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墨琛這慶功宴辦得很成功,因為他邀請了業界的名流,等於是給雲庭國際造勢了。但與此同時,我本人也受益匪淺,在這個圈子忽然就名聲鵲起,居然也被人惦記上了。


    沈歡顏,搖身一變成了設計界迅速崛起的新秀。再加上秦家長媳這身份,就如同加持了光環一樣,十分耀眼。


    於是我十分尷尬,因為卡在秦馳恩和秦家之間進退兩難。我本應該立即回家去看看孩子們,看看家人,但又不能。


    我糾結再三還是回了秦馳恩那邊,想著再幾天就解脫了,不急在這一時。更主要是,秦漠飛依然沒有出現,他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我的存在了。


    慶功宴一事,我等於徹底曝光了。


    而令我心酸的是,秦馳恩依然裝著什麽都不知道似得,一昧地把我當成失憶症患者,他絕口不提宴會的事兒,不提除我之外的任何事。


    他在逃避,他已經認命了。


    還有四天,就是我們倆的婚禮,他要的婚禮。而我們的禮服已經從美國空運過來了,就是黛藍設計的那套婚紗,原本是她為我和秦漠飛準備的。


    果然秦馳恩一語成讖啊,他說我穿著禮服陪我走進禮堂的會是他,不會是秦漠飛。


    但我沒有在他眉宇間看到成功的欣喜,反倒多了幾分萬念俱灰。我懂那種心緒,因為曾經我也這樣絕望過,覺得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我跟他之間的關係如履薄冰,仿佛一碰就碎。他明知道我的動機,明知道我對他沒有半點愛意,卻依然願意選擇欺騙他自己。若論裝傻,我必須要甘拜下風。


    這兩天,我更多的時間是和小五到海灘邊抓螃蟹,避著秦馳恩。我不願意看到他落寞的樣子,更不願意去想他的內心世界會有多蒼涼,我怕自己到時候下不了手。


    小五是個悶葫蘆,他總是坐在海灘邊的礁石上看我抓螃蟹,有時候看得入神了,那視線仿佛穿透了我的身體,都不曉得看到哪裏去了。


    我本來就無心抓螃蟹,所以總會一無所獲,於是在海灘邊轉了一圈過後,也坐在了礁石上,就離小五一兩米遠的距離。他地勢比較高,能俯瞰我。


    因為在大海邊,所以天色入暮過後那道餘暉十分妖嬈,我最愛看這道風景。喜歡看著餘暉慢慢散盡,沒入海麵,一切好像都歸於平靜。


    當暮色拉開時,心緒就會變得五味陳雜。


    我靠著礁石靜靜地望著頭頂逐漸墨黑的天空,回想著這段荒唐的日子。這是我人生中最彷徨糾結的時候,因為沒有人給我引路,沒有人告訴我該怎麽走。


    從小到大習慣了按照父母給的軌跡走,結婚了又活在丈夫的羽翼下,他總會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可這次他沒有,幾個月來他再也沒有出現。


    我才發現,原來一個人走會是如此艱難。


    等和秦馳恩的婚禮過後,我又該怎麽辦?是厚顏無恥地回到秦家,還是選擇一個人躲得遠遠的,在暗處靜靜地看著他們?再或者就是,我也灰飛煙滅了。


    因為我記得秦馳恩說過,很多人不允許他死,而那些很多人至今還沒有出現。我一直都沒發現之前在臥室門口偷聽我講話的人是誰,他沒再露臉過。


    我狐疑是秦漠飛,可他沒理由避著我,除非他有著不為人知的目的。但眼下我都要和秦馳恩舉行婚禮了他也不出現,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想到他,我又回頭瞄了眼小五,發現他正在看我,跟我四目相接時,他狼狽地別開了頭。我立即站了起來靠近他,狐疑地盯著他的眼睛。


    “小五,你到底是誰?”


    “你都叫我小五了,還問我是誰?”他淡淡道,眸光又像覆上了一層紗似得看不透了。


    “但你分明不是三哥的人,你是那邊的人嗎?”


    小五從殺死聶小菲過後就好像一直在幫我,最突出的就是那次我因為難過跑去華庭被秦馳恩發現時,他還在幫我解圍,這說明他是護著我的。


    大概是我警匪片看多了,覺得他是那邊的線人。


    他挑眉看我一眼,“那邊?哪邊?”


    他居然還裝糊塗,我也就沒多問了,有句話不是說得好,“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他大抵就是這樣子的人,哪怕證據確鑿都打死不承認。


    我準備上岸回別墅,剛轉身卻瞧見左側的小塔處像是站著個人,還有一絲亮光一閃即逝。我正納悶時,小五忽然一把拽過我翻身越到了一塊巨石後麵。


    與此同時,小塔邊忽然一聲槍響傳來,我尚未反應過來,剛才所站的那塊礁石就“轟”地一聲爆開了,周遭頓時硝煙四起。緊接著好像有無數黑影不斷朝這邊湧來,因為天色昏暗,也都看不清楚他們的樣子。


    小五十分戒備,手死死拽著我,我聽得他的呼吸很凝重。


    我悄然問道,“小五,這都是什麽人?”


    “殺你的人!”他哼了聲,拉著我往身後的海麵移動,“人太多,你躲進海麵不要冒出頭來。”


    我是個惜命的人,聽他這樣一說慌忙蹲下身子準備躲進海裏,但想到他又立即折了回來,“那你呢?”


    “我先解決他們。”


    小五說著掏出了手槍,示意我沉入海裏。我知道我杵在這裏就是個累贅,並且這些人都是要我命的人,於是叮囑了他幾句就退到了海裏麵。


    眼下天氣已經入秋了,夜裏降溫時海水的溫度就很低。我躲在水裏麵凍得瑟瑟發抖,憋著氣時感覺整個腦袋都要爆炸了。岸上硝煙四起,也不曉得小五怎麽樣了。


    我搞不清楚怎麽會有殺我的人,並且還這樣明目張膽地來殺我。我在想會不會是秦馳恩說的那些不允許他退出江湖的人,否則不會這樣窮凶極惡。


    我感覺子彈不斷從水麵颼颼飛過,所以我不敢冒出頭,以至於在水下憋得頭暈目眩,感覺要窒息了似得,再這樣下去我肯定要死在這海裏。


    我慢慢又往後退了下,想找個地方出來透透氣,卻一不小心踩到了水裏一個深坑,直接一頭栽下去了。因為頭暈,我沒有力氣再掙紮了,撲騰了幾下就往水裏麵沉了,意識也在逐漸渙散。


    這大概是報應吧?在我處心積慮想要殺死秦馳恩的時候,別人也來殺我了,真諷刺。


    但


    就在我昏迷前一秒鍾,被兩隻強而有力的胳膊一把抱住,緊接著唇間一股透著薄荷味的空氣襲來。我頓時心頭一悸,下意識去抓他,卻聽得他好像哼了聲。我來不及看清楚他是誰,因為我暈過去了。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躺著,秦馳恩寒著臉坐在床邊,旁邊站著小五,他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臉上有個十分明顯的巴掌印。


    秦馳恩看到我醒來,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往後擺了擺手,小五垂著頭立即就出去了。


    我心頭有點兒納悶,我雖然溺水了,但還是記得昏迷前有人灌入了一口氣給我,那個人一定是秦漠飛。他唇齒間的薄荷味是我刻骨銘心的記憶,絕對忘不了。


    可那個時候,他怎麽會在附近呢?還是他一直就在那別墅左右看著我?


    “歡顏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傻傻的。”秦馳恩捏了下我的臉,柔聲道。


    我眨巴了一下眸子坐了起來,才發現身上已經換了睡袍,也不曉得是誰給我換的,太他媽的尷尬了。我臉熱地瞥了他一眼,才道,“我沒事。”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居然沒想到會有人暗殺你。”


    “沒事啦,我這不還活著嘛,是小五把我弄回來的嗎?”


    “嗯,我晚上有個應酬回來太晚,對不起。如果我知道他們回來偷襲,一定早點回來陪你。”


    他晚上應酬了?那麽我的衣服是小五換的?


    怪不得他臉上頂著一個手掌印,是秦馳恩打的吧?於是我又疑惑起來,如果是小五把我弄回來的,那麽我昏迷前抱我的人也一定是他,所以他是秦漠飛?


    怎麽可能呢,他身上完全沒有他的氣息啊,我關注了他那麽久,他怎麽可能逃過我的眼睛。並且,如果是他,看到秦馳恩對我那麽親密的舉動,他早就氣炸了。


    我怕秦馳恩看穿我的心思,就垂著頭沉默著。他又在床邊坐了很久,揉了揉我發絲,“先歇息一下,我去給你煮一點吃的,想吃什麽?”


    “不用了三哥,我什麽都不想吃。”


    “傻丫頭,不吃東西怎麽行,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他說著給我墊了枕頭,又把我摁回去躺下了。而後他在我眉心吻了一下,才轉身離開了臥室。


    他一走我就起來了,悄悄來到陽台朝院子裏張望,看到小五又站在門口的小徑邊,挺拔的身姿在暮色下有些莫名的落寞。我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很久,卻依然覺得不像是秦漠飛喬裝的。


    他可能是感覺到我在看他,轉頭往陽台邊瞄了一眼又立即走開了。我又回了屋,準備在衛生間洗漱一下,卻看到了簍子裏被換下的衣服。我拎起衣服看了下,瞧見了衣服上一片血跡,這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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