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我們不約而同地驚呼道,“那是什麽?”


    “應該就是個幻象。”林獻摘掉口罩,露出一張英俊冷漠的臉,意味深長地道,“具體怎麽來的,可能你們比我更清楚。”


    我見宋大有和晏霞兩眼直冒桃花,心裏老大不快,隨口道:“你的意思,是魯班門動的手腳?”


    “有可能。所以才讓你們去驗車。”林獻點點頭,“好了先不說這個,你們既然來了,我怎麽也得盡盡地主之誼。這兒沒啥好吃的。你們先去落腳,我晚點來接你們。”


    午後時分,林獻開車來接我們,到了一家海鮮館,請我們美美地吃了一頓。


    飯間林獻告訴我們,自己師承土工當家夏雲生。夏雲生雖是八門中人,但手上功夫高明,在法醫界享有盛名,和他父親林廣才也是多年好友。剛才的李警官跟他父親是校友,所以才會這麽支持他。


    林獻說,等我們把車禍的元凶抓住,他會親自開車送我們去泰山。


    我怎麽聽怎麽覺得這是個條件,心裏有些不滿。


    林獻似乎看出來了,麵無表情地邊給晏霞夾菜邊道:“我的想法是,如果這事真是魯班門做的,他們這麽做的目的,隻能是阻止咱們過去。換作是誰開車,他們定然都會動手腳。不查明真相,我們就沒法過去。”


    “我們不坐車,走過去,怎麽樣半天也該到了。”白墨也不太領情,沒好氣地道。


    晏霞邊吃邊道:“要走你們走,我才懶得徒步。照咱這體力,隻怕走到半路,那夥人殺出來,咱根本一點抵抗都沒有。再說了,如果符師父他們已經到了泰山,沒理由出了那麽大的事,他們卻毫無動靜。這要萬一咱先到了,符師父他們還在後頭,正好錯開,不就白忙活了嗎?”


    宋大有附和道:“晏姐姐說的有道理。我總覺得,即便真是魯班門所為,他們的目標也未必就是我們,很可能是其他門中弟子。隻是不知道那些死傷人員裏,有沒有八門中人?”


    林獻點頭道:“這個我也想到了,我已經拜托李叔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宋大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見我表情不悅,吐了吐舌頭,繼續悶頭吃魚。


    吃完飯,我們回去歇息。夜裏戌時,我們背著籮筐,從旅館出來。林獻開車帶我們徑直去處理場。處理場的管理員聽明來意,放我們進去,吩咐我們別鬧出動靜,就進屋歇息去了。


    我們見那輛紅色轎車端端正正停在離報廢車堆兩米開外的地方,知道李警官肯定事先交代過,謝過管理員,也沒讓開燈,自己擰著手電往轎車走去。


    那轎車的車頭被撞得麵目全非,發動機蓋已然不見,擋風玻璃也砸了個觸目驚心的裂口,上麵滿是血跡,連方向盤和正座上也都沾滿了。


    奇怪的是,林獻明明說,車主是忽然變道,被身後的大巴撞到,這才車毀人亡,但車尾僅僅撞爛了保險杠和尾燈,倒也不至變形。


    林獻說,很可能當時車主變道超車,身後的大巴車躲閃不及,撞到轎車車尾。因為保險杠的緩衝,大巴車沒有將轎車撞爛,而是抵著轎車的車尾,向前開了一段。車主驚慌之下,沒法避開前頭貨車,直直地撞了上去。


    本身的速度,加上身後大巴車的推力,可憐小轎車就像一隻脆弱的乒乓球,被夾在兩輛大家夥中間,這才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而據當時現場的情況來看,那輛大巴車明顯受損更為嚴重:整輛車都側翻過來,隻剩下一副漆黑的車骨架,到處濃煙滾滾,玻璃碴子碎了一地,車上所有人當場身亡。


    也就是說,如果真有人動了手腳,那人陷害的目標,其實並不在女車主身上,而是身後的大巴。


    想到這裏,我們渾身冰涼,又感激地看了晏霞一眼。


    晏霞少有的難為情起來,擺手說不用,還是趕緊看看這車裏頭到底有啥古怪。


    季爻乾自作聰明地道:“照魯班門作法的套路,必然是在木製品上做文章。你們看,這車……這車吧,好像也就方向盤跟木頭挨著點邊兒,會不會是方向盤有問題?”說著把手電咬在嘴裏,就要往駕駛室爬去,被我和林獻同時攔了下來。


    白墨哂道:“虧你也是入了門的弟子,怎地就這般死板?木工作法,確實依托木製品不假,但未必就要在木製品上做文章,隻要作法的工具跟木頭有關,同樣也能施展。你們也該經手過不少差事了,紙片兒、樹葉、繩索,這些東西,哪個不能拿來用?”


    說話間,宋大有似是發現了什麽,俯下身子,指著車輪的胎麵花紋道:“你們看,裏頭有東西!”說著自顧從我的籮筐裏拿出一把鑿子,將那東西摳了出來,卻是一小截斷木。


    我和季爻乾先後瞧了瞧,都搖搖頭:這隻是根普通的樹枝,很可能是轎車衝向高速路旁的林子時碾進去的,上麵沒有作法的痕跡;況且,當時女車主是看到後視鏡裏的小女孩,這才嚇破膽的。


    如果是魯班門的人使絆,問題應該出在車裏,而非車外。


    等等……後視鏡!


    我、季爻乾和白墨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三個人搶著鑽進車裏,想看看那麵鏡子有何蹊蹺。我比他倆瘦些,當先進去,發現那也隻是麵普通的鏡子,心下莫名,還沒出來,就聽“啪啦”一下,季爻乾居然將那鏡麵砸碎了。玻璃碴子撒了我一腿。


    “哇靠!”我急忙躲開,抱怨道,“你好歹看著點!這麽魯莽,再把管理員招來,咱還調查個屁。”


    季爻乾嘿嘿賤笑,也不理會,見鏡麵後還有空間,伸手進去摸了摸。


    他猛地眉頭一皺,拿出手來,我們就見他掌中,多了幾張泛黃的糧票。


    “不是吧,這都啥年代了,還有藏這個?”季爻乾咂嘴道。


    白墨伸手奪過,看了看,搖頭道:“不是糧票的問題。可能車主隻是喜歡收藏。”


    我們都點點頭,齊齊把目光投向了後座沙發。


    不知怎地,我也總覺得,有個滿身是血的小女孩,端坐在沙發上,衝我陰惻惻地笑。


    姑娘麵前,季爻乾和白墨也都格外積極,爭先爬進車裏,在後座沙發仔細搜尋,卻一無所獲。白墨想了想,讓我們先出去,說既然毫無發現,那很可能就是心作怪,這女車主有什麽東西落在作法那人手上了,那人遠程作法,未必就是車的問題。


    我和季爻乾也都這麽想。我正準備從駕駛室出來,忽然感覺小腿肚被人抓了一下。


    又冰又涼,好像……好像小孩子的手。


    我騰地渾身一激靈——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當初我和我爺去死人野口,昏迷前,我被兜裏的紙人掐了下大腿,最終才沒被陰差帶走。


    雖然一個灼熱如火燒,一個冰寒如針刺,但我瞬息間就將兩者聯係到了一起。連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下意識地往後座沙發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一個隻有半截身子的小女孩,不知何時,浮在半空中,渾身是血,從頭發簾裏露出一雙凶毒的眼睛,衝我陰慘慘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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