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甄允昊了,他還是如魅影一般來無影去無蹤的。我不曉得他怎麽會跟過來,以及如何跟上的。但看他滿眼憐惜地看著哭泣的秦語,我再次相信他一定是愛著她的。


    男人,若真愛一個女人是一定不舍得她掉淚的。


    他把車停在了秦語的車前,下車站在那裏也遲遲沒走過來。我在想要不要回避給他倆一點兒空間。可聽秦漠飛講的那些種種,我又特別的矛盾。


    若他真是秦馳恩的爪牙。我怎敢把秦語推給他呢?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一定也是相信了秦漠飛的話。他們倆個是雙胞胎,多少有些心電感應。知彼此的本性。


    我想了想,就朝甄允昊走了過去,“甄允昊,看到小語的樣子了嗎?因為你,因為你做的那些種種,她自己痛苦成了這樣。如果你還愛著她,請你用最不要她為難她的方式來對待她好嗎?”


    他沉了臉。眸光暗淡了下來,但不講話。


    我頓了頓又道,“她愛你十多年了。在你生死未卜的時候也一直愛著你。這份情放誰身上都沒法堅持那麽久。你如果愛不起,就徹底離開她的世界。如果還愛著,就別做哪些人神共憤的事了。”


    不曉得他回頭秦漠飛會不會接受他,但作為哥哥,他也一定舍不得秦語絕望的。但凡有一個能說服他自己的理由,他可能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甄允昊盯著秦語沉默了好久,忽然垂下了頭,道,“我回不了頭,手已經髒了,怎麽洗都洗不掉的。”


    原來是真的,那一切真是他做的。看著他複雜至極的眼神,我竟無法開口去責備他,這就是他要推開秦語的理由麽?


    我回頭看了眼秦語,她興許是聽到他的話了,樣子目瞪口呆,隻有淚珠還在不斷地滾,看上去可憐極了。她和秦漠飛是同胞,也三十歲了,她守了這份感情十來年了,卻守來了這樣的結果。


    “你看她的樣子,你說你狠不狠心。”我怒視著甄允昊道。


    他蹙了蹙眉,朝著秦語走了過去,竟從身上拿了一把槍給她,“你殺了我,再忘了我吧,下輩子我再來陪伴你,幹幹淨淨的。”


    秦語推開車門下來了,仰望著甄允昊,樣子萬念俱灰,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轉頭別像了他處。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從沒想過我會在家裏等你,還期盼著你回來嗎?我從沒相信你死了,哪怕他們給你立了碑我也從不相信,允昊,你為什麽要這樣?”


    “別哭了小語,我沒有選擇,碑是我讓家裏的人立的,隻是想讓你忘記我。”他伸手想去勾秦語臉上的淚,但手舉了半天又收回去了。


    “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秦語怒了,掄起拳頭對甄允昊拳打腳踢來。


    我沒再逗留下去,孰是孰非也是他們自己的事。甄允昊是不會傷害秦語的,我倒也不擔心,最好他們兩個能把心結解開,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我上了車,直接就開車往匝道口那邊下去,準備下隧道回家。剛下高架行駛了不多遠,竟看到了路邊一個燒烤攤,瞧著那肥肥胖胖的老板。這不就是當初我請秦馳恩吃羊蛋子的那家店麽,真巧。


    若沒有那一次的巧遇,秦馳恩應該也不會把心放在我一個人身上吧。他這個人很奇怪,明明是一個歡場中的老手,閱人無數,卻偏偏喜歡上我這樣一個平凡的女人,匪夷所思。


    而更令我匪夷所思的是,秦漠飛和阿飛他們如今好像並沒有什麽動作,大家還能一桌子吃飯,聽起來好像十分的荒唐,可卻又那麽真實。


    我在路口掉了頭,駛回來準備下隧道時,卻瞧見了秦馳恩那輛奧迪車,直接開過來堵在了我車頭。


    我都沒注意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但既然在這裏堵上了我,那可能是我家裏一出來就被他盯上了。


    避無可避,我索性就下了車,關上門靠在車邊看著他。


    他也推門下來了,眸光灼灼地看著我,“歡顏,再陪我吃一次羊蛋子,好嗎?”


    “我沒空!”


    拒絕這話是脫口而出的,我下意識認為所有與他有關的任何事都不能夠在沾惹,哪怕吃羊蛋子這樣小小的要求。離他越遠,我就越安全。


    但我不喜歡他這樣如影隨形跟我,於是又道,“三叔,請你放過我吧,把我像忘商穎一樣忘掉好嗎?我這一生沒法給你什麽,利用價值也應該沒有了。”


    “你在恨我?”


    “不恨,但沒有曾經那種情懷了。”


    曾經的他讓我心疼,讓我於心不忍,所以每次總想著要報答他一點什麽,可現在好像不了。


    碼頭快件簽字那件事,從頭至尾都是一個大陰謀。老爺子變成這樣,我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我心再大,再愚善,也不應該再迷惘了。


    他很受傷,怔怔看我許久,忽然走過來拽起了我的手,直接把我往他的車裏拉,嚇得我大驚失色。


    “三叔你”


    “我知道你恨我,因為我用了大哥的肝葉,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害了他,但事實上不是這樣。”他把我塞進車裏立即鎖了車門,上車油門一轟就帶著我下了隧道,直接往東區而去。


    我生氣極了,怒視他,“你要把我帶哪裏去?我車還在路邊呢。”


    “漠飛的車沒人敢動,你不用擔心!”他語氣十分生硬,也帶著一絲慍怒。


    我有點兒納悶,他憑什麽生氣?他哪來的資格生氣?他用了自己親哥哥的肝來保自己的命,害得人家成了植物人,這行為誰看都是喪心病狂的吧?


    “你放我下車!”


    “是怕我碰你嗎?”他斜睨了我一眼,眸光懾人。


    我確實怕,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碰我,若不然他曾經有很多次機會可以那樣做,但他沒有。我黑著臉不講話了,氣急地望著窗外發愣。


    他一路飛馳,把車開到了海邊,這是個海景房片區,剛開發沒多久,樓盤還沒打廣告,屬於名不見經傳的那種。


    難道他要帶我到他修建的別墅裏麽?我又不稀罕看。


    果真,秦馳恩把車停在了片區旁邊一個很大的淡水漁場邊上,裏邊是一棟剛剛竣工的別墅,外觀上氣勢磅礴得很。別墅占地麵積至少上萬平,絕對的豪宅。不過好像還沒裝修,裏麵黑漆漆的有些陰森。


    他把車停在了別墅外的空地上,但沒開車門鎖。就那樣微眯起眼睛望著別墅,也不曉得他在想什麽。


    我特別緊張,可看他那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放我走的,就問道,“你帶我來這邊是做什麽?”


    “歡顏,還記得你在普羅旺斯時說過的話嗎,說你想回國,想在有漠飛和孩子的城市呆著,哪怕不能夠相見,但離他們近一些也好。”


    “我當然記得。”


    提及那一段日子,我心裏對他的提防似乎又弱了好多。那段日子除了阿莎幫我洗漱之外,其餘時候都是他抱著我走來走去,去阿爾卑斯山下看薰衣草,去河邊看他釣魚,種種都曆曆在目。


    其實和他在一起的所有事我都刻骨銘心,因為那段日子太悲慘了,我整個世界都是絕望無光的。我從沒想過還能再回到秦漠飛身邊,甚至還能成為他的妻子。


    而這一切,他也功不可沒。如果他沒有去找梁青山給我做針灸,我又怎會站得起來。所以當他提及從前的種種,我心裏五味陳雜,特別不是滋味。


    他瞥了眼我,道,“這房子是我親自設計,本來是為你建的。當時我怕你身體無法恢複會很難過,就選了這麽個地方,有荷塘,有大海,會讓人覺得活著很好。”


    我竟無言以對。


    “那批家具沒有任何問題,讓你簽收,是因為都是給你買的。那個時候我已經準備好死去了,隻是想在死之前把沒做完的事情做好。留一棟親自設計的房子給你,這是我在普羅旺斯就萌生的想法。我想我一定會死得很早,那個時候如果你還不能走路,起碼能在這房子裏衣食無憂。”


    我更無言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講的這些是意在打動我,還是為他做的那些過分事作解釋?我不願意聽!


    “我利用了你,利用了很多人,隻是想布一場局退出那個江湖。可你們所有人都在阻止我,恨不能把我處之而後快,歡顏,我真就讓你那麽憎恨嗎?”


    “我說了,不恨!”


    “可你一直在躲著我,甚至請你再陪我吃一次羊蛋子都不肯,我的要求很過分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是洪水猛獸,會吃了你啊?你厭惡我了你知道嗎?”


    他漲紅了臉,難得地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我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想跟你講話,因為他們說我不會死了,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就算你是他人妻,這一點兒也不妨礙我愛你。而你呢?你是怎麽對我的?”


    “你處心積慮用了爸的肝來維持的性命,你還指望我對你如往昔嗎?爸都說了願意把肝捐給你,你就不能等他身體好點,或者癌病灶切除之後嗎?”


    “我處心積慮?”他怔了下,“難道不是大哥親自下令他們做手術的嗎?我從來就沒接受過索菲婭的安排。”


    怎麽回事?


    我以為他在誑我,可盯著他茫然的眸子我又疑惑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嗎?


    他見我發愣,直接摁了車裏的視頻裝置,裏麵出來了一個視頻,竟是老爺子和他的畫麵。隻是他是昏迷著,老爺子則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


    他在說,“老三啊,大哥這輩子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小媽。我也是活不久的人了,但唯一欣慰的是能夠在彌留之際割肝救你一命。我現在算是信了那句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做什麽老天爺都看著呢。


    我要死得早,你這做三叔的就不要再跟漠飛鬥下去了。我知道你喜歡歡顏,在心裏喜歡喜歡就好了,別跟漠飛那孩子爭,他不像你喜歡尋花問柳,他就那麽一個女人。咱們秦家不能散了,散了就對不起列祖列宗,你一定要三思啊。”


    這番話老爺子說得十分動容,我相信並不是有人在脅迫他,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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