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的臉色依然波瀾不驚,他看我哭泣,從兜裏翻出了一張紙巾遞給我,“沈小姐你快擦擦吧,山頂上風涼。”


    我竟無言以對,狼狽地接過他的紙巾擦了擦臉,才又道,“小五你在這裏等會,我進去看看,我腦子裏好像想起來了一點兒什麽了。”


    “是!”


    門口的警衛還是之前那個,十分負責任地守在這裏。他看到我愣了許久,隨即笑著打了個招呼,“沈小姐,你來了。”


    “嗯,我過來這邊看看。”想不到這麽些年這警衛居然還記得我,而我都快要記不得他的樣子了。


    “沈小姐好久沒有過來了呢,你一切都還好吧?”


    “我還好,謝謝你。”


    我笑了笑,刷了臉進到了別墅裏,才發現這別墅裏什麽都沒變,一草一木都保持著我之前布置的原樣。小徑上很幹淨,應該也有人經常過來打掃。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才輸入了密碼,這是兩組令我又心動又尷尬的數字,是和秦漠飛第一次在一起以及第一次真正認識的那一天,密碼是他設置的。


    輸入完畢過後,門“哢”地一聲開了。我關上門,環視了一下大廳,這裏麵所有布置都沒變,一塵不染的。


    我記得樓上有一副我當時畫的畫,是一朵抽向的,怒放的玫瑰花。玫瑰花下是三個漫畫小人,一個是我,一個是秦漠飛,牽著我們的小凡。那時候還沒有諾諾,所以就沒有她。


    我脫下鞋子走上了樓,卻忽地愣住了,這樓下確實沒有變,但樓上已經不是之前的樣子了。


    牆壁上所有的婚紗照都不見了,主臥,客廳,以及走廊上的照片都沒有了。


    就連我畫在牆壁上的玫瑰花也變了樣,下麵不再是三個小人兒,而是被另一朵玫瑰花覆蓋了。花的風格跟我一樣,我想這應該是秦漠飛的手筆,他知道我畫畫的規律。


    這屋子依然富麗堂皇,但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婚房了,沒有家的溫馨,沒有愛的痕跡。


    我滿屋子找了起來,一間,兩間,找遍了所有房間都沒有看到我們的婚紗照。我不甘心,儲藏室、地下室這些地方都找了,真的沒有。


    怎麽會這樣呢?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兒?


    我一直不敢碰觸這個地方,因為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候,被秦漠飛寵上了天,經曆了他求婚,我們一起拍婚紗,好像女人一切夢幻的東西都得到了。


    這地方就像是我的夢幻城堡,我本想塵埃落定之後再來這裏,再續我和漠飛的愛情故事。卻誰知這裏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我們的照片,我的畫,全都沒有了。


    我難過極了,仿佛構築在心頭的童話堡壘坍塌了,變成了一堆廢墟。我坐在寬敞且豪華的客廳裏,哭得難以自己。


    我不知道秦漠飛在哪裏去了,為何還不露麵?我真的要走投無路了,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處境,每次麵對秦馳恩時,我更多的是恐懼,我覺得他早就把我的心思洞悉了。


    望著這滿屋精致的裝飾,我不願意走,因為這都是我親自一點點布置的。從裏到外,無一處不透著我對家的渴望和眷戀,我要丈夫和孩子。


    “叮!”


    包裏手機忽然響起,嚇得我心頭一顫,慌忙找出手機瞄了眼,竟是秦馳恩打來的。他出門在外很少打電話給我,這令我有點兒心虛,等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三哥,你找我?”


    “歡顏,你在哪裏呢?”


    “我在外麵呢,馬上就回去了,你呢?”


    “我在雲端碧雲華庭這邊轉轉,看到了咱家的車在大門口,你出來了嗎?”


    我愣住了,秦馳恩怎麽會跑到華庭這邊來呢,這樓盤是誰開的他一定是知道的。我出現在這裏,用任何理由都說不過去吧?怎麽辦怎麽辦?


    “嗯,我在家裏覺得有點兒悶,所以讓小五載我出來轉轉,三哥你也在華庭啊?那我去找你好嗎?”


    “好啊,我在小湖這邊,你和小五過來吧。”


    “噢。”


    秦馳恩出現在這裏是偶然還是必然?我越來越弄不懂他了,我總覺得他跟我一樣在裝著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心裏跟明鏡似得。如果他真是這樣,那隻有一種解釋的可能:他已經不想再反抗了。


    我很快下樓了,關上門後就急匆匆走出了別墅,剛走到小徑上就看到秦馳恩過來了,是徑直往我這邊來的。我慌了,睨了小五一眼,他還是那樣波瀾不驚的樣子。


    我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秦馳恩的心腹,因為他好像一直在幫我解圍。尤其是那次我在小凡學校門口失態,也是他及時阻止了我。他從來沒有把我的異常告訴給秦馳恩,令我很懷疑。


    他若有所思地看我眼,先我一邊走到了秦馳恩身邊道,“老板,沈小姐說太悶了,我想起這邊有個湖,就帶她來了。”


    我也快走幾步到了秦馳恩身邊,十分不安,“三哥,你怎麽會在這邊啊?”


    “正好這邊有點兒事情要處理,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這麽巧你們也在。吃飯了嗎歡顏?肚子餓不餓?”


    秦馳恩根本不動聲色,他都沒問我為何會在這別墅裏。我百分百肯定他是知道我裝失憶的,可為何他不戳破我,不指責我,不把我滅了?


    睨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我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他還是那樣柔情萬種的模樣,隨時可能把人寵上天的樣子,可我知道,他心裏並不是這樣想。


    我搖了搖頭,“我不餓。”


    “帶你去湖邊轉轉吧,那邊風景很美。”


    他說著拉起我就往別墅後麵的小湖走,我知道後麵那個湖,是個原生態的湖。當初秦漠飛在這裏造別墅,就是看上了這邊原生態的風景,弄了個最高檔的別墅區。


    小湖邊的楊柳樹已經發出了新芽,柳枝隨風起舞時特別美豔。我就站在圍欄邊看小湖的魚,水裏倒影這我和秦馳恩的影子,絕對的貌合神離。


    他伸手抱住了我,我正要別開,他忽然道,“歡顏,讓我抱抱,留個念想吧。”


    我一怔,訕訕道,“你怎麽這樣說呢?什麽念想?”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臉,卻沒應我。於是我更加肯定他是知道我心頭那點小伎倆了,他已經連掙紮都不屑了。我別開頭故意看風景,心裏卻難受得緊,說不出來原因。


    “歡顏,你的頭發已經恢複了這麽多了?”他用指尖卷起我的發絲仔細看著,“還有這麽長的白發,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夠娶你呢。”


    “三哥,你很想娶我嗎?”


    “傻丫頭,當然很想,隻是最近老是做噩夢,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福氣跟你走進結婚的禮堂。”


    “看你說得,好像我會死一樣的。”


    我笑道,心裏卻很沉。想要白發變成青絲何其簡單,隻需要一剪刀而已,可是我的計劃


    一個禮拜後,我接到了楊碩的電話,他跟我講硬盤裏麵隻有秦馳恩在世界各地做慈善的交易記錄,別的記錄根本沒有,他早已經在硬盤上做了手腳了。


    我聽了過後心裏很不是滋味,連硬盤都沒用了,那麽他們想定秦馳恩的罪越發的難上加難了。原來他早就猜到他們想得到硬盤,早早就動手處理了。


    而我處心積慮跟他虛與委蛇那麽久,不過是鬧個笑話而已。


    以上都不是重點,我特別想知道,那邊的人在看到他做了那麽多慈善過後是什麽樣的表情和心態,會否感到汗顏。因為在近年來查了很多貪官汙吏,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裸的諷刺。


    島一站都沒有辦法扳倒秦馳恩,那現在更不能了。他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誠如他說,若非他自己想死,否則沒人鬥得過他,他所言非虛。


    我在別墅裏悶了很久,讓小五帶我到市區一家造型社,直接把多餘的白發剪掉了,留下了一頭短短的黑發,如墨一般。短發的我顯得很幹練,但其實我很笨。


    我頂著一頭短發回到別墅時,秦馳恩回來了,瞧見我這樣子微微一愣,“歡顏,怎麽把頭發給剪了?”


    “你不是說了等我白發變成青絲就娶我嗎?現在可以了。”


    我不想再拖了,誰人都對付不了秦馳恩,那就我來對付好了。他這樣活著其實很累,時時刻刻被警方盯著,所有人都在提防他,這種感覺很不好。


    他是秦家的人,還是秦家的人動手吧。


    秦馳恩聽到我那麽迫不及待想嫁給他,臉色頓然變得有些古怪,但很快釋然了,隨即莞爾一笑,“好啊,我早就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隨時都可以


    他說的一定不是隨時可以走進結婚禮堂,而是隨時可以死去。他是知道我想殺他的,他都不掙紮了。興許他從頭至尾就沒在乎過方隊長那邊的人,他隻在乎我。


    我笑了笑就上樓了,把自己關進臥室找出了我買來的那把小刀,盯著刀身看了許久,我又把它放在了我隨身佩戴的包裏,以備不時之需。


    夜裏秦馳恩再沒來找我聊天,但我知道他沒睡,因為那書房的燈一直亮著。我一直站在陽台,心緒難平。


    直至今日秦漠飛都沒有出現,甚至一句話都沒帶給我。我從一開始的淡定從容又變得心急如焚,因為我怕他活著可能就剩下一口氣了,或者說,他不要我了。


    我都不知道,當我和秦馳恩走進婚禮現場過後,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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