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間還有兒子的相冊,你……要看嗎?”


    溫言初說出這一句的時候,目光希冀地看向了程柯,她知道程柯怨恨他錯過了這一切,所以她想盡可能的彌補,讓他知道兒子這五年的成長經曆。


    程柯沒說話,目光甚至都沒有從百日照上挪開,隻是點了點頭。


    溫言初興衝衝地上樓去了,沒一會兒就捧了一本大大的相冊下來,程柯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手中依舊拿著那個小小的相框。


    溫言初在他身邊坐下來,感覺到他似乎終於沒有再那麽繼續的釋放冰冷,所以她有些長長鬆了一口氣。


    翻開了相冊,第一頁的第一章就是一個皺巴巴紅紅的嬰兒,眼睛是一道縫,沒有睜開,也沒有什麽眉毛,就連鼻梁看上去都看不出個高直的感覺來。


    “這是呈呈出生後四個鍾頭時的樣子,七斤三兩,手長腳長的,個頭不小,生他下來真是快要了半條命。”


    “這是呈呈出生後第一天的樣子,後麵這些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其實當時每天我都有拍很多,隻是挑選了比較可愛的衝洗出來了。”


    “這是一個月的樣子,已經長開了一點點了。”


    “這是……”


    “這是……”


    程柯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相冊上的照片,看著她指著照片的手指,看著她手上的戒指。他甚至連頭都沒有點一下,隻有溫言初那種特有的綿綿軟軟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在整個空間裏頭流淌。


    時間也就這麽靜靜地流淌,不知不覺,一本相冊就翻完了。


    又重歸沉默,溫言初輕輕舔了舔嘴唇,指了指樓上,“我……電腦裏麵還有很多呈呈的照片,如果你想看的話……”


    如果此刻有任何一個外人在場,都能夠察覺得出來溫言初的態度有多麽卑微,隻是溫言初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卑微,她總是會想到五年前自己對他說出那些話時候的樣子。


    他當時的樣子,就是那麽卑微,卑微到幾乎是低聲下氣地求她不要離開。


    如果說這世界上真的有報應,那麽溫言初覺得,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吧,這應該就是現世報。


    程柯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抽出了一小張兒子周歲時照的藝術照片,放進了口袋裏頭去。


    然後他才看向了溫言初,“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溫言初輕輕合上了相冊,應了一聲,“好,我們談談。你想和我談什麽。”


    她強忍著想要將手指絞在一起,摳自己手指甲的意圖,緊緊咬著嘴唇,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程柯接下來會說什麽,或許又會是一些冷言冷語,她已經默默地在心中做心理準備。


    而程柯隻是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眉頭輕輕地皺著,然後低聲說了一句,“我的骨髓配型失敗了,懷特說我們最好另想辦法,unos那邊不是總能有好消息的。所以,臍血移植是最好的選擇。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了。”


    溫言初點了點頭,“我知道。”


    所以當時才會回國去,當時才會選擇要留在他的身邊,她一直知道臍血移植的好處,並且不用守著unos那邊飄渺的希望。


    “所以你也知道,我和你必須再有一個孩子才行。無論你有多不樂意也好,無論我有多反感也好,我們都必須有一個孩子。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這個。”


    溫言初依舊是輕輕點了點頭,對了,就是這樣,他又開始豎起他身上的鋒利,言語中的尖銳又開始漸漸浮現了。


    然後程柯就說出了一句話來,就隻這麽一句話,幾乎就能夠瞬間擊垮她,就隻這麽一句話而已,就足夠讓溫言初一生銘記,足以讓程柯悔恨終生。


    他看著溫言初的眼睛,然後微微眯了眯眼睛,語氣倒沒有很冷,隻是平靜,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地說道,“所以,三千萬,夠嗎?”


    “什……什麽?”溫言初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有些滯了,就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盯著上頭那枚戒指,再次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程柯沒有看她,隻是調整了一下呼吸,每說一句他都心如刀割,但是還是平靜地將接下來的話說了出來,“我是說,當初你拿了一千五百萬離開了我,獨自生下了孩子,獨自撫養孩子五年,這一千五百萬讓你做出了這些,你想要離開我的世界。那麽,這一次,我給你三千萬,你給我再生一個孩子救呈呈。無論你有多不樂意也好,或者是我有多反感也好,起碼這樣,能讓我們心裏都感覺到舒服一些。”


    三千萬。


    這就是她為他再生一個孩子的價值。溫言初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破成一塊一塊的,不停地朝裏漏風,恐怕永遠也補不好了,恐怕永遠也補不好了。於是有液體從眼睛中砸出來,溫言初聽著這啪嗒一聲,她覺得自己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在滴血的聲音。


    她緩緩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然後轉過身麵對程柯。


    “我在你的眼裏,我和你在生一個孩子的價錢,就是三千萬而已麽?”說著,溫言初就笑了起來,很大聲,歇斯底裏地笑著,她此刻的模樣看上去很是瘋狂,就像是瘋了一樣。


    大聲地笑著,原來人傷心到絕處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情緒,真的不會是哭泣。


    而是像現在這樣,眼中流著淚,心中滴著血,臉上卻是笑容,這才是絕望。


    溫言初的動作有些木訥,像是因為這一些話,她的動作都變得遲滯起來了。


    就隻這麽抬著手,用力地,扭著手指,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拔了下來,然後用力地甩向程柯。


    她一直以來從和程柯認識開始,都沒有過什麽大喊大叫的時候,可是此刻,她就這麽大聲地對著程柯吼道,“給我滾出去!你為何不幹脆讓我自己來完成這些事情算了?!你為什麽不幹脆讓我自己來承擔這些算了?你為什麽不幹脆從我回去找你的時候就不要接受我!你為什麽不幹脆就直接讓我一直在地獄裏煎熬算了?你這樣把我拉出來了,又再把我推進去,算什麽?程柯,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心麽?你們不是都這麽問我,問我溫言初這樣殘忍地傷害了你,究竟有沒有心麽?那我現在問你,你有沒有心?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我為了什麽要離開你?你想過沒有?你不是一直不想聽我解釋麽?你不是一直不想從我口中聽到任何解釋麽?那麽,好,程柯,你這輩子都不要想聽到我任何的解釋。你就祈禱你這輩子都不要知道真相,因為無論你知道了什麽,再來悔恨什麽,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今天說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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