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厲後背淌出的鮮血,在黑色的西裝上暈開,卻又隱藏在這深深的顏色之中。


    她顫抖著,竭盡所能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梁子賀想要拔出小軍刀,被保安製止了。


    場麵暫時得到了控製,可秦厲靠著她,身子的重量漸漸地都壓在她身上,她支撐不住地隨著他坐在地上。


    梁司早就被嚇哭了,好在秦赫早就過來,遮住他的雙眼,讓他沒看到秦厲血腥的後背。


    “秦厲!”梁曉可哭喊他的名字,像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襲來。


    秦厲的雙眼還在努力地想要掙開,她拍著他的臉,哭著罵道:“誰要你跑過來的?!你以為你是什麽人?秦厲,你不要睡了!你快掙開眼睛!”


    她情緒激動地反複地罵著,想要幫他止血,可又是那麽不知所措。


    秦赫把孩子交給阿華後,讓阿華帶孩子去休息室,並吩咐人好好護著。


    梁曉可隻沉浸在秦厲可能會死掉的恐懼中,連梁司哭得淒厲都沒發現。秦赫沒想到她這麽緊張秦厲,隻能在一邊安撫她:“你別擔心,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


    話一落,醫生和護士就來了。


    醫生先替秦厲做了簡單的止血,然後問:“誰是病人的家屬?需要陪同。”


    梁曉可不假思索:“我是!”


    “那就跟來。”


    她的瞳孔無法聚焦,緊緊地抓住秦赫的手:“他為什麽要過來?他要殺我,他跑過來作什麽?他以為自己是鐵人嗎?他為什麽要跑過來……”


    她的腦袋亂成一片,語無倫次,直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她有多緊張多害怕,秦赫看著她蒼白而濕透的臉,突然明白秦厲為什麽護著她。


    一直以來,他以為秦厲是單相思,可如今看來,他錯了。梁曉可眼底除了愧疚,還有更深一層的東西。


    事實上,沒有人能真正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她多希望,被刺傷的是她。如果他就這麽死了,她該怎麽辦?她心裏不停地對上天說,隻要他能沒事,他再怎麽折磨她她都認了。哪怕是用她的命來換他平安,她也無怨無悔!


    手術室外的走廊,很快就站滿了人。


    除了一兩聲嗚咽,沒人出聲,空氣裏彌漫著恐懼和焦慮。


    孔琴在秦最偉忠懷裏哭得很傷心,這樣的嗚咽讓蜷縮在椅子上的梁曉可更加愧疚。


    因為整個過程,沒人責罵過她。越是這樣,她心裏越愧疚。


    秦赫匆匆從外麵進來,對秦偉仲說:“警方已經立案了,口供都錄好了,梁子賀也招了,但卻始終不說傷人的理由。”


    “嗯!別告訴老頭子,他歲數大了,怕他經不起打擊。”


    事實上,秦偉忠的眼底也布滿滄桑,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如果秦厲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秦家就隻剩下一一了。一一還那麽小,沒有母親字在身邊已經很可憐了,如果再失去父親該怎麽辦?


    “三年前,我們和梁家就沒有來往了,為什麽他要傷害阿厲?”秦家對梁家一直都很好,除了秦厲對不起梁曉可那件事,孔琴哽咽著問道,不免看了一眼角落的梁曉可。


    梁曉可始終坐在椅子上,緊緊地抱著膝蓋,瞳孔充滿了恐懼,卻又一動不動,找不到焦距。


    這時,一個人跑了進來,秦赫認出這個人,是恒信科技的總負責人梁子延。今天他在公司裏還沒來得及去會場,沒想到就發生這樣的事。


    他看到走廊裏站了那麽多人,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就知道秦厲還沒脫離危險。怒得狠狠地在牆上砸了一拳。


    梁子延走到秦偉仲麵前,沉重又自責地對他鞠了個躬:“對不起。”


    秦赫似乎想到了什麽,又看了一眼梁曉可。秦偉仲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傷害秦厲的是梁子賀,跟眼前的青年沒關係。可是如今,他的心情沉重地一句話都出不上。如果秦厲不能安然,他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想到這裏,他不免顫了顫。秦赫忙扶了一下他。


    “縱使阿厲再對不起曉可……”孔琴不禁哭道。


    梁子延雙眼通紅,無比自責:“是我哥不對……姐夫這些年對我們很幫助,如果不是姐夫,我們可能留宿街頭了。是我哥的錯,盡管姐夫很幫助他,但他根本不管公司,隻知道玩樂賭博,還欠了很多錢。姐夫幾次幫他解決了,可他死性不改。後來,姐夫放棄了我哥,不再出手幫助,姐夫說,如果我姐回來了看到爸媽過得不好一定會難過,就讓我去打理恒信。一年前,我哥咎由自取,進了入獄。前陣子剛出獄,回家厲要錢,我沒給,沒想到他……如果我給了,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寂靜的走廊裏,所有人的人都看向梁曉可。而她的眸子總算動了一下,可是始終沒有任何動作,唯獨眼淚不停地往外淌。


    站在一旁的安晉想給她安慰,可這時候,卻也像是腳灌了鉛般動不了。於是,他默默地走帶外麵,拿出一根煙點上。


    慕容易也跟著出來,少有的低靡情緒:“真奇怪,我為什麽高興不起來?”


    安晉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應。


    “你知道嗎?我覺得好不公平,我姐是被他們害死的,可是他卻活得那麽好!他有帝恒,仿佛忘了我姐,跟另一個女人結婚生了孩子。我以為,我恨不得他死掉,可是,我為什麽高興不起來?”慕容易雙眼裏有淚,卻自嘲笑道。


    是啊!如果他死了,曉可跟他在一起的機會就更大了。可安晉第一次覺得,連煙都沒法解開這種惆悵。一直以來,他覺得秦厲配不上曉可。可是,秦厲所做的,遠遠超過了他。


    他隻知道想要曉可開心,可卻未曾想秦厲那樣,愁她所愁,替她解決那麽多的煩惱。


    曉可那麽愛他,而他又因為她才受傷的,如果他死了,曉可會很傷心吧?


    抽了兩口,他把煙掐了。然後淡淡道:“或許,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麽排解心裏的傷痛,所以才恨他。”


    這些年,因為想要知道梁曉可的下落,慕容易也算是經常找他。兩人一回生二回熟,慕容易也就跟他提過蘭綺的事。


    慕容易皺眉低著頭,細細咀嚼他的話。


    安晉深情凝重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你姐姐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訴曉可?”


    深愛的人心裏裝著另一個人,這種辛酸痛苦的心情沒人比他更能清楚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曉可這輩子都不要知道秦厲和蘭綺的事。


    慕容易點點頭,很是鄭重。


    ……


    安晉回到走廊裏的時候,手術室裏依舊沒有動靜。寂靜地走廊裏,梁曉可的手機一直在振動。


    可是她像是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地抱成一團。安晉看了一眼,衛敏打來的。於是,他又出去給衛敏打了個電話。


    衛敏還在家鄉,根本不知道這裏出了什麽事。


    “安晉,你在曉可身邊嗎?”


    “嗯!”


    “她怎麽不接我電話啊?我有事跟她說。”


    “她現在不方便接聽,你想跟她說什麽?”


    “前天她不是讓找人修理一下梁阿姨的墳嗎?我今天找了村裏的一個阿伯上去修理,剛到梁阿姨的墳前就碰到一個人,那人正在除草。我就奇了個怪了,問他什麽人,怎麽會給梁阿姨修理墳墓。他說,是一位先生雇他去修理的,已經有三年了,還說那位先生每逢清明和阿姨的忌日都會跟他一起來祭拜。你說怪不怪?我這不馬上打電話給曉可,想問問到底是誰做這些事。不過,我看她應該也是不知道的,要不然怎麽會要我找人修理?”衛敏說道。


    安晉沉默了有一分鍾,衛敏喚了好幾句,他才淡淡道:“估計是秦厲吧。”


    “他?!”衛敏微微詫異,不過卻沒有提出太多的疑惑。隻是問:“你怎麽猜是他啊,我還在想,會不會你呢?”


    他倒希望自己有秦厲那麽細心,對她的事麵麵俱到。


    他自嘲一笑,卻沒有回答。


    衛敏見他沒說話,又問:“曉可在忙什麽?我得跟她說說這邊的情況啊!”


    又沉默了幾秒,安晉把整件事告訴衛敏,並道:“曉可現在很需要人陪著,你家裏的事忙完了嗎?”


    可他陪著不方便,畢竟他是男士,這時候她需要閨蜜。安晉是希望衛敏能盡快來,這樣曉可才不會孤獨。


    聽說出了這麽大的事,衛敏早就急起來了,邊收拾東西邊道:“哪裏有什麽事?不過是秦厲想打發我,好讓他有機會和曉可獨處,是他自己問我要不要放假。帶薪的假期誰不要?我才回來的!”


    對於梁曉可的事,無論是梁家這個爛攤子,還是曉可已經死去的母親,還是讓秦伊一記住梁曉可,秦厲都是那麽用心。他的付出,是那麽悄然無聲,又是那麽細水長流地堅持。


    三年!整整三年,即便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從來都惦記關於她的一切……


    或許,秦厲的手段是有些不磊落,可是安晉覺得他輸了,輸得很徹底。輸給她愛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種幸運?起碼,輸得不那麽難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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