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我竟變成了如此令人惡心的一個怨婦。


    我本以為和秦漠飛離婚後,我可以更自在逍遙地活著,卻誰知一看到他身邊有女人我就瘋了,跟商穎當年都不相上下了。


    我十分厭惡這樣的自己,於是在逃離老宅子過後就把自己關進了公寓裏,難受著,痛苦著。其實我根本放不下他,放不下!他就存在我的骨子裏,血液中,仿佛滲透了我的身心。


    我像一隻無頭蒼蠅似得在房間裏亂轉,被秦漠飛有女人這件事無止境地折磨著,無法釋懷。我覺得他就是我的私有財產,他就是我一個人的。


    隻是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天色入暮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瀝瀝淅淅的春雨。我開著窗,站在陽台遙望著雨幕中的蘭若酒店,它仿佛煙鎖重樓一樣縹緲,感覺遙不可及了。


    不知不覺的,腦中又想起了和秦漠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雖然一直都血雨腥風,可我是那樣甘之如飴。可他終究跟我不是一個世界,所以勞燕分飛了。


    我特別想打個電話給他,可盯著手機許久也不敢撥出去。本來今天我的行為就有夠令人厭惡了,這會再去騷擾他,指不定他對我多反感。


    就是心頭特別不甘心,不平衡,抑鬱得像要爆炸一樣。


    我在房間裏悶了很久,被自己折磨得快要瘋掉了,忽然想起了“清風吟”,想起了麗麗和蓮鳳她們。於是捯飭了一下自己,下樓開著已經積滿灰的那輛馬自達轎車過去了。


    這會兒正好是練歌房上客的時間,我到的時候,好多人都陸陸續續過去了。我也夾在人群中走了進去,裏麵一震高亢的音樂,震得我微微有些不舒服。


    可能是懷孕的緣故,這高分貝的地方不太適合我。我到吧台瞄了眼沒瞧見麗麗和蓮鳳她們,就準備離開了。


    剛轉身,就看到麗麗從樓上下來了,穿著一身豔紅的旗袍,走起路來十分妖嬈。她手裏還拿著一支煙,看上去有點兒像花樣年華電影裏的張曼玉。


    她看到我很意外,忙不迭地跑了過來,上下瞄了我一眼,“歡顏,你還好嗎?”


    “挺好啊,你們呢?”我淺笑了一下道。


    “挺好?”


    她一臉狐疑,估計也是聽到了我和秦漠飛離婚的消息。也對,秦漠飛結怨很多,他離婚的消息恐怕是普天同慶的,練歌房裏龍蛇混雜,她們知道也不足為怪。


    我聳了聳肩,指了指她手裏的煙,“怎麽抽上了?”


    “歡顏,現如今生意不太好做,所以我們就”她無奈地笑了笑,撚息了手裏的煙,“不過我沒有強迫那些女孩子們,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


    “你們很缺錢嗎?”


    我還是不太習慣清風吟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這等於好不容易漂白的身份又退回去了。我一想到秦漠飛說我在風塵之地待久了就染上了一身的風塵之氣的話就難受,想來他對這樣的地方是反感的。


    所以我也不接受了,我不希望麗麗她們走回頭路。


    她輕歎了一聲,又道,“歡顏,我們不能像你那樣還能從事設計,開始新的生活。像我啊,在這樣的地方待久了,對上班那點微薄的工資已經看不上了。這店去年盤點時算了一下,我們每人虧了一百多萬,這筆錢不是小數目啊。”


    “那不是還有別的辦法嗎?”


    “別的辦法?你曾經在夜店混了那麽久難道還不懂麽?肯花錢的人會真正喜歡清新淡雅的練歌房嗎?進到這種地方的人,誰不是為了那點小貓膩?就去年一年,清風吟的女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因為收入太低了。”


    我竟無言以對,因為事實上就是這樣。


    燈紅酒綠下的夜店,仿佛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這其中又分為很多種,針對不同的消費群體。


    清風吟的前身本就是一個煙花之地,而這裏麵的女孩子大都是那裏麵混出來的,收入的多少決定了她們的工作態度。收支不平衡就留不住人,習慣了花錢大手大腳的女孩子們,一定不甘於在這裏當個服務生的。


    還有麗麗和蓮鳳她們,以前她們不操心生意上的事兒,在我手底下坐台子一個月就能拿好幾十萬,甚至更多。


    我毫不誇張的說,她們三個每年的收入比得上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眼下生意不好做,她們劍走偏鋒似乎也無可厚非,畢竟在這個浮躁的大環境中,笑貧不笑娼的心態是存在的。


    我無法在麗麗麵前說酸溜溜的大道理,混在夜店的女孩子比誰都看得透,看得多,一個個都精得跟猴兒似得。


    所以我也沒講話了,跟麗麗寒暄了幾句就想離開,但她好像有些話跟我說,讓我等她一下。我聽不得這練歌房裏的聲音,就說在車上等她。


    我出來過後把車開到了清風吟大門前,靠著椅背等麗麗,想起她剛才的一席話,心頭也十分唏噓。我在想,如果沒有秦漠飛把我拉出這泥潭,我是否也走不出來了。


    當年的很多堅持,到現在看來都是一個笑話,有種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尷尬。想想秦漠飛那涼薄的話,我更加覺得當初的堅持就是一個笑話。


    麗麗一刻鍾過後出來了,已經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她撐著一把紅色花傘,走在雨幕中特別的風情萬種。她還是變了,這樣的風情下一定是顆寂寞的心。


    她上車過後收起傘用力甩了甩水,才把傘放在了車門裏,轉頭瞥了我一眼,“你離婚了對嗎?”


    “嗯,幾個月前的事兒了。”


    “我也快離了!”她睨著我淡淡一笑,又道,“小淡說我沒有生育,家裏麵的人說我肯定跟很多男人玩過,每天都像防賊似得防著我出軌,嗬嗬!”


    “可是他不是不介意嗎?”


    “你真以為男人會不介意這樣的事?那你說,秦先生那麽愛你,他為何舍得放手?還不是因為你以前在夜店混過,與他來說,這樣的地方就是迎來送往的地方。”


    我不想承認麗麗的話,可又不得不承認,因為秦漠飛那天確實說我了,說我裝得那麽清純。我捏了下眉心,沒有再說話,心裏開始膈應了。


    “歡顏,我們是不是永遠都這樣了?永遠都不能正常過日子了?”


    “到底發生什麽了?”我看麗麗情緒不太對,覺得很疑惑。


    她捧著頭愣了半晌,才又跟我道,“前段時間,秦二少來店裏玩,一定要蓮鳳作陪。你知道我們沒辦法惹他,所以後來蓮鳳喝醉了,被他上了。”


    “怎,怎麽會這樣?”


    我已經很久沒有秦少歐的消息了,過年那天他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他改邪歸正了,卻想不到他居然還惦念著蓮鳳,這家夥真是狗行千裏改不了吃屎。


    “有錢人啊,會把夜店的女人當人嗎?”麗麗輕呲了一聲,別開頭悄悄拭了拭眼角的淚,才轉頭衝我訕笑了下,“歡顏,我是不是太悲觀了?”


    “你們沒有別的打算嗎?”我無法安慰她們,因為我也是這樣。


    麗麗搖了搖頭,又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說我們除了賣笑還能做什麽呢?我就想賺很多的錢,然後獨自一個人去揮霍,去浪。”


    “麗麗,一輩子還很長,你別這樣想。”


    “可我應該怎樣想?一個那麽普通的男人還嫌棄我在夜店幹過,夜店幹過怎麽了?這天底下有多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誰不是轉手了好幾次?”


    “別瞎說麗麗,不要跟別人比,你過好過壞都跟別人沒關係。”我不愛聽她這樣的話,不能因為自己過得不如意就否定了別人的幸福。


    她可能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太對,訕訕地看向了窗外,“歡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齷蹉,很傻?”


    “沒這樣想,你比我們誰都聰明。”


    “嗬嗬,我說我被小淡那混蛋騙光了錢你信嗎?他跟我結婚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騙局,他是跟朋友合夥做生意虧了才來找到的我,我把所有積蓄都給他了啊。最後他居然找了那麽一個惡心的借口想要跟我離婚,我真他媽的嗬嗬了。”


    “被騙了多少?”


    我覺得趙小淡不是那樣的人,可能夠把麗麗打擊成這樣的絕不會是一點點錢。之前她幫著秦漠飛來騙我就得到了一筆很客觀的酬金,再加上她那些年工作賺的錢,好幾千萬是肯定有的。


    “差不多八千多萬吧,他和朋友開了裝修公司,說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用了我的錢,還給了我股份。可現在公司已經宣布破產,我那些錢等於打水漂了。”


    八千多萬


    我心頭忍不住一顫,我在夜店那些年,一直都是捉襟見肘,想不到她居然存了那麽多。怪不得變化這麽大,她是想急於把那些錢賺回來吧,否則她會恐懼。


    夜店的女人有一個共性,就是愛錢!錢多,更多,就會又安全感。反之,就會害怕,緊張,覺得生活過不下去。


    我想起手上還有一些錢,就又問了一下,“你是說他的公司好像也是做精裝修的對嗎?”


    “嗯,因為材料商那邊出問題,業主全部找上門來,我那些錢都不夠賠償的。歡顏,八千多萬啊,這是我一輩子的命啊,就這樣沒了。”


    “麗麗你別急,幫我約一下他和他朋友,我想跟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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