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我看過父親的筆記本,包括他自己。他可能已經遺忘了這記載著他憤怒和咆哮的筆記本,習性什麽的比起年輕時也收斂了許多。


    我把這件事埋在了心裏,從沒對任何人提及,包括阿飛。


    接管秦家產業以來,我自問做得還算不錯。可能是從小就學習經商的緣故,我對投資這一塊比較在行,基本上投資的項目從來沒出過錯。


    我在很短的時間裏讓成業集團崛起,成為魔都屈指可數的企業之一。我仿佛就是一台賺錢的機器,沒有七情六欲,隻有目標,賺錢的目標。


    父親為之倍感自豪,他終於對我和妹妹和顏悅色了一些,但因為年少時的心結,我們的關係仍然不好。


    或者說,因為看到過他的日記,我對他更多了幾分厭棄。有時候我覺得,有他這樣一個父親其實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所以我跟他即使算不得仇人,也肯定不像父子,這是一種悲哀。


    我天性多疑,除了自己幾乎不會對誰保持絕對的信任,包括一直對我言聽計從的阿飛。所以這造就我強勢獨斷的個性,越來越不被人所喜,尤其是我的族人們。


    說來也慚愧,我作為家族的掌舵人,卻根本得不到族人的擁護。秦家的族人一直是我心頭的痛,若非我處事霸道,他們興許連陽奉陰違都做不到。


    可能正是這個原因,讓三叔鑽了空子。


    三叔強勢歸來之際,是為了把小奶奶送回了爺爺身邊。他利用所有族人對爺爺施壓,才得以讓父親和爺爺接受小奶奶。就這手段,我深深感受到何為霸氣,何為狂傲。


    他很孝順,他對整個秦家都不屑一顧,獨獨為了小奶奶低了頭,放過了他恨之入骨的爺爺和父親。


    爺爺在彌留之際把三叔刻在了族譜上,他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走了,哪怕是一句對不起。這段時期的三叔最為暴戾,他極度想把父親殺了,但都在最後一刻忍住了,說是小奶奶的交代。


    我自然不曉得他和小奶奶一路是如何走來的,但自此之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秦家和成業集團下手,才讓我深深感受到來自他的威脅。


    三叔跟我正式見的第一麵,就用十分冷漠的語氣跟我道,“漠飛,秦家是我最憎恨的家族,所以往後我做什麽事都不會有理由。你守得住這家族,算是你本事,守不住,也別怪我!”


    這句話至今我都如雷貫耳,因為當時三叔的氣場太強,即使我是那樣狂妄不羈的一個人,包括身後還有強大的後盾,都不得不對他心生戒備。


    三叔是一個梟雄,骨子裏就有股懾人的戾氣。這應該是跟他成長的環境有關係,也正因為這種氣場,才使得我對他不敢有絲毫的小覷。


    之後很多年我都在想,若非是他一直對秦家下手,我是否會成長得那麽快。人生中有個神一樣的對手,其實是一種榮幸,不管三叔他對秦家和我是怎樣一種心境,我都很感謝他。


    三叔報複起來是十分可怕的,在悄無聲息之間就滲透了金門世家的脈絡,不光把秦家的族人操控了,也讓其他家族對他低頭了。這是他最成功的地方,他有足夠的睿智來運籌帷幄。


    這一點,我自歎不如!


    我不清楚三叔心頭的恨有多強烈,但看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一步步把自己逼上毀滅,我無言以對。所以我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反控他,想要阻止他自毀。


    我們兩個的爭鬥,大概是魔都有史以來最狗血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看我們倆的笑話,而我們倆卻樂此不疲。他砍我一刀,我刺他一劍,我跟他打了個平手。


    大抵是這樣的相互牽製產生出了一種平衡,我們還算相安無事。但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一步錯棋,令他滿盤皆輸。


    這個棋子就是歡顏,我如今的妻子!


    歡顏是三叔利用來打擊我的女人,我至今都不明白他那樣睿智的人,怎麽會想到用她來打擊我,我是那種容易陷入桃色陷阱的男人麽?


    不過事實證明,我確實容易!


    當然,歡顏不是桃色陷阱,她不過是被三叔無辜利用的棋子。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曉得是被三叔暗算,還以為是她得罪了某個大人物被報複。


    在我遇到她之前,她在一家夜店當媽咪,原本這樣的女人我是不屑一顧的,覺得髒,市儈。但偏偏,那一夜的瘋狂和激戰讓我記住了她的感覺,從此瘋了一般地尋找。


    我一直在想,人世間是否真有一種感應叫上天注定,我和歡顏大抵就是這樣。我們的相遇都是那麽恰到好處,所以順理成章的,我就那樣愛上她了,沒有任何理由。


    之後我才了解到,她是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兒,出生清貧。但先天條件得天獨厚,不但長得如花似玉,身材也高挑有致,她站在人群中,單靠顏值就能秒殺一片。


    但除此之外,她的才華更令人動心,她畢業於c大設計係,主攻室內設計。但她琴棋書畫都拿得上台麵,這在那樣一個清貧的家庭裏很出類拔萃。


    後來我才曉得,她和同為世家的商家少爺商岩是師兄妹,商岩喜歡她,所以想把她培養得有足夠的資本嫁入豪門。


    但……虧了他一番苦心,結果歡顏成了我的女人,即使我們的相遇有些難以啟齒。


    索性歡顏並非是三叔的心腹,否則我一定會敗在他的手裏,因為對於歡顏,我到了一種近乎癡迷的地步。不,那不是癡迷,我覺得她就是屬於我的。


    不會有人相信,我這樣在外人眼中冷漠狠毒的人會傾心於一個在風塵中混跡了好些年的女人。可這是事實,我不但愛上,還愛得義無反顧。


    這是三叔唯一一步錯棋,因為在後來,他也在歡顏身上失了心,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他從一代梟雄變為逍遙浪子,跟歡顏有著莫大的關係,這是後話。


    有人說,男人存在於世上,就是為了那個上天注定的女人,我覺得這話很真理。


    因為歡顏和孩子,我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賺錢的機器,骨子裏也有七情六欲。我很害怕失去她們,所以終日都患得患失的,總覺得誰會來奪走她們。


    二十三歲之前,我從沒有愛過誰,更不懂得憐惜誰,就用自己霸道獨斷的方式對待歡顏。


    越在乎,就越怕失去,以至於我對歡顏的愛好像成了傷害她的一種方式,她很痛苦,而我卻不知悔改。幸好她這傻傻的小女人沒有拋棄我,否則現在變成逍遙浪子的就可能是我了。


    人一旦有了牽絆,顧及的東西就越多。


    三叔對歡顏的愛屬於情理之中,卻是我意料之外,想不到他對歡顏的感情是那樣氣勢洶洶,一點都不帶掩飾。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為了歡顏水火不容。


    人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大概就是我們倆這德性。


    可能上天比較眷顧我,即使三叔有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能力,但他沒有那個命運。一次次受傷,一次次重病,把我滿心好勝心全部擊碎。


    我總在想,我們兩個為何不能化幹戈為玉帛,成為良師益友。他憎恨秦家,是因為秦家沒有給過他溫暖和嗬護,而我卻雪上加霜讓他更不想回頭。


    隻是,想想他那可怕的背景,又如何能回頭,如何獨善其身?


    就這件事,我探過阿飛的底,看看他們到底掌握了三叔多少罪證。他很認真地告訴我,但凡三叔的身份坐實,那邊的人就會實施抓捕,絕不手軟。以他的罪證,死上幾百次都不算過。


    阿飛在我麵前從來不會危言聳聽,他幾乎把所有事都告訴給了我,還語重心長地跟我說,讓我不要趟三叔這渾水,他們找到切入點過後就一網打盡。


    至於秦家族人,能洗白的人他都會幫忙處理,不會讓我為難。


    我當然不會在乎秦家的族人如何,他們抓幾個把牢底坐穿都沒有關係。


    但是三叔……無論如何,秦家欠他的。再有,歡顏是他推到我身邊的,否則我也不曉得人世間還有如此幸福的天倫之樂。於情於理,我都不希望他死在那邊人手裏。


    我這心思沒有跟阿飛說,他滿身正義感,潛伏在我身邊就是為了調查三叔的底細,他是不會放過他的。所以我利用秦家自身的力量去黑三角那邊調查了,是師父杜嶽峰。


    這件事很隱蔽,除了我誰也不曉得,是暗中進行的。


    從師父帶回來的消息中,我才曉得三叔早把白鯊殺了,他一直利用白鯊的名義在做事。他身邊不但有一支戰鬥力極強的雇傭兵軍隊,還有幾個身手極好的心腹,他是黑三角絕對的主宰。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跟全球大佬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勢力盤根錯節,強大到了連師父都搞不清楚的地步。


    師父回來的時候,憂心忡忡地跟我說,“三爺這輩子恐怕完了,不管他回不回頭,他都是死路一條。”


    師父這人性子直,見不得族人裏麵出這樣的人,尤其三叔還那麽的厲害。他很難過,回來過後鬱鬱寡歡的,居然為此大病了一場,也是沒誰了。


    我讓師父對這事兒守口如瓶,不管誰都不要提。


    這事過後,每次看到三叔,我心裏的愧疚感就油然而生。若非父親和爺爺當年那樣狠心,他何須走上這樣一條路?


    我終於理解他何以那樣憎恨秦家,若是我,恐怕早就把整個家族的人挫骨揚灰了。其實單論性子來說,我比他更張揚,暴戾,這源自父親對我言傳身教的冷漠和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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