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程柯並沒有看這一封郵件,其實如果他看了的話,就會看到裏頭那個叫做溫曉西的女人的簡曆,然後就會看到郵件裏頭,其中一封簡曆的照片位置,貼著的那張兩寸證件照,藍色的背景底色,照片上的女人有著他無數次午夜夢回讓他魂牽夢繞的一張臉。


    但是命運是很奇特的東西,程柯聽到了這聲提示音之後,隻是轉動了皮椅朝向電腦,看著屏幕上頭的新郵件的標題,還沒來得及點開,電話就已經響起來了。


    看著屏幕上的號碼保存的名字,是他想拒絕都沒法拒絕的一個字——爸。


    接起來就聽到那頭一如既往沉穩淡定的聲音,“回家。馬上。”


    程柯眉頭皺了一下,“我在公司,還有事情要忙。”


    “你要忙什麽?給我匯報一下,還是讓我親自過來接你?”程嘉泱聲音依舊淡然如昔,停頓了片刻後又說道,“現在馬上回來,家裏來客人了,才剛到,你得回來見個麵。”


    “誰?”程柯問了一句,就聽到那頭傳來齊鈞航帶著笑意的聲音,“我呀,鈞航,還不趕緊地回來?”


    程柯有些無奈,但是程嘉泱都已經發話,他也知道父親有多一言九鼎的,於是隻能夠關掉了電腦,驅車趕了回去。


    剛進家門就聞到了陣陣茶香也聽到了客廳裏頭傳出來一陣笑語,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在玄關換了鞋之後就走進去。


    走到客廳門口,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陸曼和程嘉泱,歲月並沒有在程嘉泱和陸曼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大抵是因為家庭和睦愛情甜蜜,心情一直很寬悅的緣故。心態好了自然人也不顯老,相反程柯倒是顯得有些憔悴,眉眼間都是成熟。


    陸曼已經是個精致的中年小女人了,看到兒子站在客廳門口,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站起身來對他展開了手臂,“兒子!”


    “媽。”程柯叫了她一句,臉上有了些真切的笑意,走上去擁抱了她。


    齊鈞航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站起身來錘了錘程柯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


    然後,程柯的目光就落到了茶幾前跪坐著,手指動作靈巧地斟著茶水擺弄著茶具的女人身上,“你怎麽來了?”


    他眉頭微皺問了一句,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什麽悲喜。


    女人抬眸望向他,隻是溫和柔軟地笑,沒有作答,手中的動作也片刻不停,給他斟上了一杯馨香撲鼻的熱茶,做了個請品嚐的姿勢。


    陸曼輕輕哼了一聲,就伸手掐了掐兒子的臉,“以岑來不得麽?你這個壞家夥,都快要把家把媽媽都忘了,還是以岑天天來陪著我說話啊逛街啊,算是把你這個做兒子的沒做到的事兒全做到了,今兒也是我請她過來的,你還不高興了麽?”


    徐以岑跪坐在茶幾邊,聽了這話也隻是溫和笑笑,沒有做聲,抬起眸子看他的時候,目光依舊柔軟淡然,清淡得就像是杯中得茶水一般,卻是滾燙而炙熱的。


    徐以岑也已經三十歲了,沒有嫁人沒有戀愛地過了五年,誰都知道她是為了誰才這麽做的。甚至到後來,就連先前對這種寶寶貝貝養大的千金小姐有著些成見的陸曼,也漸漸接受了徐以岑這個姑娘的性格和形象,溫柔清和,安靜久遠的。


    一直默默地不動聲色地等著等著,就算知道或許沒有結果,似乎也從來沒有過怨言。


    久而久之,陸曼和她的距離就走得近了。連帶著,就想要撮合程柯和她。


    畢竟,距離那件事情,也已經過去五年了。陸曼是那樣心如刀割地看著自己兒子怎麽樣從那樣一段煉獄的歲月中走過的。


    那段時間他的頹敗,幾乎像是自我毀滅一般地用酒精、香煙和工作麻痹自己。


    也該到頭了,那樣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要兒子再走一遍了。


    畢竟目前看來,徐以岑是個好姑娘,不求名利的,清淺淡然沒有多複雜,而且一顆心默默拴在程柯的身上,五年不改。


    不在意他心裏為誰而苦痛,不在乎他曾經結過一次婚,隻想能夠守在他的身旁。這份堅持,是讓陸曼動容的。


    程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隨手端過了茶杯喝了一口,轉眸看向了齊鈞航,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地問了一句,“你怎麽有興致‘到家裏’來找我了?”


    說這話的時候,程柯著重了到家裏三個字,然後再看向齊鈞航時的目光,就有些不言而喻了,很顯然,他很清楚,齊鈞航素來要是找他,要麽就是去公司,要麽就是電話約出來。


    來家裏,那還真是第一次。


    齊鈞航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無奈,的確,是陸曼打電話叫他過來的,無非是想打著齊鈞航過來的名頭讓程柯回來,然後給程柯和徐以岑創造機會罷了。


    陪陸曼坐在客廳裏說了一會兒話,沉默應對了她諸多撮合之詞和對徐以岑的誇獎之詞,這才算是找了個空檔到院子裏頭去抽煙,有些如釋重負地長長呼了一口氣,將肺裏的煙霧都吐了出來。


    齊鈞航站在旁邊,輕輕歎了口氣,“是我對不住,陸姨其實也就是想借我過來的名頭把你勸回來。”


    “我知道。”程柯點頭應了一聲,抬眸看著夜空的繁星點點,目光有些幽遠。


    齊鈞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有些語重心長的歎息在裏頭,“唉,阿柯,你放了自己吧,時間都過了五年了,當初你那麽難熬的日子也熬過來了,你是時候該放了自己了,你都不知道陸姨和程叔有多擔心你。”


    程柯修長的指間夾著香煙,湊到唇邊吸了一口,沒有轉頭看齊鈞航,隻是給出了回答,“放了我自己麽……鑰匙,不在我手裏啊。鈞航,你沒有經曆過,所以恐怕就算我說,你也沒辦法理解吧?在我看來,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每一天每一夜,都依舊是如同五年前事情剛發生的那一天那一晚一模一樣的。所有的痛也好,難過也好,都是一樣的,無論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從來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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