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即使塔納沒有再對我有任何冒犯,我都已經不太信任他了。一般對於這樣的人,我要麽像老a那樣放逐,要麽除掉。


    在黑三角這樣高危的地方生存,幾本原則就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但我暫時沒有把塔納怎麽樣,畢竟他手裏一幫雇傭兵還對他唯命是從,我雖身為這裏的老大,但有時候也調遣不了他們。


    為了安撫索菲婭和手下的人,我又開始加工提煉罌粟果了。眼下世界各地的大佬都虎視眈眈望著這邊,我若再沒點兒交代真怕要惹禍上身。


    索菲婭看到我又投入工作開心得很,積極地聯係當地村民來幫忙處理果子。加工提煉是一件很浩大的工程,因為這地方地理環境詭異,所以我們采取的都是原始加工提煉,進度很緩慢。


    我當然不著急,我期待越慢越好,這樣我能多一些時間來想問題。


    在黑三角的日子很單一,很枯燥。這地方的空氣中都彌漫著罌粟的味道,從來沒有消失過。因為沒有被化工業汙染,所以這地方的風景很美。


    我喜歡坐在山坡頂上俯瞰周遭的山穀,會有那種君臨天下的狂傲感。這地方的人都對我俯首稱臣,讓我有種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錯覺。


    我分析了一下自己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離開這江湖,大部分原因是我喜歡這絕對的主宰。這感覺比起當公司董事長要美好得多,統治一幫亡命之徒和管理高層感覺大不一樣。


    再有,我內心深處可能也住著一個惡魔,它從小就陪伴我,一直如影隨形。所以我會殘忍,會暴戾,喜歡在這血雨腥風的江湖中稱王稱霸。


    我在這邊呆了近三個月,一共出了兩批貨,都是索菲婭和塔納去送的。當然全程的路線是我布置的,這一點兒他們還是很遵守,不敢亂來。


    這兩批貨出去過後,北美那邊的大佬算是安撫了下來,暫時沒聽到什麽不好的風聲了。


    我的身體也養得差不多了,隻是消瘦了許多,估計這一身肉沒個幾年也長不起來了。我又蓄長發了,還是喜歡原來的自己,最主要是,我剛認識歡顏的時候,就是那造型。


    我在籌備回魔都,準備把手裏的事情處理一下就走。但索菲婭不願意我離開,她怕我離開過後就不回來了。也確實,我真打算不回這邊了。


    好不容易撿一條命回來,我不想在這麽個烏七八糟的地方把餘生葬送了。我想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看看世界各地的風景,也不枉人世走這一遭。


    天氣剛入冬的時候,黑三角這邊的氣候還好,山上蒼綠依舊。但魔都應該變了樣了,那邊一年四季節氣分明,眼下可能是一片淒淒切切的景象。


    不知道為何,我特別想回去,回去看看歡顏,或者……看看我那僅剩一口氣的大哥。所以我準備在過年之前回去,看能不能參加秦家一年一度的年夜宴會。


    冬月初的時候,我就已經把手裏的事情處理好了,我把塔納留在了這裏,就挑了幾個平日裏比較聽話的保鏢跟我。


    黑三角有我無數眼線,塔納是絕不敢亂來的。把他留在這裏,名為保護兵家重地,實為放逐,因為我的神經中樞從來就不在這個地方。


    索菲婭一定要跟我回魔都,我拗不過她隻好答應了,但也約法三章不準她鬧事。她習慣性陽奉陰違,所以我也不指望她真能安分守己,隻要別惹出大麻煩即可。


    我先到的香港,準備在慕氏醫院裏麵做一個全身檢查,看看有否後遺症或者排斥什麽的。


    接待我的還是慕少卿,他跟我講秦斐然病情雖然控製住了,但人始終沒醒過來。秦漠飛老早把他帶回魔都了,現在由之前的保姆王媽照看。


    慕少卿提到秦斐然時還很唏噓,我問他這事情是否跟秦靈素有關,他不置可否。但我從他閃躲的眼神裏還是猜到這其中可能涉及到什麽利益問題,不過事已至此我也沒追究了。


    體檢報告沒什麽問題,我身體恢複得相當不錯。秦斐然的肝葉在我體內生根發芽,逐步替代了我病變的肝葉。慕少卿說,找這樣子好好保養,基本上沒什麽大礙了。


    不過!


    他又很認真地叮囑我,一定不要去碰那些毒蛇猛獸,因為那些東西身體的毒素很容易引起器官衰竭,像我這樣移植過去的器官是最危險的了。


    我聽後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小孩子,去碰那些毒蛇猛獸做什麽?


    檢查了身體沒問題,我就和索菲婭一起坐飛機回魔都了,直接到的東區國際機場。我還是打電話讓阿莎來接的我們,她現在一直住在我的四合院裏,倒也照看得不錯。


    魔都的天氣不太好,很陰霾,大中午的就跟黃昏似得。我們剛進入市區就給堵上了,好像前麵發生了車後,密密麻麻的堵了好長幾排車。


    我們被堵在了車流中間,前後都進退不得,於是隻好坐在車裏休息。


    “jon,我說不回來你偏要回來,看看嘛,堵成這樣還怎麽回去嘛。”索菲婭被堵得火冒三丈,抱著我的胳膊一個勁埋怨,嘴撅得能掛油瓶。


    我揉了揉她發絲讓她稍安勿躁,堵車在魔都還不是家常便飯的事兒,我早就見慣不驚了。就是不知道堵這麽長要什麽時候才疏通,感覺遙遙無期。


    “jon,不然我們回去吧?這地方的空氣都沒有黑三角那邊好,我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似得。”


    索菲婭依然不依不饒,我有些生氣了,冷冷瞥了她一眼道,“這地方是我的故鄉,你要是不喜歡就自己坐飛機離開,我挺喜歡這裏的。”


    “你還不是為了沈歡顏那個女人!”她訕訕地哼唧了一聲,又道,“人家興許跟秦漠飛在你儂我儂,你就算出現了他們也未必待見你。”


    “……你少講幾句話會死嗎?”


    即使知道我的存在有些多餘,但我也不願意承認這事實。我回來魔都就是為了歡顏,就喜歡呆在她所在的城市裏,就算看不見,摸不著,想想也是一種慰藉。


    不過這種微妙的感覺索菲婭是不會明白的,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感情細膩的人。即使對我表白,也是那麽氣勢洶洶毫無掩飾,把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搞得大煞風景。


    她瞪了我一眼就不講話了,窩在座椅上用帽子蓋著臉生悶氣。我也沒再理會她,抬眸往車窗外淡淡掃了幾眼,卻冷不丁看到了同樣被堵在車流中的歡顏和秦漠飛。


    歡顏也在東張西望,所以就那樣不經意地跟我對視上了,她愣了下,臉色瞬間就變了。秦漠飛跟著她的視線看了過來,看到我時那麵色一沉,眸光瞬間淩厲起來。


    有怒,有恨,還有痛心疾首。


    我蹙了蹙眉,也沉下了臉。莫名其妙對我展露這樣大的敵意,幾個意思?我們倆有種狹路相逢的仇恨,都死瞪著彼此不轉眼,我猜他是在計較秦斐然給我捐肝一事。


    不過,這是秦斐然心甘情願做的事兒,與我何幹?估計,若非這是大馬路上,秦漠飛直接就衝下來跟我幹仗了。我似乎在他眼底看到了幾分殺氣,難不成他還殺我?


    正好這會兒馬路疏通了,前方車流湧動,阿莎立即轟了油門就往前飛快開走了。她可能也感受到了我和秦漠飛之間的硝煙戰火,怕生事。


    我們的車和歡顏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一臉戒備,看我的眼神再無之前那種溫柔了。莫不是,我心心念念地跑回來,迎來的卻是他們所有人的仇恨和冷漠?


    這一路上,我的情緒特別低落,我能無視所有人的態度,卻單單對歡顏很在意。我不希望她恨我,在這有生之年都不希望她那樣對我。


    到家過後,我一言不語地上了樓,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拿起電話就想撥給歡顏。可是號碼摁出來過後,卻沒有勇氣打過去了,她方才那眼神太涼薄了。


    “先生,先生!”


    我正發愣,阿莎忽然來敲門了。我淡淡應了聲她就開門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四方形的盒子,包裝得很漂亮,不曉得裏麵裝什麽東西了。


    她把盒子和一封信遞給了我,“先生,這是公司的助理送過來的,說是你的快遞和你的一封信。”


    “噢?”


    我納悶地接過了盒子和信封,一眼就認出來上麵娟娟秀麗的字跡是洛小七的。她的字體很特別,規規矩矩仿佛印刷一樣,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上麵寫的是“秦三爺”收,不曉得她在哪兒知道了我這個綽號。我打開了信封,裏麵是短短幾句話和祝福。


    三爺,見信好!


    閑來無事跟著姑姑學了雕塑,第一個想塑造的人就是你。姑姑告訴我,是你給我捐了造血幹細胞,還幫我交了一切治療費用。大恩不言謝,就送個禮物給你吧,祝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洛小七


    這丫頭講話跟她做人一樣灑脫,一點兒不拖泥帶水,挺合我胃口的。


    我拿起這四方形盒子仔細看了看,並不算大,長寬高不到二十公分。我很好奇她的雕塑水平如何,畢竟我身邊很多學設計的專業人才,這雕塑可算是基本功。


    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個陶瓷娃娃,確實是我本尊的樣子,惟妙惟肖,就是在福利院她請我喝茶時候的樣子。這是經過加工的陶瓷,看起來很精致,在陶瓷的底座還有洛小七的簽名。


    我拿著娃娃翻來覆去地看著,雕琢得確實不錯,神韻抓得很準,亦如歡顏當年給我畫的那張畫。這雖比不得那些專業人士的水平,但也比下有餘了。


    這丫頭,算是有心了。


    我挺喜歡這禮物的,於是拿起手機翻出了洛小七的號碼,給她編了個短信發過去:禮物收到了,很喜歡,謝謝!


    她立即就給我回信息了,是一張自拍照,俏皮地吐著舌頭,天真爛漫的樣子很是可愛。


    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能把鬼臉做得如此清新脫俗的,大概也就是洛小七了。她是個很樂觀開朗的女孩,性子好,就很容易感染身邊的人。


    我又忍不住拿起了陶瓷雕塑,看著看著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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