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是一片血色的世界,到處都紅豔豔的。腦袋一陣陣抽疼,像要裂一樣,眼前的血光越來越濃,仿佛巨浪一樣要把我吞沒。我無處可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吞噬,淹沒。


    我沒死嗎?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的情況怎麽樣?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這是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十分悅耳。但與我來說就是霹靂,晴天霹靂。他處心積慮這麽久,我終於落在他手裏了,我該怎麽辦?


    “不太樂觀,腦袋裏有個很大的血腫,不容易散。”


    這好像是慕少卿的聲音,我一直都記得他。想不到他們把我弄到了香港,是想避人耳目嗎?


    秦馳恩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把我救活了,我從此以後就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了?他就沒想過這殺夫之痛有多切身?


    “少卿,她不能死,還有,你幫忙的那位大師什麽時候來?我不想在她醒來之前再想起過去的事情。”


    “已經到了,他很快就會過來這邊的,到時候我會安排一個好點的時機,他是全球屈指可數的催眠大師,一定能做到的。”


    “我拭目以待!”


    我怔住了,秦馳恩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不想讓我醒來想去過去的事?他要對我做什麽?


    催眠大師莫不是他想把我催眠了?


    不,怎麽可能,怎麽可以?


    我腦中的每一段記憶都十分難忘,哪怕是關於他的。他怎麽可以這樣殘忍地幫我抹去,怎麽可以?


    我很想睜眼睛質問他,可我仿佛被禁錮在一間密不透風的小屋裏,我聽得到外界的聲音,但卻看不到,也走不出去,眼前就這樣持續這黑暗


    腳步聲遠去,我好像又陷入了昏睡之中。我覺得好冷,仿佛有一股詭異的寒氣在我身上流動。


    有人在用手摸我的臉,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摸得我十分不自在。但我無法反抗,感覺有誰捆住了我的全身似得無法動彈。


    “歡顏,歡顏你醒過來啊,求求你醒過來好嗎?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這樣做的,可他們逼得我無路可退。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人呢?我根本放不下你,活著就想多看看你,陪陪你。”


    又是秦馳恩!


    也對,現如今除了他,還有誰會惦念著我的生死呢?漠飛墜崖死了,我都來不及看他一眼。


    多想睜眼睛看看秦馳恩這齷蹉的嘴臉,他殘忍成這樣還有理由,還有借口。難道他想活著就得殺那麽多人?他那麽老奸巨猾,不可能想不到別的辦法吧?


    更過分的是,他居然還想催眠我,他想刪除我腦中所有的記憶。這得多喪心病狂才做得出來的事兒?


    我絕不能讓他得逞,絕不!


    “歡顏”


    他的手還在我臉上觸動,冰冰涼涼,宛如寒冬的冰一樣。我明明記得現在是初夏,應該是萬物生長的時候。


    我無法動彈,感覺身體就被釘在了上似得。腦袋很疼,腦漿子仿佛在裏麵動來動去,跟豆腐腦似得。


    “三爺,這麽久了,秦漠飛那邊沒有任何消息,我覺得他生還的可能性很小。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未必會活下來。”


    “再去找,無論如何都要打聽到他的生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任何一樣看不到我都不會安心。”


    “是!”


    秦漠飛生死未卜?難道他還活著嗎?可是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並且還中彈了,他能活下來嗎?


    我的心情因為這個消息而微微振奮了些,頓時就聽到秦馳恩驚喜若狂的聲音,“少卿,你快過來看看歡顏這心電圖”


    我慌忙平複了心情,在想著如何麵對他,我不能讓他在我腦袋上做文章,我不想忘記任何一件事。


    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也不想在餘生與狼共舞。既然我死不了,那就幫秦家清理門戶好了,這正好是我作為秦家長媳的職責。


    “她是不是要醒了?你看看這是不是有反應了?”


    “你剛才對她做了什麽嗎?”


    “提了一下漠飛,她就出現了這樣的反應。少卿,那位大師你約到了嗎?我覺得不能再等了。”


    “別急,他很快就會過來了,等沈小姐腦中的血腫消除一些再說。”


    “要盡快,我不想她看到我第一眼就想殺了我。”


    “我知道的。”


    嗬嗬,原來秦馳恩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催眠我,是怕我恨他。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他是活生生布了個局害死了自己的親侄子,就他這樣喪心病狂的人,還指望我和顏悅色地對待他嗎?


    很快,這房間裏好多腳步聲在我耳邊來來去去,如催眠的聲音一樣。我又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昏睡之中。


    就在這段時間,我隱隱約約又聽到了兩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就在我耳畔響著。一個是我之前那助理裴文娟,一個是聶小菲,我想不到這兩人竟然混到一起了。


    “夫人,監控已經處理了,沒有人看到。”


    “文娟,到門口看著。”


    “是!”


    就這瞬間,我覺得頭皮發麻,意識瞬間蘇醒。我聽得到那躡手躡腳越來越靠近我的聲音,她的呼吸十分急促,在這靜默的空間裏顯得尤其突兀。


    驀地,我感覺到有一隻手掐在了我的喉嚨上,很用力,掐得我有些透不過氣。我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起來,四肢在無意識掙紮著,反抗著。


    “沈歡顏你這賤人,誰叫你這麽可惡害死我女兒,還害我男人被調查,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是聶小菲,一邊掐我一邊咬牙切齒地講話,這聲音好猙獰。


    我不知道她何以在秦馳恩的眼皮子底下殺我,但求生是人的本能,我心頭仿佛在瞬間激起了一股鬥誌,在她掐得我就要窒息的那一刻,我原本沉重的眼皮一下子睜了。


    我看到了聶小菲這張猙獰扭曲的臉,瞳孔裏布滿了血絲。她本來就不怎麽好看,因為扭曲而顯得越發可怕。


    我睜眼的瞬間把她嚇住了,她微微一愣,手也挺住了掐我。就這瞬間,我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向了她的脖子。


    “砰!”


    聶小菲無法控製地後退數步,緊接著撞上了身後的心電圖儀,那心電圖儀從架子上摔下來,發出了“哐”的一聲巨響。


    房間忽然就發出了一陣警報,緊接著我看到秦馳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病房。不,是一群人,他後麵還有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一個是慕少卿,一個慕連清。


    秦馳恩看到我時愣住了,眼神十分的複雜,有驚喜又害怕又擔憂。


    而我也愣住了,想不到他會這麽快衝進來,我都還沒想好如何去麵對他。或者說我直接給他來個失憶?


    他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穿著一身舒適的亞麻休閑裝,麵色淡然,溫文儒雅中透著一股難以遮掩的高貴。就是太瘦了些,臉上還有些胡渣子。


    我想,他這個模樣任誰都想不到他曾親自過一場恐怖戰爭,死傷無數。


    他們都在看著我,於是我慢慢收起了一身戾氣,故作茫然地指了指剛才要掐死我的聶小菲,“這個女人剛才想掐死我。”


    頓然,聶小菲麵色一沉,驚恐地看了眼秦馳恩,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他看了眼地上的心電圖儀,又看了看披頭散發的她,忽然抬手一耳光就抽了上去。


    “聶女士,我是不是沒跟你交代清楚不準動歡顏?”


    “她還罵我賤人,,說要殺了我。”


    我裝著特別無辜又特別傻地道,心裏特別的解氣。門口望風的裴文娟飛快地跑了進來,擋在了秦馳恩麵前。


    “先生,你別打夫人,她也是因為小姐死了難過才這樣做的。”


    “啪!”


    秦馳恩眉峰一沉,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在了裴文娟的臉上,毫不留情,毫不猶豫。她被打得原地旋了一圈,隨即躲在了聶小菲身後。


    “滾!”


    秦馳恩眸光陰鷙地瞪了她們倆一眼,喝道。聶小菲麵目猙獰地瞥了我一眼,帶著裴文娟離了。


    她們倆走後,秦馳恩轉身一步步朝我走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老大。我怔怔看著他,裝著特別茫然又特別無辜的樣子。


    “歡,歡顏,你你還好嗎?”他走到我麵前捧起了我的臉,涼涼的手骨節分明,確實好瘦。


    “你是誰?為什麽叫我歡顏?”我偏著腦袋問他,樣子可能有點兒傻,我記得電視裏演的好像都是這表情。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我,眸光更加複雜了一些。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我是叫沈歡顏嗎?”


    他愣住了,眼圈忽然又有點兒紅了,但很快他控製住了,淺笑了下,“我叫秦馳恩,你喜歡叫我三哥。”


    “那你是我的誰?”


    他又愣了下,俏皮道,“你猜猜看!”


    我蠢萌地眨巴了一下眸子,遲疑地道,“我睜眼就看到了你,所以你應該是我很親的人吧?”


    他莞爾一笑,捏了捏我的鼻頭,“傻丫頭,我是這世上和你最親的人。我給你倒一點水吧,現在可能還不能吃東西,剛才那老醫生叫慕連清,他是你的主治醫生。”


    “噢,那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既然你都記不起了,那就不要問了,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他有些遲疑,提到這事時眸子裏的光是陰鷙的。我心頭不由得冷笑了下,他還敢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以為我真是失憶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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