幼希簡單地說道。


    “快進來,讓我看看,如果你媽在,她不知道有多高興呢!”林三爺不住地用手指擦著幹涸的眼角,看得出,他知道當年,林媽媽有多難過。


    “小希啊,你多年沒有回來了,這麽晚了,就住下吧,當時,你媽媽病重,我看著她可憐,身邊也沒有人照顧,我就一直照顧她,將她送走了,臨終前,她還念叨著你的名字,你是她的心病……”林三爺歎了一口氣,“小希啊,你媽媽不舍得將房子賣掉就是怕你有一天回來,沒有家……”


    這句話說得林幼希熱淚盈眶,她這麽多年一直漂泊著,始終沒有家的歸宿感,今天剛一回來就被鄉裏鄉親這種溫情給打動了,她悄悄地將眼角的淚擦掉。


    韓宜一直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情緒低落的模樣,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無聲無息地放開了。


    林三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沒有轉身,咳嗽了兩聲,問道,“這是你老公,人長得很帥啊!”


    “不是,三爺!”林幼希有些尷尬。


    林三爺看著韓宜越看越喜歡,“你們先休息一會兒,讓我做飯!”


    林幼希剛要站起來幫忙,就被林三爺給阻止了,林幼希坐在門口,看著蒼茫的夜色漸漸將山莊包圍,遠處的山體隻剩下朦朧的線條,她托著下巴。


    “韓宜,我小時候就覺得山是屏障,將我們與外界隔開了,我在想得走多久才能走出去,那時候,我晚上一般不出去,我以為會有狼將小孩子叼走,後來,我的遭遇告訴我,可怕的不是狼,是人心!”


    林幼希的神情格外地憂傷,站起身來超值自己家裏走去,她要看看家裏有沒有什麽變化,家裏依舊很整潔,都是林三爺的功勞,所有的擺設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她拿著登山杖,對跟著的韓宜說道,“你坐一會兒,我去幫忙做飯!”


    林幼希到了廚房,林三爺正在往灶台裏添柴火,火光將他的臉龐映照得紅彤彤的,看見林幼希進來,她說道,“小希,你不要來這裏,這裏煙味大,會熏到你的!”


    “沒事兒,我就是想來找你說說話!”


    “嗯,”林三爺咳嗽了一聲,“小希,你媽媽要是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也會很欣慰的!”


    林幼希站在那裏,看著他將柴火往灶膛裏放,眼眶微微酸澀起來,“我媽走得早,我丟的時候,我記得她已經病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走這麽快!”


    林三爺在做晚飯,是臨桐鎮招待客人常用的燜炒雞,勾起了林幼希的饞蟲,等吃過飯,林幼希走進林三爺的房間,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三爺,我想問你個事兒!”


    林三爺看著林幼希緊張的表情,不由地皺起眉頭,疑惑地反問道,“什麽事情?”


    林幼希心裏越發地緊張,她不知道自己問過之後會有什麽樣的狀況,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徹底被改寫了。


    林三爺坐在八仙桌旁邊,看著她雙手扣得死死的,臉色有些蒼白,安慰她說,“小希,你隻管問吧,我就知道你這次回來有事兒!”


    林幼希看著林三爺古銅色的臉龐,特別和藹可親,心裏放鬆了一絲絲,“三爺,你是不是一直在這裏住?我是撿回來的孩子?對不對?”


    林三爺聽見她的話,身子微微一僵,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小希,別瞎說,你是你媽媽的孩子,無論什麽時候都是!”


    林幼希覺得林三爺一定有事瞞著自己,從包裏取出三張照片,“三爺,我仔細比對過,這兩個孩子不是同一個人,雖然兩個孩子的眼睛都大,但是一個嘴巴大,一個嘴巴小,三爺,你是老人了,肯定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媽媽已經不在了,如果你再不告訴我,恐怕以後就沒有人給我說我的身世了!”


    林三爺看著林幼希手中的照片,沉默了很久,“小希啊,孩子長大會變的,這兩個孩子,你看,不一樣大!”


    林幼希搖了搖頭,“不是啊,三爺,這一段時間,我總覺得疑惑,我出事的時候,我總夢見我媽,她好像有什麽話要告訴我,所以,我才回來的!”


    “三爺,我爸是你的侄兒,你應該知道實情的,我爸臨終的時候,告訴我,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林幼希特別誠懇地看著林三爺。


    林三爺重重地看著林幼希,眸色有些凝重,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小希,有些事情,我不能說的,我答應過你媽!”


    林幼希的一顆心突然跌倒了穀底,她想起媽媽臨走前一定心事沉重的模樣,她伸手握住了三爺的手,“三爺,我知道我媽媽一定特別恨我爸,當年我爸辜負了她,讓她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可是,那是他們上一輩的恩怨,這麽多年,我一直讓自己努力地活著,我這次回來不是說我不要我媽媽了,我愛她,我隻是不想活得不明不白!”


    “小希啊,你怎麽這麽執拗呢?”林三爺站起身來,身影陷入陰影中,燈光將他的臉色一半陷入陰影裏,他能理解作為一個孩子尋找親生父母的迫切感,但是,他是答應過林媽媽的,這件事不能說。


    林三爺格外地猶豫。


    “我也想不問,怕傷了九泉之下父母的心,但是,我爸是冤枉死的,我不能不查!我知道養育之恩大於天,三爺,我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世。”


    若說林幼希沒有一點私心,那是假的,這個世界上,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都想知道父母為什麽當初要拋棄他,想知道父母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也許,血濃於水。


    林三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走到室外,點燃了一支煙,煙味將他嗆得咳嗽起來,林幼希知道他內心在做鬥爭。


    過了一支煙的工夫,林三爺重新走了回來,“當年,你媽臨死的時候,一再叮囑我,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不要給我告訴你真相,現在你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就告訴你吧,你確實不是小希,因為,當年的小希被狼叼走!”


    林幼希猛然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林三爺,腦袋頓時炸裂了,怪不得小時候,母親不讓自己單獨一個人出來玩,告誡她防狼,她顫抖著說道,“你說什麽?”


    “那時候的小希,才兩歲,是你媽媽和你爸唯一的孩子,你媽媽去菜地薅菜,回來孩子就丟了,留下兩隻小鞋子!你媽很傷心,每天都在山上叫小希的名字,後來,你媽突然就不見了!”


    “我媽去了哪裏?”


    “不知道,我們都以為她傷心過度,去了很遠的地方,後來,你媽媽又回來了,抱著兩歲的你,你媽媽對別人說,她將小希找回來了,如果有人說你和小希長得不一樣,她就跟人著急,後來大家也都習慣了將你當成了小希!”


    “我真的是我媽抱養的?我不是她親生的?”林幼希渾身冰涼,她不是真的小希,而是被媽媽抱回來的代替小希的孩子,那麽,她又是誰?


    “你媽啊,命裏真不該有孩子,在你五歲的時候,你在學校門口又丟了,她在忙農活,就去晚了一會兒,你爸爸不爭氣,他從來不管家裏的事情……這一次,你媽氣火攻心,徹底崩潰了,你丟的那段日子,你媽精神出現了問題,一度瘋瘋癲癲,後來就一病不起了,再然後就病入膏肓……小希,雖然你是被你媽媽抱回來的,但是,她真的很愛你,將你當成了掌上明珠,走到哪裏帶到哪裏,活脫脫的心口肉!”


    林幼希的眼淚滾落下來,她記得她媽媽為了養活她,沒日沒夜地賺錢,賣菜回來,隻要有一毛錢都會給她買糖吃,她晚上不聽話,媽媽舍不得打她,就隻能溫言溫語地哄她,直到她破涕而笑為止。


    那時候,她夜裏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媽媽為什麽會哭,原來是在想念丟去的孩子,她一定很思念自己的孩子,媽媽將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到自己身上,但是,自己終究不是真的小希。


    林幼希的胸口痛極了,自己為什麽不能代替小希,媽媽也不會哭,自己不丟,更不會戳中媽媽的傷心事,她走的時候一定很痛苦!


    林三爺擦著眼角,看著她在哭泣,“你媽是個苦命人,弄了兩個孩子,都丟了,你說,她的命怎麽那麽苦?她走的時候在喊著你的名字,她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小希,不要怪三爺不給你說,這件事  本來就是一件傷心的事情,你看你……哭成了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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