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院長辦公室裏頭,這個在醫院人人看了都得恭謹幾分的院長,眼下卻是一番陪著笑臉的模樣。


    姿態真的已經很低了,點頭哈腰又是倒茶又是敬茶的,甚至可以看得到這個看上去已經五十多歲的中年院長的額頭上,甚至都冒出了些細密的汗珠來,就在這個冷氣開得充足的空間裏頭。


    “實在是抱歉啊,也不知道原來肝膽外的陸副主任竟然是您的……”院長說到這裏,就察覺到了陸冠蒼投過來的不悅眼神,馬上就噤聲不再說,隻是心中也覺得冤屈至極,要不是今天出了這麽件事,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肝膽外什麽時候被腫瘤科轉了危重病人過去。


    而且……他也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最受重視的肝膽外的一把刀,留美回來的陸醫生,竟然會是陸氏財團的兒子啊?


    這也不能怪他,難不成世界上見個姓陸的就是陸氏財團的兒子麽?那不是路邊隨便抓個姓李的都要猜猜是不是李嘉誠的後代了?


    “不然你以為我瞎了?這兩年給你們讚助啊扶持啊投資啊……你以為我陸氏的錢都是樹上長出來的隻要伸手摘一下就可以了?你一個醫院有什麽值得我投資的前景?能給我帶來什麽收益?要不是小凡在這裏工作……說到這裏,我投資的很多設備,似乎都是以捐贈的名義吧?你真以為我是衝著你們醫院才捐的嗎?”


    陸冠蒼咄咄逼人的語氣讓院長啞口無言,隻能笑嗬嗬地陪著笑臉,“這件事情……這件事情的具體情況……我也暫不清楚,如果真是如您所說那般,還是等同科室的主任過來了,我們問問看之後再說?”


    院長隻能這樣打著圓場,他有些頭痛的是,這陸氏財團的老當家,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聽了什麽謠言,一口就咬死了是醫院的政策不妥紀律不嚴的緣故,才會有了這樣的漏洞,出了這樣的事情,並且矛頭直指肝膽外的主任薑宏遠。


    天知道這個看上去已經五十多歲快六十歲的陸家老頭子,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隻是從這個精明的商人老頭嘴裏頭吐出各種類似於全血細胞計數、肝動脈造影這種專業的詞語來。


    院長知道,很顯然,陸冠蒼已經先聽了別人的話,被先入為主了,自己再怎麽說都沒有用。


    不用說,自然是鄢川在陸冠蒼麵前捅出來的,他可不管那麽多,看到自己老師因為別人的過錯而受傷,他心裏就是不爽,這一捅出來他反而心裏舒服了不少。


    薑宏遠就是這個時候從門口敲門進來的,一進來他就察覺到了院長辦公室裏頭氣氛不太對,主要是一進門之後就看到門旁邊貼著牆手背在身後站著的幾個黑西裝男人,那一副冷麵無私的樣子,他一瞬間就想到了電影裏頭的那些保鏢,再看到陸冠蒼的時候,隻覺得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到他臉上的時候,仿佛如同刀子在剜自己的臉一樣。


    “院長,我來了,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事情……”雖然不知道這個出現在院長辦公室的陌生中年男人是誰,但是薑宏遠可顧不了有外人在場,快點撇清楚這件事情才是關鍵,所以他張口就開始解釋。


    剛說到一半就隻聽得陸冠蒼冷冷地哼了一句,薑宏遠甚至注意到,就連坐在陸冠蒼旁邊那個一臉溫婉的中年女人眼神中都有些慍怒,而且似乎這個怒氣……是對著自己的來的?


    薑宏遠眉毛皺了皺,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就聽到院長的聲音有些無奈,無奈地輕輕歎了一口氣之後,無奈地對薑宏遠說道,“宏遠啊,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薑宏遠心裏頭咯噔了一下,甚至瞬間就明白了先前陸傾凡口中所說的那句“你的確是應該好好求一求情”是個什麽意思,其實他一路上也都在猜陸傾凡話裏頭的意思,這小子……語言藝術倒是玩得很有天賦。


    現在算是知曉他話裏頭的意思了,薑宏遠臉色僵硬著,卻是一語不發。


    “宏遠啊,你怎麽能這麽做啊,大家同事一場,你就算想要推卸責任不願承擔風險,也不能威脅手下的醫生瞞報數據給陸醫生吧?家屬隻是想讓病人得到最積極的治療,對手術風險也已經了解,就因為你,陸醫生今天才會出這事兒。”


    如果說先前院長的話意思還不夠明確,那麽現在這話,意思就已經很明確了,薑宏遠一下子就不僅明白了陸傾凡先前的話,也明白了院長現在的話,無非就是讓他來擔責任罷了。


    季若愚坐在車子裏頭,看著從來沒有這樣狼狽的陸傾凡,心裏頭難受的同時,也忍不住開始說他的工作,這是季若愚第一次在話語中表露出對他工作的埋怨,而且隻是非常細微的一點點,但是陸傾凡也聽得出來,這個女人,今天應該是被自己給嚇到了。


    “你的工作,危險也太大了。”季若愚輕輕地說了一聲,陸傾凡聽了之後微微笑了笑,不再討論這個話題,隻是說到了其他的方麵,“說起來,你這是曠工了麽?誰打電話告訴你這事兒的?”


    陸傾凡下意識的以為是範雲睿告訴她的,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季若愚就氣上來了,“你還好意思說呢,出這種事兒你居然都想著瞞著我,要不是我今天休假想著叫你別來接我了又打不通你電話,這事兒你還真打算瞞著到回家了再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了麽?”


    陸傾凡笑了笑不做聲,又開了一陣車,發現自己若是不和她好生說說這事兒,這女人還真不打算和自己說話了呢,於是隻能說道,“沒打算搪塞你,隻是外傷的視覺衝擊總是比內傷來得要強,我也不知道你承受能力還不錯,隻是擔心你會掉眼淚罷了,所以其實是打算傷口處理好了再告訴你的。”


    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看到季若愚的眼淚,這女人掉淚的情況不算太多,隻是眼淚仿佛是有一種魔力,讓人每次看了,都忍不住陪她一起難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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