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跟在沈亦埃身後到達蹦極塔台時,教練正在為宋青鬆安裝保險繩索。


    看見沈亦埃,教練立即停下手裏的動作,客氣的叫了聲“沈總”。待沈亦埃點頭後,他才繼續幫宋青鬆安裝繩索。


    大風吹過,撩起了蘇櫻的長發,也迷住了她的雙眼,讓她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不少。


    隨手將長發拂到耳後,蘇櫻才清楚的瞧見了宋青鬆蒼白的嘴唇,和略微有點青紫的臉色。嚇得她不自覺的便是一怔。


    下意識的拽了拽沈亦埃的手臂,蘇櫻輕咬著嘴唇問:“真的沒有商量餘地?”


    “在你學會服軟之前,的確沒有商量餘地。”沈亦埃抬手替蘇櫻攏了攏她身上的外套:“別涼到了,容易感冒。”


    沈亦埃的語調很輕,很柔,甚至還帶著點繾綣的關切。可落在蘇櫻耳中,卻成了一道尖利的催命符,催她趕快做出決定。


    蘇櫻不安的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可一旁的教練卻先她一步開了口:“沈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沈亦埃垂眸睨了眼被吹的四處紛飛的落葉,笑著說:“今天的風,似乎有點大。”


    “的確。”教練附和:“現在的風速還能蹦極,如果再大一點,就有危險了。”


    “哦?”沈亦埃仔細打量著被風刮得四處搖晃的樹木枝丫:“依你看,這風還會更大嗎?”


    “大約會,桐城的秋風從來都不會太小。如果要蹦極,大概真的要快點了。”


    教練話音剛落,宋青鬆已經被嚇到雙腿綿軟,“噗通”一聲便跪在了沈亦埃麵前,結結巴巴的問:“沈,沈總,要不,改天吧?”


    “如果宋總同意的話,我自然沒有意見。”沈亦埃笑的格外淡然,仿佛他隻是個毫無關係的局外人那般:“隻是不知道,宋總是否等得起。”


    “我,我,我……”宋青鬆“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關鍵時刻,還是方同給他使了個眼色,他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跪著移動到蘇櫻麵前,扯住了她的右手:“櫻櫻,我可是你舅舅,親舅舅啊!你快幫我說兩句話吧,如果我出了點什麽事兒,你媽可就我這麽一個弟弟啊……”


    蘇櫻神色慌張的避開宋青鬆的目光,轉而看向沈亦埃,無力的問:“你想我怎麽服軟?”


    “這並不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


    “沈亦埃!”蘇櫻忽然上前扣住他的肩膀,瘋了似的捶打著沈亦埃的胸口:“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是不是非得逼死我才甘心?”


    問完,她便癱軟的貼在沈亦埃身上,哭著在他耳邊問:“你到底想我怎麽樣,你告訴我好不好?”


    沈亦埃抬手攬著蘇櫻的腰身,害怕她跌倒。待她靠著自個兒站穩後,才貼在她耳邊小聲說:“給我生個孩子。”隻有有了實質性的束縛,蘇櫻才不會在以後想著逃離。


    孩子……


    蘇櫻不敢置信的望著沈亦埃,就像看待怪物一樣:“不可能!”


    她怎麽可能給沈亦埃生孩子?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是埋葬在道德底線下的肮髒,見不得人了。哪裏還能將無辜的孩子牽扯進來?


    想到沈煙青挺著大肚子祈求喻子成別離開她的模樣,蘇櫻就覺得頭皮發麻。她不敢想,自己有了孩子後,會不會重蹈沈煙青的覆轍。


    更何況,一個背負著父母不倫感情出生的孩子,真的會被祝福嗎?


    不會!不止旁人,就連這孩子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隻會對他百般厭棄!因為他,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產物!


    蘇櫻自己可以為了所謂的愛情不管不顧,強頂著世俗的壓力生活,但她的孩子不行!


    沈亦埃旁若無人的抬手摩挲著蘇櫻尖細的下巴,笑得格外溫柔:“你若是不願意,我往後不說便是,犯不著生氣。”


    說完,又低頭在蘇櫻冰涼的臉頰上輕吻了下,才看向一旁的教練:“趁著現在風速還不算強,動作快點吧。早點將事情辦完,也能早點回去。”


    說著,沈亦埃忽然低頭將蘇櫻按在了自個兒懷裏,而後又用外套將她裹住:“冷就告訴我,我們在下麵,同樣可以看蹦極。”


    “沈亦埃,你這個瘋子!”蘇櫻惡狠狠的眼神就像兩把鋒利的刀子,仿佛真的要在沈亦埃身上剜出兩個血窟窿才肯罷休似的:“你變態!”


    沈亦埃好似根本聽不到她的咒罵那般,臉上仍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意,對教練說:“辛苦了。”


    “沈總,您太客氣了。”教練說完,一把就將宋青鬆從地麵上扯了起來,強迫他站在風口:“宋總,你稍微調整下情緒。在蹦極過程中本來就會刺激心血管收縮痙攣,你這樣很容易出事。”


    宋青鬆的腳步不自覺的往後退縮著,看向蘇櫻的眼神裏全是祈求的憤怒:“蘇櫻,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去死嗎?我可是你親舅舅!你媽如果知道是你害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被風吹得破碎不堪的聲音,稀稀疏疏傳入蘇櫻耳中,讓她不自覺的便是一個激靈。


    猛然推開沈亦埃,蘇櫻不停的搖頭,不停後退,直至退到宋青鬆身邊,才停下了步子。


    蘇櫻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冷風從她單薄的身體裏穿過,將她整個人都凍成了一尊雕塑的感覺。她靜靜的看著沈亦埃,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盡是絕望:“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才甘心?”


    “回來。”沈亦埃站在原地,臉上的情緒沒有半點波動。他隻是淡淡的看著蘇櫻,低聲說:“趁我還有耐心。”


    “憑什麽?”蘇櫻反問:“你憑什麽把我當成你的傀儡?你想讓我做什麽就要做什麽?就連一點自由的空間都不能有!就因為我不接你電話,你就要這樣逼我?沈亦埃,你就是個沒有血性,被控製欲支配的魔鬼!”


    然,她的歇斯底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沈亦埃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如果你真的想跳,我會讓你在意的人陪著你。你的父母,家人,朋友,甚至跟你有過交集的陌生人,他們都會陪著你。即使去了地獄,你也不會孤單。”


    蘇櫻不敢置信的盯著沈亦埃,上齒緊咬著下唇,就算咬出了駭人的殷紅,她也沒有放鬆。良久,久到蘇櫻的身子已經被冷風吹得沒了知覺,她才勾著唇角,艱難的挪動著步子走到沈亦埃麵前:“你贏了。”


    “我知道。”沈亦埃脫下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的將蘇櫻包裹了起來,而後才將她打橫抱起,一步步往下走,表情平靜,神色冷淡,仿佛剛才的事兒,隻是一場無足輕重的夢……


    可沒人知道,在看到蘇櫻不管不顧的走到風口時,沈亦埃有多害怕。但他清楚,就算自己再怎麽害怕,再怎麽擔心,也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蘇櫻這人就是這樣,隻要稍微給了她一點甜頭,往後再想困住她就不容易了。她也不會理解,在發現她一聲不吭離開了桐城時,沈亦埃心裏到底有多恐懼。


    他甚至在想,蘇櫻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就是當初在烏鎮侮辱她的人,所以懷著怨恨離開了?


    那一刻,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就像洶湧的潮水一般衝他侵襲而來,將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和冷靜衝的不見蹤影。


    他發瘋似的想要找到蘇櫻,卻又害怕看到她冰冷的眼神。那種害怕絕望的恐懼,在夜晚蠶食著他的理性,讓他變成了個被占有欲指使的瘋子!


    沈亦埃清楚,就算他主動過去找到蘇櫻,她也不會心甘情願的繼續待在他身邊。所以,他隻能想方設法的逼她回來!


    眼下,蘇櫻人倒是回來了。可沈亦埃心裏卻潛藏著更深的擔憂,他害怕蘇櫻什麽時候再玩一次離開的把戲。又或者,在她偶然知道真相後,會不會忙不迭的逃避?


    那時候,自己該用什麽來綁住她?


    欲望這東西,從來都是沒有止境的。如果沈亦埃從來都沒跟蘇櫻在一起過,他大約也不會極端到這個地步。可當兩人有了一段美好的回憶後,他就更加舍不得了,隻想將那段美好無限度的放大的下去。


    因而,他才想出了用孩子綁住蘇櫻的想法。


    不管蘇櫻是否能接受他的想法,至少,他們還是在一起的。至於感情的磨合,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哪兒有磨合不來的?


    被沈亦埃抱到平地後,蘇櫻便沉著臉推了他一把。沈亦埃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也不計較。輕手輕腳的將人放在地上。


    見蘇櫻滿臉厭惡的扯開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沈亦埃才沉了沉臉色,低聲提醒:“這樣的事能有一次,就能有之後的無數次。我能接受你發脾氣,可前提是,在我允許的範圍內。”


    聞言,蘇櫻攥著外套的小手便是一僵。譏誚的看了沈亦埃一眼,便重新將外套搭在了肩頭。之後,便大步上車,“嘭”的一聲將車門甩得震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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