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沈亦埃領到病房門口後,製片人便側了側身子,躬身請他先進。


    沈亦埃麵無表情的道了聲謝,便讓他離開了。親眼看見那道身影走遠後,沈亦埃才讓方同和許沁守在外麵,自己獨自走了進去。


    刺眼的光線透過帶灰的窗戶照進病房內,讓病房裏的消毒水味更加濃鬱了些。灰白的病床上躺著抹纖瘦的身影,因為疼痛,蘇櫻素白的小臉上褶皺起了連綿的溝壑,也讓她臉上那兩個巴掌印清晰了不少。


    在陽光的照射下,沈亦埃甚至能清楚看到她紅腫臉頰上的血絲,以及衣服上未幹的水漬。


    看到沈亦埃,蘇櫻先是一怔,而後匆匆將頭發往自己臉頰上拂了拂,才麵無表情的叫了聲“沈總”,便掙紮著想要從床上起來。


    “別動。”沈亦埃雙手桎梏著她的肩膀,重新將人按回了病床上。低沉的語調裏,帶著點點責備:“都這樣了還不安分。”


    “你說什麽?”蘇櫻茫然的望著沈亦埃,良久,倏爾瞪大了雙眼,驚恐的問:“你說什麽?”


    “怎麽了?”沈亦埃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被嚇到了?”


    “我,我,我……”蘇櫻慌忙從床上爬起來,胡亂拔掉手上的吊針就去抱沈亦埃的胳膊:“你到底在說什麽?大聲點好不好?”


    汨汨鮮血順著蘇櫻白皙的手背溢出,沾染在沈亦埃的襯衫上。可向來有潔癖的他,卻像是聞不到這腥味似的,直接將蘇櫻抱在了懷裏。


    沈亦埃青筋突起的手掌輕拍著她硌人的後背,低頭湊到蘇櫻耳邊低聲問:“發生什麽了?”


    耳蝸裏傳來的熱氣,讓蘇櫻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一滴接一滴的晶瑩,順著紅腫的臉頰往下滑落,不曾間斷。蘇櫻先是無聲的哭著,隻是梗咽聲越來越大,最後直接不顧形象的大哭了起來。


    沈亦埃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大聲讓門外的方同去叫醫生。


    蘇櫻窩在沈亦埃懷裏,腦袋恰好埋在他胸前,雙手緊攥著他的襯衫流淚:“沈亦埃,你說話好不好?說話啊!”


    “等醫生來檢查,聽話。”沈亦埃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蘇櫻:“乖,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可無論他說什麽,懷裏的蘇櫻都沒有半點反應,隻是不停的流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醫生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簡單檢查後,便說:“應該是突發性耳聾。”


    對於“應該”二字,沈亦埃明顯不滿,可卻還是耐著性子問:“怎麽造成的?”


    看到蘇櫻臉上碩大的巴掌印,醫生說:“外界刺激,扇巴掌力氣如果太大,很容易對耳朵造成傷害。”


    “嗯。”沈亦埃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不停的安撫著蘇櫻。


    可現在的蘇櫻哪裏能聽得到他的話,她隻看到沈亦埃的嘴唇張張合合,一直不停說著些她見不見的話。


    原本崩潰的情緒,此時全數崩盤……


    蘇櫻猛然推開沈亦埃,便將自己裹緊了單薄的被子裏。醫院的被子,因為重複使用的原因,多少帶著點難以描述的味道。


    可她,此時哪兒顧那麽多?


    蘇櫻隻知道,現在的她,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她不想,也不願麵對別人嘲笑的目光,還有那傷人自尊的流言蜚語。


    看著微微顫抖的被子,沈亦埃心裏就像被蜜蜂蟄了下似的,生生的疼。轉眸看了身邊的醫生一眼,他低聲說:“去拿鎮靜劑過來。”


    而後,便小心翼翼的扒開被子,想要將人抱出來。


    可蘇櫻卻緊攥著被子不肯鬆,一個勁的搖頭:“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沒辦法,沈亦埃隻能強行扯開被子,將她撈了出來,而後拿出手機打字給她。


    ——冷靜點,隻是突發性的耳聾,很快就會好。


    蘇櫻看到這話,眼淚流的更凶了些,訥訥搖頭:“不,不會的,你騙我,騙我。”


    說完,她忽然防備的看了眼病房裏的許沁,而後便將臉縮到了沈亦埃的脖頸處:“你讓她走,讓她走,她跟他們一樣,想害我……”


    “沈總,我……”


    許沁站在原地,無奈的看著沈亦埃想要解釋什麽。


    然,沈亦埃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她。隻是警告性的溜了許沁一眼,便說:“你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過假了,先補休一周。”


    “沈總……”許沁神色慌張的想要說話,可方同卻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先離開。


    許沁抿了抿嘴唇,恭敬的應了聲“是”,便離開了病房。


    她出門時,剛好跟拿著鎮靜劑進門的醫生撞了個正著。許沁主動側身,讓醫生先進。


    待醫生進門後,沈亦埃便給他使了個眼色,隨即輕揉著蘇櫻的腦袋,在她額頭上輕吻著……


    醫生找準機會,趕緊給蘇櫻注射了鎮靜劑。


    而後,沈亦埃便清楚的感覺到懷裏的分量重了些。


    蘇櫻綿軟的身子就這樣毫無生機的耷拉在他懷裏,沈亦埃輕手輕腳的將她抱回床上放好,才讓方同去買合適的衣服過來……


    蘇櫻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


    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蘇櫻發現她所處的環境,也從普通醫院的普通病房變成了私立醫院的貴賓病房。


    粉紫的色調充滿了柔和的氣息,床頭那束百合清單的香氣也替代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沈亦埃逆光站在窗前,拿著手機跟人說著什麽。雖然聽不見他說話,可蘇櫻卻能從他的臉色看出他的情緒並不好。


    輕手輕腳的下床,蘇櫻穿鞋時,才發現自己受傷的雙腳,已經被處理過,上了藥,還仔細包紮了起來。


    輕描淡寫的彎了彎唇角,蘇櫻迅速調整好狀態,主動走到沈亦埃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角。


    沈亦埃轉眸,恰好對上蘇櫻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他隨口應付了兩句,便切斷電話,而後用手機打字給蘇櫻。


    ——好點了嗎?


    蘇櫻搖頭,目光頓時暗淡了下去。就像無星無月的夜空,晦暗得沒有半點光亮:“我聽不見你剛才說了什麽。”


    ——慢慢來。


    沈亦埃剛打完字,蘇櫻便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身,不安的在她胸前亂動:“我該怎麽辦?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了,也沒人會喜歡一個聾子。沈亦埃,你說我該怎麽辦?現在的我就是一個隻會給人添麻煩的累贅,除了讓人心煩,什麽都不會了……”


    說著,眼淚珠子又開始往下掉。


    沈亦埃有些心疼的抱著蘇櫻去床上坐下,輕輕擦拭著她的眼淚。而後拿起茶幾上的紙筆寫:“你還有我。”


    “……”蘇櫻輕咬著嘴唇,靜默的看了沈亦埃半分鍾,忽然像泄氣皮球那般垂下了腦袋:“我們隻是協議關係的,你也快結婚了,不可能管我的。我大約真的又要回到之前那種沒人依靠的生活了吧。”


    說到這兒,蘇櫻忽然抬頭,在沈亦埃的下巴上輕吻了下,而後冷笑著說:“你也在笑話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很慶幸自己沒有跟我在一起?否則,你就要照顧一個聾子了。沈亦埃,你一定是這樣認為的。你跟那些欺負我的一樣,不想看我過安穩日子。”


    說著,蘇櫻抬手捂住滿是淚痕的臉,哽咽著說:“就算明知道你不會跟我在一起,我居然還是把你當成了依靠……”


    聽到這話,沈亦埃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下。


    不過,僅僅片刻,他又恢複了之前的冷靜。一下又一下,不厭其煩的拍著蘇櫻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直到懷裏的啜泣聲小些了,他才在紙上寫:“別多想,安心養病,我會照顧你。”


    “真的?”蘇櫻揚起臉蛋,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我會當真的。”


    “嗯。”沈亦埃點了點頭,才問她當時的具體情況。


    蘇櫻自然是照實說了,當然,對於自己生理期的事兒,她也沒忘記提一嘴:“你不知道,當時都快疼死了。我甚至在想,我這輩子會不會懷不上孩子。”


    ——你很喜歡孩子?


    “從前也不是特別喜歡。”蘇櫻臉上頓時緋紅一片:“不過現在覺得,有個孩子似乎也是不錯的。就算真的一無所有,也還有個孩子在身邊陪著,不至於毫無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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