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花子終於肯動了,我趕忙跟到老叫花子身後,他一幹起正事,行動變敏捷起來,完全沒有之前的老態。


    來到院牆,這次我是說什麽也不給老叫花子當踮腳凳了,老叫花子見狀,幹脆自己一個助跑,兩下便跳到了牆頭上往下伸手:“上來。”


    原來這老東西自己就能上牆,白天還非要在我肩頭踩那麽一下,故意的吧。


    我把手伸給老叫花,他一用力便將我拽到了牆頭上:“噓,可別讓二娃子聽到啥動靜。”


    二娃子的家比我家要稍大一些,有四間臥房。不過二娃子的爸媽都不再家,所以四個臥房隻有一間亮著。


    我掃了一眼院子,白天散落的殘屍已經被收拾了去。恐怕是二娃子見我們逃走,擔心我們跟村裏人說了他家的狀況,便先將證據藏了起來。


    可畢竟二娃子現在甚至不正常,他倒是把殘屍藏到不知哪裏去了,可腐臭的味道還在。要不是晚上有夜風將腐臭吹的單薄了一些,我肯定是又要吐一番的。


    老叫花子拉著我爬上二娃子家的瓦房,順著亮燈的地方爬去。


    我們村裏的發展沒有縣城的快,聽爸說縣城邊上的村子都已經蓋起了小洋樓,我們這四麵環山的小山別說小洋樓了,好多家還住著泥土房,一到下雨天還擔心漏雨。其他家也多是二娃子家這樣的瓦房。


    雖說是瓦片房,也不是揭瓦就能偷窺到屋裏頭,很多人家都在瓦片下的橫梁除弄了吊頂,就是防著有人偷窺呢。


    我跟著老叫花子順著牆角爬到院子裏,正好落在亮燈的窗戶下。


    窗戶上糊著一層霧氣,這可真是少見。屋內比屋外熱,便會在屋內窗戶的一側形成霧氣。我眼前的霧氣卻是在窗戶外頭,明明窗外略冷,夜風嗖嗖的,竟然比屋內還要熱一些。


    老叫花子用手掌將窗戶的霧氣摸掉一片。


    恰見二娃子正背對著窗戶坐著。


    這房間似乎是二娃子父母的房間,因為床跟二娃子坐的地方正是個化妝台,而化妝台前,二娃子略翹起蘭指,正在為自己描眉。


    白天我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臉色奇怪,不過因為他已經變得瘦骨如柴,還當他臉上的顏色是因為過度憔悴,現在想想他的眉毛和眼角原來都是化妝出來的效果。


    見二娃子用眉筆的方式,比我媽用起來還要熟練,仿佛他天天有在用似的。


    “二娃子這是咋回事?”我悄聲問老叫花子道。


    二娃子可是個標準的男人,消失後我倆一起比誰撒尿的遠,從來都是我輸。怎麽現在卻仿佛變成了電視裏講的人妖了?


    “難不成他是讓女人的鬼魂附身了?”電視劇裏常見這樣的橋段,凡是女鬼附男身,就會有這樣的表現。


    老叫花子捂嘴輕笑:“你想象力倒是豐富,還附了女鬼呢?”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肩撞了老叫花子一下,他這老不正經的,總是喜歡賣關子。


    就聽老叫花子道:“看他拿梳子那動作,雖看似女人,卻並非女人。隻是男人學女人,學的四不像而已。二娃子是被迷了心智了。”


    我順著老叫花指的地方看去,見二娃子手翹蘭花指正在給自己梳頭,動作的確是非常女性化的。可是轉念一想,就算我媽梳頭也沒有敲蘭花指的習慣,而今早清雅梳頭時,我就在一邊看著,也沒見清雅梳頭有翹蘭花指,姿態更不扭捏。


    這樣看來,二娃子的確並非是被女鬼附身,更像是自己認為自己是個女人,做出了這樣的動作。


    忽然,二娃子照鏡子的臉色一變,自己一隻手摁著另一隻手,仿佛人格分裂死的將自己拉到了牆邊,這牆正對著我們的窗戶,我和老叫花子連忙將頭低下,擔心被二娃子察覺。


    等了一會,就聽屋內傳來呻吟和錘東西的聲音,我忍不住抬頭望屋內一看,就見二娃子一會驚恐不已,一會又一臉惡毒的用錘子砸向自己的胳臂,絲毫沒有猶豫,看著痛苦萬分,他卻麵不改色,如同砸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


    老叫花子抬頭一看,不再嬉笑,麵色凝重起來:“也不是迷了心智,二娃子竟然是中了巫蠱。”


    “巫蠱?那是啥?”


    “一種非常罕見的邪術,是以毒蟲驅動的,你看二娃子仿佛一個身體容納了兩個人似的,便是因為巫蠱作祟。”老叫花子悄聲道:“巫蠱之術可怕就可怕在它會潛移默化的改變一個人的思想。二娃子這是被人下了蠱之後,思想逐漸被改變成了這樣,這可真是不妙了。”


    聽老叫花子一說,我忽然想起嬸子家的公雞,那隻公雞一直啄二娃子,恐怕不是因為他什麽深藏惡魂,隻是因為它發現二娃子身上有蠱蟲,想啄出來吃了吧?


    “那我們將蠱蟲除去不就好了?”我忙對老叫花子道。


    老叫花子卻搖搖頭:“若是惡魂附體,除去惡魂,二娃子便還是你認識的二娃子。可眼下他是中了蠱蟲,就算將蠱蟲除去,我也無法保證二娃子自身的神識沒有受到影響,也許就算除去蠱蟲,二娃子也還是現在這種狀態。”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老叫花子的意思就是說二娃子沒救了。


    我頓時心中覺得難受,卻忽然聽到一聲破碎,窗戶的玻璃碎成了一地劃傷了我和老叫花子,再見腳邊落下一柄木錘。


    我趕忙抬頭看二娃子,就見他正保持著扔木錘的姿勢,轉瞬間又換了一副表情:“就知道你們要來,我可等你們很久了。”


    “二娃子,你咋變成現在這樣了?”


    問是白問,我也知道二娃子無法回答,也知道他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變成了什麽德行,隻是這句話憋在我心裏,不問出來,我總覺得自己會被憋死。


    “我不是挺好的嗎?”二娃子一笑:“對了,幫我一下,我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就差一個人了!”


    二娃子說著衝我扔過來一堆閃亮的東西,落地聲音清脆,我一看窗台上,除了玻璃的碎片之外,又多了幾根鐵釘。


    再看二娃子,他的鼻骨往上,眉心的位置,忽然湧動起來,我本以為那是他額頭暴起的青筋,卻見皮肉覆蓋之處,那鼓包竟然好像有無數的足腳一樣,一扭動便鑽上二娃子的頭皮。


    “看來是已經病入膏肓了,蠱蟲上頭,就會食腦。”老叫花子一旁歎氣道:“終究還是沒救嗎?”


    忽然,老叫花一拍我的後背,我正盯著二娃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被拍後轉身看去。


    老叫花兩步走到院子裏那個墳頭的位置,那個小墳頭本來立著我的牌位,還以為是用來詛咒我的東西,卻見如今小墳頭已經被刨開,我走近一看......


    墳中竟然埋著一具被啃食的屍體,這具屍體為了塞進小墳頭中,竟然骨骼被砸斷以扭曲的姿勢抱成了個球。


    至於這死掉的人,我雖然叫不出名字,但肯定是我們村裏人沒錯。


    老叫花子當即怒目:“還當這二娃子是吃死人肉上癮,卻不想他是吃人肉上癮,開始抗拒隻吃死人,眼下已經精神摧毀,殺起人來了。”


    話說完,二娃子從屋裏衝了出來:“不要,不要,不要看,不能看。我沒做,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他忽然哭喪起來,在我們發現屍體之後,整個人仿佛精神崩潰了一樣。


    我覺得現在的二娃子還是有神智的,忙道:“二娃子,二娃子,你還認得我嗎?”


    二娃子一眼迷離的看著我,眼淚卻流了出來,嘴說不出話。


    “是誰,是誰給你下的蠱,你這幾天到底遇見了誰?”見他有所反應,我忙問二娃子道。


    卻聽二娃子嘴中喃喃:“是她,是那個女人嗎?是她將我變成這樣嗎?是她說好吃我才吃的,我到底吃的什麽?我幹了什麽?”


    三言兩語之後,二娃子額頭再次移動,那怪蟲在他皮下又一折騰,二娃子再次一臉冷寒:“該你們了。”


    老叫花子見狀,抓住我的肩膀,兩步踏牆,翻出院子外:“二娃子已經病入膏肓,沒得救了。”


    我見老叫花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補丁衣服反過來穿,露出青藍道袍,知道他是要下狠手了。


    “惡孽終有報,蒼天亦不饒,人且有善性,地府入罪削。”


    一首詩後,老叫花子對我道:“放任二娃子繼續如此,恐怕每天村中都會死人,倒是更是讓他罪孽深重。眼下我隻能將他性命取走,還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等我說話,二娃子從門中衝了出來,見老叫花子便撲了上去。


    二娃子雖然骨瘦如柴,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蠱蟲的原因,力大無窮,我現在被他手抓住就動彈不了。


    老叫花子卻腳下走著奇怪的步伐,遊刃有餘的躲過二娃子的蠻力,不知從哪裏抽出的桃木棍三兩下均打在二娃子的膝蓋。


    “受死。”


    二娃子倒地,老叫花子掄棍便要砸向二娃子的腦袋,卻見二娃子忽然拋出一把鐵釘,老叫花子見狀忙後退一躲,趁著機會二娃子竄入黑夜之中跑不見了影子。


    “想跑?”老叫花子對我道:“跟上我,他的去向我已經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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