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盯得我渾身發冷,咬咬牙,沉聲問:“陸國華,你怎麽在這兒?”


    本來我不願理會這個男人,但他出現在醫院,而且是我爸爸住院的醫院,就讓我不得不戒備起來。


    陸國華不答,隻是陰測測笑著朝我湊近了兩步。


    我本能地後退避開他,他哼笑說:“你躲什麽?壞事做多了,心虛?”


    呸!


    在心裏狠狠啐了他一口,我冷笑說:“就算是心虛,該心虛的也是你陸大少爺才對!忘了問候,令尊在監獄裏過得還不錯吧?”


    一提起陸中進監獄的事,陸國華眸光立刻一沉,滿臉氣急敗壞的神色。


    “你!”


    他攥起拳頭,咬牙吼了一聲。


    我笑得更輕快,“我怎麽了?我是真心希望,陸伯父在裏麵,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照顧”兩個字,我說得很重。


    陸國華是個聰明人,肯定聽的出來這是反話。


    冷風從我們之間呼呼刮過,吹得我臉頰有些發疼。


    沉默良久後,陸國華突然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上。


    風一吹,刺鼻的煙味兒飄進我鼻腔裏。我嗆得咳嗽了兩聲,他才哼笑一聲,慢悠悠地說:“幾天不見,曾小迪你這腿瘸了,口才倒是好了不少呢。”


    心裏一顫,我略感不安。


    他怎麽知道我腿受傷的事?他還知道什麽?


    正自驚疑不定,他突然湊近了點兒,居高臨下望著我問:“怎麽樣?被男人甩掉的滋味兒,還不錯吧?”


    “……關你什麽事?!”


    說起和蕭景笙有關的事,我就無法淡定,抬高聲音吼了一句。


    陸國華又愜意地吸了一口煙,勾唇笑著說:“是,你被男人甩多少次都不關我的事。但是……曾小迪,你說你被蕭景笙甩了,我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怕你了呢?”


    “……”


    男人陰惻惻的口氣,讓我忍不住身體一抖。


    當初和蕭景笙一起的時候,我曾狠狠報複過陸家這群禽獸,陸中進了監獄,陸母那天也被我甩了好幾個耳光。


    那時候我當然是滿心舒爽,可現在一旦脫離蕭景笙的庇護,陸國華果然立刻找上門來。


    強撐著鎮定,我沉聲說:“陸國華我告訴你,現在我手裏還有你和杜瑞的視頻,你要是敢做出什麽讓我不高興的事,我馬上讓你身敗名裂!”


    我口氣很重,可陸國華卻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


    他搖了搖頭,哼笑著說:“身敗名裂?曾小迪,你他媽到現在還用這幾個字威脅我,你以為我會怕?”


    他一副破罐破摔的口氣,讓我不由朝他仔細看了兩眼。


    向來喜歡裝出一副紳士範兒的男人,現在下巴上胡茬黑黢黢一層,穿著件皺巴巴的西裝,也沒打領帶,頭發有些油膩,也不知幾天沒洗過了。


    自從陸中被送進監獄後,他們陸家就徹底垮了。


    所有家產都被變賣用來還債,陸國華從陸家公子哥,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閑散遊民。所以他現在不怕曝光,我是真的相信。


    都說落水狗最危險,因為它沒有退路,遇到人就會往死裏咬。


    從陸國華野獸般的眼神裏,我讀到了類似的危險。腳下一頓,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隻聽陸國華說:“要不要,我把你被甩的事,上去告訴你爸媽?”


    “不要!”


    我立刻喊道。


    剛剛在病房裏,我看到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現在幾乎說不了幾句話,就懨懨的沒了精神,躺下去要睡覺。


    媽媽守著他,更是整天擔驚受怕,熬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現在他們這狀況,我唯有假意寬慰他們,自己和蕭景笙很好,哪裏敢告訴他們實情?


    如果陸國華去說,不僅要告訴他們真相,還會添油加醋,怎麽讓他們傷心難過,他就會怎麽說。


    我阻攔的話,換來陸國華一聲冷笑,“不要的話,就給我一千萬。”


    “一千萬?!”我頓時瞪大了眼睛,“你瘋了?我哪裏來的一千萬?”


    他哼笑,“別特麽給我哭窮!你沒有,蕭景笙也沒有?”


    我咬牙說:“你剛不是也說了,我已經被他甩了!”


    陸國華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好歹你也跟了他好幾個月,還替他拍了杜瑞的豔照。怎麽?你們分手的時候,他連個分手費也沒給你?”


    臉上頓時發燙,我不齒於陸國華的說法,但怕激怒他,也沒反駁,隻是說:“我真的沒有那麽多錢!”


    “真不給?”


    男人的強調裏隱約帶著威脅。


    我咬牙說:“不是不給,我是真沒有!”


    “哦!”他掐滅了煙頭,點了點頭,“那看來,我隻好去病房,找曾伯父和曾伯母去要錢了。”


    說著,他轉身就要往住院樓的方向去。


    忙拽住他衣袖,我急切地說:“別!”


    “那你到底給不給?”


    頓住腳步,他冷聲問我。


    “我……”


    實在沒有那麽多錢,我一時猶豫,他又邁開步子,掙脫我的桎梏往前衝。


    再次撲上去想攔他,我們一攔一掙,兩個人不顧形象地在醫院院子裏扭打糾纏起來。


    陸國華到底是個男人,片刻後我就脫了力,眼睜睜看著他掙脫了我的手,剛要大喊一聲,就聽我身後一道低柔聲音響起:“國華,你這是幹什麽?”


    陸國華頓住腳步,我也鬆開了手,我們一起回頭。


    站在麵前的正是杜瑞,他像是剛從片場下來,穿一身老式的三件套西裝,帶著一頂白色的禮帽,像是舊時候上海灘富人家的大少爺,滿身清貴。


    “阿瑞,你回來了……”


    一見了他,陸國華聲調頓時繾綣起來。


    一副可憐的表情爬上他剛剛還戾氣十足的一張臉,他走過去挽住杜瑞的手臂,委委屈屈地說:“阿瑞,你不在的這幾天,你不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


    他們倆旁若無人,杜瑞揉了揉他的頭發,溫和說道:“知道你難過,我這不是拍完戲直接坐飛機就趕回來了嗎?”


    又問:“伯母的病好點沒有?我回家看你不在,猜著你就在醫院裏。”


    看來,這是陸母也病了。


    難怪我會在醫院裏碰上陸國華。


    “我媽她……哎……”陸國華假模假樣地歎著氣,“家裏發生這麽大的變故,她一個老人家怎麽受得了呢?現在雖然說沒了生命危險,可這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呢。”


    杜瑞焦急說:“那我現在上去看看她!”


    他長腿邁開,轉過身去走出兩步,又轉了回來。


    “國華,你是不是威脅小迪什麽了?”


    杜瑞神情嚴肅,盯著陸國華問。


    還好,杜瑞總歸是個有良心的人。


    陸國華臉色微變,沉聲說:“我們陸家變成現在的樣子,全都是她和蕭景笙造成的!我現在不過和她要點錢,這算什麽威脅?”


    杜瑞歎氣說:“你需要錢,可以跟我要!”


    陸國華卻裝模作樣地說:“阿瑞,我不願你覺得,我和你在一起是為了錢。”


    嗬,到了現在,還在杜瑞麵前演戲。


    也虧得杜瑞一個表演係科班出身的人,竟然看不透他的虛情假意。


    我看到杜瑞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似乎想捧住陸國華的臉,但眼角餘光掃了我一下,又將手收了回去。


    他咳嗽一聲掩飾尷尬,隻對陸國華說:“不管怎麽說,是我們對不起小迪在先。現在……現在陸家的確落魄,但你還有我,總會好起來的!至於小迪,你們就當兩不相欠,握手言和好不好?”


    “……”


    杜瑞居然打著這種主意,指望我和陸國華一笑泯恩仇。


    這怎麽可能?


    但在他麵前,陸國華戲實在很足。他聽話地朝我伸出一隻手,溫聲說:“既然阿瑞發話了,那……我們就把之前的事,一筆勾銷?”


    說著,他眸子裏邪光一閃,冷冷刺了我一眼。


    我偏頭一看,杜瑞正滿眼期待望著我。心想和陸國華演完了這場戲,至少暫時他不會再去向我父母透露什麽,也就從善如流,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總覺得他手髒,我碰了一下他手背就彈開。


    杜瑞卻很開心,笑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對嘛,這樣多好,大家和和氣氣,不要再互相算計了!”


    對於他的過分天真,我實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既然確定我父母沒事,我不想多留,告辭要走。


    陸國華虛偽地說了聲再見,杜瑞卻說:“哎,你先別走,我們談談。”


    “我們?”


    我指了指他和我,又看向陸國華。


    杜瑞解釋:“就我和你。”又對陸國華說,“國華,你先去陪陪伯母,我和小迪說兩句話,馬上也過去。”


    “這……”


    陸國華猶豫。


    杜瑞蹙了蹙眉,他又立刻說:“好,那你快點兒。這幾天,我媽可一直念叨你。”


    “知道了。”


    等陸國華走後,我才沉聲問道:“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談?”


    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四周,杜瑞提議說:“不然,我們去附近找個咖啡館,邊喝邊談?”


    暮色四合,附近又是人來人往,的確不適合站在這裏說話。


    對於杜瑞,我沒什麽防備,點頭答應後,跟著他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小店。


    點好了咖啡,他深深看我幾眼,欲言又止。


    我有點不耐煩,“到底想談什麽?你說吧。”


    他這才說:“我聽說……你和蕭大哥分開了?”


    ……也不知這些人都哪裏來的信息,我和蕭景笙的事,居然已經人盡皆知了。


    無心騙人,我啜下一口咖啡,很苦,伴著那苦意,我點了點頭。


    “……為什麽?”


    杜瑞關切地問。


    “這是我的私人問題,不打算回答。”


    杜瑞不越距,他沒繼續問,而是換了話題,“我知道你父親醫藥費高昂,你離開了蕭大哥,以後伯父的病可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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