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好黑啊。


    16歲的譚思希從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處在一片黑暗的地方。


    好奇怪啊,她是死了嗎?


    應該是吧!


    畢竟大冬天裏,她隻穿一套大伯娘的舊衣服躺在雪地裏睡了一夜,凍死了也正常。


    多可笑啊,那家人拿了外公家的全部家產,卻連堂姐的一套舊衣服都舍不得給她。


    給的還是大伯娘的舊衣服,上麵有一大片的不明汙漬,又土又舊還破洞,聞著有股味………


    村裏的譚家是老舊的磚瓦房,沒有廁所,隻能去茅房。


    洗澡更是奢侈,大伯娘還不準她浪費水,讓她到水井邊去洗澡,去河裏也行。


    嗬,可她不是六歲,是十六歲啊……


    所以除了盡量不洗澡,還能怎麽辦呢?


    昨天大伯和伯娘又跟伯公吵架了,原因是說伯公偏心,讓二堂伯住到城裏去,他們還是在家裏務農。


    嚷嚷著也要去城裏,反正是兩層的小樓,又不是不夠住。


    但是伯公不肯,怒斥了他們。


    “你去幹嘛?家裏的地,養的豬,不用管了?


    你弟弟腦子比你靈活,他要是發達了還能忘了你嗎?”


    嗬,譚宗心裏冷笑,就他弟弟那黑心肝,還發達了不會忘了他?發達了,第一時間就是跟他們這些窮親戚斷絕來往!


    他可不是什麽善茬,此刻直接出言道:“爸,要麽你就把那房子賣了,我們分錢,要麽你就讓我們一家住進去。


    你要是執意偏心老二,那你和媽後半輩子,就跟老二他們過吧。”


    村裏的老人,基本都是跟著大兒子過,若是二老被趕出去,可想而知有多丟人。


    被大兒子威脅,譚大伯的臉色鐵青,臭著臉怒喝道:“那房子你以為已經是我們家的了嗎?那是賠錢貨的,我們有賣的資格?”


    這個譚宗早就想過了,“這怕啥,隻要爸你同意,那死丫頭就交給我了。”


    他們這山旮瘩可不是大城市,冷死,淹死,摔死個丫頭有多稀奇。


    就水庫那地,死的孩子還多嗎?


    孩子調皮,他們管不住,多正常啊。


    譚大伯想了想,也覺得那丫頭確實是個隱患,雖然現在還能控製住,等她成年就不一樣了。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於是他眼神帶著狠意點了點頭。


    卻不想屋角處,他們正在討論的人,此刻捂著嘴無聲哭泣。


    ……………


    譚思希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都快絕望了。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雖然她感覺不到饑餓寒冷,但是長時間處在黑暗裏,足以讓她崩潰。


    從小她就是個敏感膽小的性格,此刻都快被自己腦補的各種怪物給嚇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都麻木了,呆在這裏,她除了胡思亂想,什麽都做不了。


    有疼愛她的姥姥和姥爺,嘲笑她的同學,同情的鄰居們……


    還有姥爺死後,姥姥帶著她過的日子,雖然錢財不是很多,但是足以讓她和姥姥豐衣足食一輩子。


    但是姥姥的身體越來越差,還有心絞痛高血壓各種毛病。


    姥姥想把錢留著給她上大學,結婚,生孩子,所以總是能忍就忍,不願意去醫院。


    她每次都哭著祈求姥姥多陪她一些時間,她才願意去住院醫治。


    在那期間,伯公一家待她和姥姥還是很不錯的。


    姥爺的葬禮上,她們都有些六神無主,還是伯公一家趕到,幫忙操持才穩住了場麵。


    自那以後,二伯娘經常住到她們家,幫忙照顧姥姥。


    堂姐也對她很照顧,經常帶她出門逛街散心,雖然錢都是姥姥給的。


    但是也可以理解,畢竟二伯他那幾千一個月的工資要養一個家,確實有些捉襟見肘。


    明明一切都好起來了………


    姥姥做了冠心病的支架手術後,身體也好起來了,她離開家門那天,還吃著姥姥做的早餐。


    等到晚上放學後,卻發現伯公一家都在她們家裏。


    他們的臉色沉重而哀傷,堂姐更是哽咽地擁抱著她說道:“希希,以後跟著我們家過,我們都會疼你的。”


    “這是……怎麽了?”


    姥姥死了,她從未想過會這麽突然,仿佛整片天空都塌了。


    她不懂,明明醫生都說隻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情舒暢,按時吃藥就好了,怎麽就……沒了呢?


    譚思希抱膝蹲在黑暗裏,不受控製地想到自己爸媽。


    小時候,大家都說她是沒人要的孩子,被姥姥姥爺撿回來養的。


    她不信,回家問姥姥姥爺,沒想到他們居然沒有否認,當然了也沒有承認,隻是看著她歎氣,慈祥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一刻……她想,也許那是真的。


    她開始變得乖巧,變得勤快,不敢再發脾氣,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地撒嬌。


    心疼不已的姥姥,沒忍住偷偷跟她說了自己的身世。


    姥姥說,她的爸爸媽媽都是很厲害的人,整個z國都是屈指可數的,所以才會被選中帶走。


    他們都是英雄,雖然沒有在身邊守護她,但是他們在守護國家,那就等於在守護他們。


    他們可以穩定地生活,有爸爸媽媽的功勞……


    可是,想到現在吃不飽,沒地睡,沒書讀的日子,她想,她可不可以自私點,不要英雄爸媽,隻要普通人爸爸媽媽。


    一家人像別人家一樣,普普通通的。


    清晨一起出門,去上班的上班,去上學的上學。


    晚上回家其樂融融地吃飯,看電視,寫作業……


    還有姥姥姥爺,她始終覺得姥姥突然過世的蹊蹺,但是當時她太小的,什麽都做不了主。


    就在她默默哭泣時,突然四周亮了起來。


    她抬頭一看……


    好多透明的大泡泡,裏麵有著許多的畫麵,讓她感到陌生又熟悉。


    裏麵的人,是她和姥姥姥爺,但是情景和一些人,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沒忍住伸手觸碰了一個,泡泡碎裂,黑暗蛻變,她的麵前出現了幼時的她……


    那是七歲的她,第一天入學,時間相同但是送她的人不同。


    隻見年幼的她,一手牽著一位大人,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清秀。


    “爸爸,媽媽,思思好高興啊!”


    爸爸?媽媽?他們是……


    這會她才看清女人的臉,是媽媽,真的是媽媽……跟家裏相冊裏的人眉眼一模一樣。


    家裏隻有一張媽媽長大後的照片,是虛弱的媽媽,剛出生的她,強顏歡笑的姥姥,背景是公廁。


    每一個泡泡裏,都有一段關於另一個她的人生。


    在這片黑暗裏,她體會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原來還可以這麽活……


    譚思希也不急著出去了,她細細品味著每一個泡泡中的場景,就像是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美夢。


    美得那麽真實。


    最後看到泡泡裏的媽媽變化成蝸牛吸附在父親的墓碑上,沉睡著陪他經曆風吹雨打,日升星落。


    她再也忍不住崩潰痛哭出聲。


    這時,她卻聽到了外界傳來的聲音。


    “爸,這死丫頭居然暈倒在這了,幹脆……”


    是大堂伯的聲音,沒聽到伯公的回話,隻能感覺到有人搬動她的身體。


    最後是漫過她身體的河水……


    好遺憾啊,她大概沒機會去見疼愛她的爺爺奶奶還有叔叔了。


    還有爸爸媽媽,她也等不到了……


    那幾個熟記於心的電話號碼,這輩子沒機會撥打出去了。


    最後的最後,在意識消失之前,她的額頭冒出來兩個泡泡,被係統截取了其中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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