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埃若無其事的語調,卻像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在宋青禾心裏吹起了無數漣漪。風波之後,卻激發出了新的希望。


    三兩步跑到沈從安麵前,宋青禾尷尬的搓了搓自己有點粗糙的雙手,眼中卻閃爍著灼人的晶亮:“從安,你能幫幫忙嗎?”


    不管怎麽說,宋青禾都是沈從安名義上的嶽母。如今她都開口了,沈從安哪兒有拒絕的理由?就算再怎麽不願,也隻能笑著說:“我跟青峰那邊也不是很熟悉,不過我會努力去試試看。”


    “真的?”宋青禾下意識拉住了沈從安的手腕,眼中泛著晶瑩的淚花,無比感激的說:“真是謝謝你了,謝謝……”


    見狀,沈從安五官鐫刻的臉上漸漸柔和,直至岑薄的唇角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他才移開視線,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無盡的黑夜……


    次日清晨,蘇櫻醒來時病房裏除了昏睡的蘇河,便隻有沈從安一人。他逆光站在窗前,任由淺淡的陽光透過紗窗斑駁在他頎長的身子上,落下片片陰影。


    蘇櫻輕手輕腳的從簡易床上起來,仔細觀察著病床上的蘇河。見他的表情同昨晚沒有半點差別,不禁歎了口氣,而後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沈從安身邊,低聲詢問:“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會兒?”


    “嗯?”沈從安下意識的轉頭,眉宇間的愁緒怎麽都掩飾不住。良久,才換上一抹努力偽裝的輕鬆,歎著氣說:“不用。”


    “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到底是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那麽長時間的人,蘇櫻對沈從安也有著基本的了解。一個平日裏優雅到如同古堡紳士的男人忽然失態,必然是剛剛經曆了什麽不愉快。


    沈從安輕抿著嘴唇朝病床上溜了眼,確認蘇河仍然處於昏迷狀態後,才濃鬱的歎了口氣,雙手緊扣著蘇櫻的肩頭指了指病房門口:“出去說吧。”


    “好。”蘇櫻訥訥點頭,轉身就朝門口走去。坐在門口椅子上後,蘇櫻便抬頭迎上沈從安深邃的目光,她澄澈的眼睛平靜的如同未被汙染的湖水,泛著柔和的螢光:“昨晚發生什麽事兒了?”


    “昨晚亦埃和蘇桃來過了。”沈從安身子後仰,將所有力氣全都壓在了冰涼的不鏽鋼椅背上。駭人的涼意穿過衣服,透過皮膚,一直蔓延到了他的骨節深處:“聽說,蘇氏的問題是因為青峰的發難。”


    “青峰?”蘇櫻頓時來了精神,不自覺瞪大的雙眼中閃爍著不敢置信的茫然:“到底怎麽回事?”


    沈從安一字不落的將蘇桃的話重複了遍,而後忽然抬手捂住了臉頰,有氣無力的說:“這事兒大約是針對我們來的,畢竟我們之前才和青峰有過接觸。”


    簡短的一句話,就將“我”變成了“我們”,讓蘇櫻在不知不覺間卷入了這場糾紛。


    專注的凝視著蘇櫻的雙眼,沈從安將她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大約過了半分鍾,他才輕拍了兩下蘇櫻的肩頭:“我會努力去跟青峰那邊聯係聯係,隻是不知道是否能夠成功。到時候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畢竟上次都見過,我們一起去也顯得有誠意些。”


    “好。”蘇櫻雙手緊攥著衣角,直到棉質衣服被她攥得皺皺巴巴變了形,才像是泄氣皮球那般鬆了手,無力的靠在椅子上……


    雖然沈從安這話說得委婉,可蘇櫻怎會聽不明白?


    若不是有人授意,正在跟泰禾合作的青峰裝飾怎麽會突然對蘇氏發難?唯一且合理的解釋,便是泰禾裏的某位與青峰達成了某種共識。


    沈從安恰到好處的示弱就像一把靈巧的鑰匙,輕而易舉的打開了沈亦埃扔過來的鐵鎖,並將責任鎖在鎖芯裏推了回去。現在就算他什麽都不說,蘇櫻也會朝沈亦埃的方向去想,從而對他產生懷疑,與他橫生間隙……


    如沈從安所想,他同青峰那邊預約見麵時,遇到了極大的阻力。連續三次,對方都以“已有安排,沒有時間”,“家裏有事,不便出來”,“不在桐城,下次再約”等理由拒絕了。


    如此,倒也為沈從安省了些麻煩。當身邊的蘇櫻通過電話擴音一字不落的聽到對方的拒絕時,心裏對沈從安那點不深不淺的懷疑也徹底打消了。甚至,還在不知不覺間氤氳起了一股子歉意來。


    人家都這般盡心盡力的幫忙了,她還毫無根據的去懷疑,實在不該!


    沈從安也沒多話,隻是隨手將手機扔在一旁,便受挫的看向蘇櫻:“那邊大約是受了某種指使不方便同我們聯係。青峰雖然是塊硬骨頭,從前卻也不是完全啃不動。可現在,明顯失常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要麽等青峰窮途末路的時候主動找上我們;要麽,便找出問題的關鍵,將這件事中的關鍵人物踢開。”


    “……”蘇櫻雙手撐著下巴坐下沙發上,仔細思考著沈從安的話。


    青峰裝飾是家族企業,就算現在不如從前景氣,可當初作為家裝行業龍頭老大的威嚴仍在。想讓青峰窮途末路,別說現在,就算再過三四十年都未必能等到。如此,便隻能考慮第二個方法了。


    關鍵人物……除了沈亦埃,還能是誰?


    仔細思慮了番,蘇櫻沒有直接同沈亦埃聯係,而是給蘇桃去了電話約在咖啡館見麵。


    雖說不清楚她和沈亦埃到底在鬧些什麽,可蘇桃肚子裏畢竟懷著孩子,就算隻是為了兩人的骨血,沈亦埃大約也不會過於為難她吧……


    靜謐的咖啡館裏籠罩著溫暖的橙光,安然的氛圍讓本就悠揚柔和的小提琴樂調顯得愈發優雅了起來。蘇櫻攪動了下杯中的咖啡,並沒有喝,而是看著蘇桃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蘇桃聽完,直接冷笑出了聲:“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且不說這事兒根本就不是沈亦埃弄出來的,就算是,你覺得我說話能起什麽作用?”


    “不是他還能有誰?”


    “我的好妹夫之前不是剛跟青峰打過交道?”蘇桃端起麵前的咖啡小啜了口,臉上一片冷然:“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到了這些話,可是蘇櫻,但凡你稍微有點腦子,就不該說出這種話來。沈從安能從沈家不受待見的私生子搖身一變變成現在的沈副總,你真以為他沒點手段?這世上,大約也就隻有你會傻到無條件的相信這些了。”


    說完,蘇桃未施粉黛的臉上忽而揚起了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青峰和泰禾現在可是合作關係,沈從安又是泰禾副總經理,無論於公於私,他們都不會冷淡如斯。看來,你的腦子還真是長到了肚子裏,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毫不掩飾的冷嗤,就像一把帶著強大衝力的氣槍,直愣愣的刺中了蘇櫻脆弱的心髒,讓她本就脆弱的心髒頓時血肉模糊,鮮血四溢。


    現在的她,好像真如蘇桃所說的那樣沒了腦子,完全不知自個兒應該去相信誰才對!


    蘇櫻的腦子就像一汪不安分的湖水,不停的蕩漾著波瀾,讓她不大平靜的內心不停搖擺,完全停不下來……


    大約過了三分鍾,蘇桃才從錢夾中抽了兩百塊錢出來壓在桌上,笑的諷刺:“既然我的好妹夫鬧了這麽一出,必然要人解決。蘇櫻,你現在找我可沒用。你可以看看,現在有幾個人知道我是沈太太?生意場上總是講究些人情往來的,可人家看的,不過是沈亦埃的情麵罷了。”


    該說的話說完後,蘇桃便沒再多留,隨口丟下句“這次算我請”,便提著手包離開了咖啡屋,隻留蘇櫻一人在那兒神傷發呆……


    現在的她,儼然一個失了判斷力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個兒應該相信誰才對。


    如果可以,蘇櫻是半點不願意去懷疑沈從安的。可正如蘇桃所說,沈從安和青峰的關係似乎的確反常了些。除卻他的工作職位,沈從安還是沈家大少爺。青峰到底是盤根錯節的家族企業,怎會同沈家作對?


    可無論蘇櫻怎麽想,都想不到沈從安針對蘇氏的理由,隻能暫時將這問題拋諸腦後,尋找解決方法。


    蘇桃既然將話說挑明了,那就說明她跟沈亦埃的夫妻關係的確受到了極大衝擊。也是,沈亦埃和宋雅靜的流言傳得這樣快,她怎會聽不到風聲?


    所以,自己現在真的要去找宋雅靜了?


    就算用腳趾頭想,蘇櫻也能猜到宋雅靜可能說出的話。可事已至此,她也隻能放下麵子做最後的努力了!


    人總是感性的,因為心裏那份掩藏的感情,蘇櫻自然更加願意相信蘇桃的話去懷疑沈從安。畢竟,合作夥伴到底不如曾經愛人那般親密……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懷著沈亦埃的孩子……


    撥通宋雅靜的電話時,蘇櫻的心髒就不受控製的加速了。她狠狠吞咽著口水,一邊期待宋雅靜快些接聽電話,一邊又有些膽怯的不願去聽她那些酸言冷語。


    這份糾結的情緒,在蘇櫻心裏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她自個兒完全套了進去,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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