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乖覺,估計是也聽出蕭景笙口氣不對,所以車子開得很快。


    車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我更加不安,輕輕握住了他一隻手,“蕭景笙……”


    我又喊了他一句。


    男人微微歎了口氣,反手把我的手攥住,一個瞬間,神色柔和了不少。他拍著我的手背說:“讓你受委屈了。”


    “……”


    看來,是沒生我的氣?


    有些赧然,我小聲說:“沒什麽委屈的,是我自己不好,什麽都不會,害你丟臉了。”


    “傻話。”


    他摸了摸我的臉,聲音裏帶著幾分安慰一般的低柔:“是我沒有考察過,不知道這家餐廳是法國人開的。”


    低下頭,我沒再說什麽。


    雖然他沒怪我,但我自己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想著今後要內外兼修,該學的東西都快些學,做一個可以和他並肩的女人。


    車速快,我們隻用了半小時不到就到了醫院。


    停車下車,蕭景笙帶著我,直奔鍾千麗的病房。


    房門一開,鍾千麗穿著拖鞋,正站在陽台門前,隔著玻璃看陽台上的綠色植物和剛開的鮮花。聽到門聲,她一轉頭,看到蕭景笙眼睛就亮了。


    “景笙哥,你來了!”


    說完,步伐匆匆,要朝這邊迎過來。


    她之前車禍傷了頭部,雖然不嚴重,但腦震蕩後不宜劇烈運動,不然會頭暈惡心。


    現在大概是犯了病,我看她沒走兩步,就扶著額頭閉上了眼睛,手扶著牆壁立在了那裏。本以為蕭景笙要過去扶她,沒想他動也沒動,隻冷聲說:“還不舒服,就去床上躺著。”又說,“千麗,我生意談完了,明天回國,今天來和你說一聲。”


    什麽?!


    “什麽?!”


    我心裏一驚,而鍾千麗,是直接喊了出來。


    抬頭看向蕭景笙,鍾千麗的目光也定在他臉上,他淡淡地說:“我會安排最好的護工,你就在這裏把身體養好。等痊愈了,再去工作吧。”


    男人聲音平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鍾千麗站穩了,張了張嘴巴,又舔舔嘴唇,好半晌才出聲:“景笙哥,你……你不等我痊愈,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這裏有醫生,有護工,還有越翔的其他同事。”


    蕭景笙聲音發冷,目光裏也沒有一絲溫度。


    我立在他旁邊,一言不發。


    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這一趟,是替我向鍾千麗興師問罪來了。


    那間餐廳,是鍾千麗推薦給他的,而且沒有說明情況。他那麽聰明的人,肯定猜到了鍾千麗的用意。


    想明白這個,我心裏微微喜悅,連那會兒在餐廳裏受到的委屈都淡了不少。


    再抬眼去看鍾千麗,她嘴唇顫動著,半晌才說:“景笙哥,當初你受了傷,我是怎麽不眠不休照顧你?可是你……”


    “夠了!”


    男人猛地炸出一聲,我和鍾千麗身體都顫了顫。


    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溫熱的大手已經握住了我的,安撫似的用力攥了一下,大概想告訴我別怕。


    我心裏一暖,隻聽蕭景笙寒冰一樣的嗓音沉聲說:“千麗,我念著過去的情分,明知道你算計小迪,幾次三番忍讓你。可是你現在……你怎麽會變得如此惡毒?”


    “我惡毒?”


    鍾千麗臉色一變,瞬間半點血色都沒了。


    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又哭又笑,揚聲說道:“這麽多年,我把你當成最親近的人,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到頭來,就換來一句惡毒嗎?”


    說完,手指突然朝我鼻子上一指,惡狠狠說道:“這個女人,她算個什麽東西?她什麽都沒為你做過,憑什麽陪在你身旁?享受你的照顧和愛護?!”


    女人尖銳的嗓音太淩厲,我不由自主就後退了一步。


    其實,她問的,也是我想知道的。


    我自問各項條件平平,尤其是和蕭景笙一比,更是上不了台麵。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到底是看上我什麽呢?


    蕭景笙半垂著眼睛,沉聲說:“她什麽都不用為我做,隻要肯讓我遇上,隻要陪在我身邊,對我而言,就是一切了。”


    鍾千麗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麽動情的話。沒想到,是情敵的逼問才換來的。


    鍾千麗眼神渙散,一下子跌坐在了病床上。整個人被抽走了骨頭一樣,身子軟踏踏的,好像一點兒力氣都不剩了。


    “為什麽……”她呆滯地喃喃著,“為什麽偏偏是她……”


    蕭景笙不再回答,隻是沉聲警告:“千麗,你對我的心思,我謝謝你,但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其他的東西,隻要我有,你要什麽都可以。但小迪是我的底線。如果你再敢碰她,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男人的聲音像是重錘,一個字一個字沉穩有力,聲聲砸在人的耳膜上。


    我籲了一口氣,心想能得到他這樣的維護,這輩子都值得了。


    病床上的鍾千麗像被打垮了,她癱坐片刻,突然瘋了一樣,自顧自笑了起來。


    笑聲淒厲,聽得我心頭一凜,身體一僵眼神一愣,等我反應過來,鍾千麗已經舉著一隻玻璃大花瓶,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啊!”


    眼前一道黑影壓下來,我本能地縮起身子抱住頭。


    “砰”的一聲悶響響在耳邊,可……怎麽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片刻,我驚魂定下,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蕭景笙擋在我身前,垂著一條手臂,臉色鐵青立在那裏。


    他腳下散落著許多花瓶碎片,衣袖上黑色布料裏,緩緩滲出鮮紅的血液來。


    “蕭景笙!”


    我撲過去,抓著他的手臂想要查看,卻被他微微用力躲了過去。


    “我沒事。”


    男人低柔地安慰我一聲,目光盯著鍾千麗,又沉聲說:“千麗,這一下,算是我還你從前的恩情。往後,小迪再也不欠你任何。”


    他一說,我這才看向鍾千麗。


    我們對麵,她顫抖的手握著半隻碎掉的花瓶,也呆呆定在那裏,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砸下那句話後,蕭景笙沒受傷的那條手臂摟住我肩膀,“小迪,咱們走。”


    “啊?”


    我有點愣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半扶著他身體,“好,我們走,先去看看你的傷。”


    走出那間病房後,門被蕭景笙大力合上。我們走出半條走廊後,才聽見門內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是鍾千麗在哭。


    扶著蕭景笙,我能感覺到他腳步頓了一下,但他什麽也沒說,不過片刻就又邁開步子,和我一起去了外科急診室。


    檢查過後,醫生說他筋骨都沒問題,隻是一點皮肉傷,我這才放了心。


    等他包紮好後,我們一起上車離開。怕他碰到傷處,我很小心地托著他手臂,護著他坐上了後座。


    上車後,車子緩慢行駛。


    我心裏溫熱湧動,卻不知該說點兒什麽。走到半路,一直沉默的蕭景笙才開口:“小迪,是我對不起你。”


    我愣住了,“什麽?”


    他為了我,自己傷成這樣,還和我說“對不起”?


    低低歎了口氣,他說:“竊聽器的事,我知道,是千麗透露給你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麵和我說起這件事。


    垂著頭,我低聲說:“那件事,過去就是過去了,我……我這次是真的放下了。”


    可他卻繼續說:“得知是千麗故意告訴你的,我很生氣。當時……當時就該給她一點教訓,但她畢竟、畢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我不能……”


    蕭景笙說得很猶豫,我知道他心裏為難,打斷了他的話:“你不用解釋這些,我很明白的心情。鍾千麗……她對我再不好,對你卻是真心實意的,對你來說,她就像是、像是親人一樣對不對?”


    他歎息著點了點頭,“嗯。”


    我也笑了笑,“你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鍾千麗這會兒,說不定已經難過到悲痛欲絕了。”


    或多或少,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她……總得讓她徹底清醒一次,才能斷了她的念想。”


    說完,蕭景笙歎了一聲,換了話題:“好了,不說她了。說說你吧,咱們明天就回國,你打算……怎麽辦?”


    “我?”我眨了眨眼,“你說什麽打算?”


    “當然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他很嚴肅地看著我,“這次回去了,就從鎮上回來吧,還是搬去我那裏,怎麽樣?”


    這……


    說到這些,我卻猶豫了。


    看了他兩眼,我小聲說:“我……還是想先回鎮上去。”


    “嗯?”


    男人蹙了蹙眉,顯然不滿。


    人家剛為我受了傷,我說話的時候有點心虛,“那個係列我還沒有做完,幾個約好的老人家還沒采訪。所以……我想弄完了,再回去。”


    蕭景笙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裏有譴責,似乎還有一點……委屈?


    “我受傷了,你不管我?”


    說著,還把纏著紗布的手臂向我眼前一舉。


    看著那一圈圈的潔白紗布,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那個專題,真的有認真思考過。蕭景笙,這次跟你出來,讓我覺得我和你差距真的很大。我也想認真工作,做出點兒成績來,做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要努力工作,提升自己的念頭,今天在餐廳裏,變得格外強烈。


    雖然在醫院,蕭景笙在鍾千麗麵前保護了我。但是鍾千麗那條微信,還是在我心裏揮之不去,像根刺一樣紮著我。


    我不要隻做個躲在蕭景笙身後的人,我要強大起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大概,他也能理解我的心情,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那好吧。”


    心裏一喜,又有點慚愧和擔憂,盯著他受傷的手臂問:“那……你的傷怎麽辦?”


    蕭景笙輕輕一笑,“你不跟我回去,我跟你去鎮子裏。這樣,你不照樣可以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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