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不久,別墅下麵好像來人了,我走到陽台邊往下瞄了眼,發現是聶小菲和裴文娟兩人鬼鬼祟祟地過來了,看臉色似乎不怎麽好。


    我這邊聽不到他們聊什麽,就準備到外麵樓梯邊看看。但剛走出去程婉卿就上來了,看到我愣了下,微微點了點頭。“還沒睡嗎沈小姐?”


    “下午睡飽了,先到樓上去看看風景,你要一起去嗎?”


    “好啊,一起!”


    她倒是沒拒絕,還主動過來扶我。我訕笑一下,跟著她一起上了樓,這邊的樓頂沒有我們在依巒的別墅樓頂好,很亂,想來是無人打掃的緣故。


    樓頂上有個花壇,我們倆就坐在了花壇邊上,舉目望著夜空,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我不說,是因為話多了可能會出現漏洞,畢竟程婉卿是知道我過去的。


    程婉卿心事重重,坐了一會兒就轉頭看了我一眼。燈光很暗,但我還是瞧清楚了她眼底那一抹哀傷和委屈。但沒有恨意,她並不恨我。


    所以我很喜歡她,曾經我很希望秦馳恩有生之年能夠接受她,但現在不了。他那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大毒梟,是不配有程婉卿這樣出色的佳人陪伴的。


    “我可以叫你歡顏嗎?”


    “隨你啊,怎麽樣都行。”


    “嗬嗬,歡顏很好聽,很美的一個名字,你爸媽一定很有文采吧?”


    “這”我嘴裏剛冒了點聲音出來,就立即意識到不對了。我既然已經失憶,何以知道爸媽的文采如何?於是趕緊又補了句,“這是三哥說我叫沈歡顏嘛,至於是不是爸媽又文采,我也不曉得。”


    “噢噢,對不起我忘記你記憶裏有些損傷,別怕,你隻是選擇性失憶,很快就能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兒來的。”程婉卿淡然一笑,有些尷尬地望看一下天空。


    她應該沒有起疑,於是我點了點頭又道,“謝謝你的吉言婉卿姐姐,你記得我以前發生過一些什麽嗎?比如我還有什麽家人,三哥是不是我未婚夫?”


    “他說是你的未婚夫?”程婉卿一怔,嗓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但她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就又訕笑了下,“他確實是你的未婚夫,你們倆很般配呢。”


    “真的嗎?醫院的護士們也這樣說呢。”我想不到程婉卿還如此鎮定,就隨口補了句,她那臉瞬間就暗淡了下去。我怕她起疑心,又多事地問了句,“婉卿姐姐,你結婚了嗎?”


    “沒呢,我工作很忙顧不上。”


    “那你有心上人了嗎?”


    “不知道那算不算心上人,我愛他,但他並不愛我。”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又道,“歡顏你這麽惹人疼愛,一定沒有過這樣的滋味對嗎?”


    我聳了聳肩,茫然地搖了搖頭。我覺得她在試探我,雖然她說的都跟自身有關的事兒,但總是跟過去有關,並且問得那麽不經意,很容易就大意了。


    她見我沉默,笑著搖搖頭,“也對,你都記不得了。”


    “婉卿姐姐喜歡誰呢?你有跟他表白過嗎?”


    “沒有,我知道他不愛我,不想去丟這份臉麵,若不然以後我還怎麽有臉去麵對他呢。”


    “這有什麽啊,人都說女追男隔層紗,你應該主動一點嘛。”


    “他啊,愛上了別人老婆,我再主動又有什麽用呢?歡顏,你覺得愛上別人老婆這種事對嗎?你能接受這樣的男人嗎?”


    “我”


    “歡顏,這麽晚了,怎麽還在這邊玩呢?你身體還沒完全複原,先回房睡覺吧?”


    我語音未落就被身後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轉過頭就看到秦馳恩一臉笑意地走來。他走到我麵前淡淡瞥了眼程婉卿,眸光些微淩厲了些。


    “婉卿,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歡顏的身體不好卻還帶著她來這裏玩,太不應該了。”


    秦馳恩的語氣很輕柔,但程婉卿卻忽然嚇白了臉,她連忙起身道了歉就走開了。我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裏感慨萬千,愛一個愛得這樣卑微,心裏一定很苦。


    但回頭想想,我們誰的愛情不卑微?沒有誰在麵對自己深愛的人時不卑微,都是戰戰兢兢的。


    秦馳恩也沒立即抱我下樓,坐下來後,直接抱起我坐在了他懷裏,很自然地用手把我的頭發撥弄到耳後。他用指尖卷起一縷頭發瞅了瞅,掰過我臉看著我。


    “歡顏,回魔都過後,我帶你去找醫生把這頭白發治治吧?”


    “治治?難道我這個不是天生的嗎?”我故作愕然地道。


    他搖搖頭,“不是天生的,是生了一種病,不過可以醫治的,那位醫生說過。”


    “那你是不喜歡我白頭發的樣子了?”


    我噘著嘴歪著頭看著他,一副蠻橫矯情的樣子。我對自己也真是十二萬分的夠了,正常的時候我從沒在秦漠飛撒這樣的嬌,可現在卻在我的仇人麵前表現得如此驕縱,真狗血。


    他莞爾一笑,輕輕捏了捏我臉頰道,“傻丫頭,怎麽會不喜歡呢,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愛。哪怕美人遲暮,我也一定愛你愛得發瘋,發狂。”


    “討厭,盡說一些甜言蜜語的話。”


    其實他眼底的柔情依然很深,很真,可我再也沒有曾經那種心疼的感覺了。看到他英俊完美的顏,我腦子想起的就是漠飛墜下懸崖的模樣,無法釋懷。


    分分鍾,我想用匕首戳穿他的胸膛,但我不敢!我還要拿到那個硬盤,拿到他所有犯罪的證據。


    他一定不知道我此時腦中的想法,還雙手摟著我的腰肢,讓我靠著他的肩頭。這個姿勢很曖昧,也令我無言以對,我現在是裝瘋賣傻,那麽接下來呢?


    他可是以我的未婚夫自居,他會放過我嗎?而屆時我又怎麽辦?從了他?嗬嗬,不!


    “歡顏,冷嗎?”


    忽然一陣涼涼的夜風襲來,秦馳恩忽然把我抱得更緊,拉開風衣的門襟罩在了我身上,我身體僵了一下,卻還是乖乖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裏麵隻是一件薄恤,身體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遞給我,令我坐立不安。於是我故意打了個噴嚏,順勢從他懷裏站了起來,又打了兩個。


    “三哥,你離我遠點,我好像感冒了。”


    “我不怕!”他伸手還想來抱我,被我躲開了。


    “人家才不要,把你弄感冒了怎麽辦?很晚了,我想休息了。”


    “好,我抱你下去!”


    秦馳恩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摟抱我的機會,不由分說地抱起我下樓了,我麵紅耳赤地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心莫名跳得很快很快,我好像要窒息了一樣。


    他把我抱回房間過後,就坐在床邊遲遲不離開,我縮在被窩裏,也不曉得怎麽化解這尷尬。他不會是想要跟我同床共枕吧?這怎麽行?


    “三哥,你,你幹嘛還坐在這裏啊?人家都要睡覺了。”


    我看秦馳恩一直在沉默,心裏緊張到不行。我特別怕他識破我這點小伎倆,畢竟他是那麽聰明。可我又沒法跟他再親密一些,已經有點兒裝不下去了。


    他伸手撫上了我臉,眸光灼灼地看著我,癡癡的,仿佛要把我焚化。這樣的眼神我怎會不懂,可我能給他什麽反應,我身體下意識就開始抗拒了。


    “三哥,你要對我做什麽?”我結結巴巴道。


    “歡顏,你不想我靠近你嗎?”


    “我都記不得你了嘛,是你自己說是我三哥,你到底有沒有騙我?為什麽我一點兒都想不起我們倆曾有的事呢?”我豁出去了,他若真的識破我,我就在想別的辦法好了,我覺得他還不至於會殺了我。


    我的話令他的手僵住了,他微眯起眸子看我很久才收回了手,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沒關係歡顏,我可以等,等到你再一次接納我的時候。”


    再一次接納?


    我埋下了臉,眸光滯了一下,拉過他的手枕在了頭下,“三哥,你為什麽不跟我講講秦家呢?我的父母,你的父母,還有你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嗎?”


    “傻瓜,當然有啊,沒有父母我是怎麽生出來的呢?不過我的母親去世得很早,大概是四十來歲時候吧,是跟我父親一塊兒走的。”


    提及小奶奶的時候,秦馳恩的麵色特別悲戚,眼神也特別痛苦。他怔怔地盯著角落的某一處,思緒飄遠了,仿佛都忘記了我的存在一樣。


    我沒有再打擾他,怕惹火上身。關於小奶奶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也就是在他的日記本上看到了一些事兒。他的轉變,也是因為小奶奶為了他去夜店上班的時候。


    我不曉得他當時經曆了什麽,是否值得同情。但他如今把整個秦家都摧毀了,這份罪孽無人能夠饒恕的。眼下的秦家,除了我誰還能靠近他呢?


    所以


    “對不起三哥,我觸到你不開心的地方了。”


    “沒有,是我自己放不下一些心結。歡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是那麽好,那麽完美,會不會恨我呢?”


    “怎麽會呢,你是我三哥啊,又是我未婚夫,還這麽的愛我,怎麽會不好不完美呢?”


    我真作!


    他聽罷一怔,淺淺笑了下,“對啊,我那麽愛你,怎麽可以不完美呢?你先睡吧,我到書房處理一些事情。”


    我點點頭,目送他出去了,他一走我也下床了,躡手躡腳地來到了書房,剛走近就聽到他在打電話,“查到漠飛的消息了嗎?明天我要帶著歡顏回魔都,該怎麽處理你最好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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