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漠飛對峙許久,他寒著臉一言不語地出去了,而費麒也緊跟著走了。歡顏在走廊那頭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她剛才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看到這氛圍就沒過來了。


    秦漠飛與她擦肩而過時直接就無視她了,而費麒路過時則歎息地搖了搖頭。我在想,他們剛才看到我們的策劃案時,心裏已經在懷疑她了。


    我們的策劃案跟他們差不離,主體思路是一樣的。其實我並沒有參考他們的,隻是撞構思了,而我又堅持沒有改。據說成業集團這次是費麒和歡顏兩個人負責,那麽他們肯定會誤會。


    我當然不會去解釋什麽,因為這就是我要的。


    歡顏一直都站在走廊邊,費麒出去了她還沒有跟過去。我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懼和不安,所以我很生氣,如果他秦漠飛真的那麽愛她,就不會讓她有這樣的神態。


    她應該是樂觀自信且陽光的,而在他身邊卻完全被他的光芒掩蓋,她就像一朵逐步枯萎的花朵,正慢慢接近死亡。而我,不會繼續讓這種事情發生,絕不!


    看到歡顏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我讓程婉卿去處理接下來的事宜,自己就先離開了。


    一走出會場,我就看到秦漠飛和費麒沉著臉在台階邊竊竊私語什麽,而歡顏就怯懦地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地方,戰戰兢兢的都不敢過去。


    這一刻,我心頭有一股怒火直衝腦門,我為她不平,為她抱屈。覺得她留在秦漠飛身邊真真是在浪費生命,她一定會被他慢慢折磨死的。


    於是我急急地走了過去,故意地拿出了那個盤遞給了她,還笑道,“歡顏,你等一等!這個東西還給你,上次你不小心落在我那邊了。這麽久也沒記得還給你,還是今天整理文件才看到。”


    我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以秦漠飛的性子,一定會認定歡顏就是背叛了他。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我實在不想讓她如一隻驚弓之鳥似得活著,隨時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掉。


    歡顏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驚恐番外地看著我,顫巍巍地不敢伸手來接盤。


    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會心虛,更會心痛。我大概是她唯一信任的人,而此時此刻,我卻用這樣直接且直白地方式傷害她,她一定很難過。


    她把眸光又落在了盤上,不安地看著憤怒至極的秦漠飛,哆嗦著唇想說點什麽,但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旁邊的費麒看到這一切也滿臉震驚,他應該是不相信這一切的,然而事實勝於雄辯,我拿出盤的瞬間,所有的解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秦漠飛冷冷地看著歡顏,雖然沒有講一個字,卻把他滿心的憤怒表達得淋漓盡致。他震怒的時候滿身都是懾人的戾氣,連我都能感覺到。


    此時此刻,他就像一顆行走的高爆手雷,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但他還是忍著,沒有當場發飆。


    歡顏在眾目睽睽之下終於接過我手裏的盤,我看到她眼底似有淚光在閃爍,但她極力忍著。她看我的眼神出現了不信任和質疑,還有受傷。


    眼下我已經無法回頭了,隻能這樣做,逼她做選擇,逼她離開這個讓她時時刻刻都忌憚的秦漠飛。


    費麒還是忍不住問了下,“歡顏,這是怎麽回事?”


    歡顏抬頭看了眼他,卻又不知道作何解釋。我想她已經亂了,她應該沒有見過秦漠飛如此盛怒的樣子。於是我跟她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直接往停車場那邊去了。


    我還沒走太遠,就聽到秦漠飛怒急地衝歡顏吼了聲,“沈歡顏,你夠狠,你真他媽的夠狠!”


    “秦總,我”


    歡顏想解釋,然而秦漠飛卻一把奪過她手裏的盤遞給了費麒,在抓著她直接朝停車場走了過去。


    我先他們一步上車了,但沒有開走,看到秦漠飛把歡顏塞進車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開走了,好像是往蘭若酒店那邊而去的。我心裏很慌,總覺得要出事,也就飛快地跟了過去。


    但我跟了一段路時就被秦漠飛甩掉了,他可能是發現了我。這家夥的車技跟秦漠楓有得一拚,是個中翹楚。這點兒我比不上,我不喜歡玩車。


    我沒有在蘭若酒店攔截到秦漠飛,打歡顏的電話也一直無人接通,心裏頭十分慌亂。我忽然間就後悔了,因為我這樣做並沒有問過歡顏願不願意,她能不能接受。


    再有,我沒有認真分析秦漠飛的反應,他會否氣得殺了歡顏,或者傷了她。她現在還懷著身孕,哪裏經得起他的蹂躪?


    我把車停在了蘭若酒店的外麵,跑去公司找秦漠飛,但沒有人,打他的電話是關機。這令我越發惶恐,害怕,可我不知道哪裏去找他們。


    我宛如無頭蒼蠅似得在蘭若酒店的樓上樓下尋找秦漠飛和歡顏的影子,然而找不到。就連停車場裏我都找了,根本沒有那混賬東西的影子。


    活這麽大,我從來沒有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感覺,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隨時都可能崩出來似得。


    我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等到了天黑也沒見秦漠飛出現,倒是阿飛出現了,從電梯裏出來了,黑著臉滿身怒氣。我連忙走過去問他秦漠飛在哪裏,我有急事找他。


    他冷冷瞥我眼,吐了三個字,“不知道!”


    而後這混賬就走了,沒再理會我。我怒不可遏地衝過去揍了他一拳,他側身避開過後微眯起眼睛盯著我,眸光比方才更加陰寒,跟秦漠飛有得一拚。


    “秦三爺如果要動武,我不介意跟你比劃比劃,不過若傷了秦三爺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他說著捏了捏指節,往後擺了個攻擊的招數。


    這家夥特工出身,我自然不會硬碰硬。再則,鬥氣和歡顏比起來,孰是孰非我分得清。


    我剜了他一眼道,“我不想跟你比劃,秦漠飛現在到底在哪裏?我有急事找他。”


    “我剛才就說了,不知道!秦三爺如果不信,就自己去找好了。”


    “好,你他媽的不說就算了,你馬上去找他,不要讓他對歡顏怎麽樣。你告訴他,但凡歡顏有個三長兩短,我立刻馬上會讓整個秦氏家族滅亡,老子說到做到!”


    我絕不是在說狠話,這一刻我的想法就是這樣。阿飛是知道我和秦家的恩怨,所以也沒反駁什麽,隻是冷冷看我很久,轉身就走開了。


    我再不能像一隻無頭蒼蠅似得亂晃了,就又開車離開了酒店。我沒有回家,又來到了酒吧裏,隻有這裏喧囂的氣氛才能讓我心頭不那麽慌亂。


    我覺得歡顏要出事了,她會被秦漠飛折磨得很慘。而我無能為力,因為我找不到這混蛋在哪裏。


    秦漠飛在地下圈子一向是死神般的存在,他是可怕的,駭人的,這點毋容置疑。否則他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接手了成業集團,成為了秦家的掌門人。


    也所以我才擔心,他發起狠來對自己都狠,更何況是歡顏?原本他們倆的關係就撲朔迷離,被我這樣火上澆油,估計是真的要冰裂了。


    其實冰裂也還好,這是我喜聞樂見的事兒。可就怕他一氣之下不計後果地殺了歡顏,那我這輩子都可能活在愧疚當中,我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很可笑,此時的我居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惶恐得不知所措。我在酒吧的樓上樓下地來去地走,心緒如麻,這是中煎熬,未知的煎熬。


    塔納在一旁看我很久,忍不住走過來拉住了我,很狐疑地問我,“老板,你怎麽滿頭大汗的?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有嗎?”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臉,居然濕了手。原來我已經恐慌成這樣了嗎?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預兆歡顏會出事,她會不會因此對我恨之入骨?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需要我們幫忙嗎?”塔納看我麵色不對勁,很凝重地道。


    我搖了搖頭,“算了,沒事,我回家休息一會兒。”


    我很清楚秦漠飛的本事,他若要藏人是絕不會讓任何人找到的。更何況他現在對我恨之入骨,如果我的人過去,百分百被他下黑手除掉,我不會這樣傻。


    塔納這些人都是雇傭兵出身,本身就有涉黑涉毒的案底。秦漠飛不可能不清楚我身邊都是些什麽人,他如借題發揮我就真的毫無辦法。


    我披上外套就離開了酒吧,但也沒有回家,就開著車在馬路上亂晃。一會兒在蘭若酒店門口停留,一會兒又在秦家老宅子前停留,再不然就到歡顏所在的別墅區等一會兒。


    即便如此,我的心依然靜不下來,那種風雨欲來的緊迫令我煎熬至極。我腦海中總不斷浮現歡顏絕望的眼神和蒼白的臉頰,一再地重複。


    我瘋狂地打著電話,一次又一次,但沒有人接,直到最後電話已經關機了。


    她在哪裏?她到底在哪裏?


    我又來到了秦家老宅子的大門口,茫然無措地望著朱紅的大門發愣。若非這該死的秦家,媽媽和我又怎會過得如此悲涼。若我沒有這淒淒慘慘的一生,又如何會跟秦漠飛鬥,繼而又怎會去傷害歡顏?


    所謂“蝴蝶效應”,大抵就是這樣吧?沒有那因,又怎有這果。而這因果輪回中,最最無辜的就是歡顏,當年我的一個錯誤,直接就把她推入了地獄之中。


    她在地獄中煎熬,而我卻無能為力。我他媽的怎麽就這麽該死呢,我為什麽還不死呢?像我這樣喪盡天良的禍害不是應該被雷劈死嗎?


    我抬頭看了眼墨黑的蒼穹,眼淚花卻不知不覺從眼角滾了出來。我慌忙四下裏看了看,偷偷把眼淚擦掉了。然而我止不住,眼淚花越擦越多,到最後竟泣不成聲了。


    這是我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哭得如此放肆,如此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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