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卿是真怕死,當秦漠飛說他若供出幕後黑手便可放過他時,他毫不猶豫地把一係列相關的人供了出來。


    原來。早在秦馳恩病發到香港治療那次,慕少卿就跟他講過。秦家的血脈特殊,外麵的肝源恐怕無法與他匹配,如果要找就最好在秦家的族人裏麵找。


    秦家的人在慕氏醫院有建檔。因為都每年都會做例行檢查,所以要查誰適合匹配秦馳恩是很輕易的。但他沒有提這事。


    不久之後,索菲婭就單獨找到慕少卿。提出查一下秦家的族人中誰才能與秦馳恩匹配,最後就查到了老爺子和諾諾。


    與此同時。大姑也來打聽秦馳恩的病情了,並且也問了換肝的情況。慕少卿那會兒也並未在意,就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她,說秦家隻有老爺子和諾諾的肝能匹配。


    就在老爺子決定到香港治病的那段時間,大姑找上了慕少卿,讓他在老爺子做手術的時候想辦法取肝給秦馳恩,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並承諾給他五千萬的酬勞。


    那個時候慕少卿還算有點兒良知,因為五千萬人民幣還打動不了他。後來索菲婭也出麵了,直接給他一億美金讓他幫忙取老爺子的肝。他頓時動心了。兩家的錢加在一起也是不菲的。於是他又聯絡大姑願意幫忙,並讓她先打三分之二的酬金。


    他分析過。在老爺子做肺部手術的時候,一同實施取肝的話,就無人發現,至少說短期內無人發現。


    再加上老爺子病情嚴重,死去的可能性也很大,秦慕兩家關係又那麽好,就算他真的死於手術中,也沒有人懷疑到肝上去。


    慕少卿這計劃算得上是天衣無縫,步驟上也沒有任何漏洞,他就這樣處心積慮準備著。他為了保證手術萬無一失,還專門請了歐陽來一起幫忙。


    歐陽對秦家一直都恨之入骨,當然就來了,但他有私心的,是想把老爺子往死裏整,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慕少卿急於給老爺子做手術,所以給老爺子用藥降低轉氨酶時出了點兒意外,被我不小心發現了異常。


    我當時問了一下老爺子他們是否有別的舉動,他雖嘴上沒說什麽,但當時就起了疑心。於是在我走後,他旁敲側擊問了一下慕連清,秦馳恩的肝源是否找到,秦家的族人中誰比較匹配。


    慕連清不疑有他,就說了整個秦家族人中,隻有老爺子和諾諾才匹配。


    老爺子聽後怕慕少卿他們打上諾諾的注意,當即就簽下了捐肝協議。他一直都覺得虧欠著秦馳恩,所以這份協議他是心甘情願簽的。


    這也是他為什麽讓我一定不要把協議給秦漠飛看的原因,他看了過後一定會阻止這事。但秦馳恩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風雲一起,就怕諾諾被牽連。


    在兩個孫子中,老爺子最疼愛諾諾,小凡是繼承人,但諾諾長大了終究要嫁給別人為妻,所以他不想她小小年紀就受到傷害。


    這一切,他都不曾告訴我們大家,不過慕少卿知道,因為是他一手在操辦。


    老爺子以為,有了捐肝協議這事就算風平浪靜了,但其實不。索菲婭怕節外生枝,還是多做了一些防備,比如挾持我拍了照片來威脅老爺子。


    秦馳恩並非病情突發,而是被索菲婭算計了,她怕他不願意接受手術,給他下了藥帶走了。那女人怕夜長夢多,就把手術提前了。


    也因此,這打破了慕少卿完美的計劃,無法利用慕連清做肺部手術的時候取肝。索菲婭於是又加了兩台伽馬刀和一個腫瘤科室做酬勞,他抵不住誘惑就答應了做這手術,準備孤注一擲


    事後,慕少卿本想把這一切都推到索菲婭身上,奈何國際上能夠做這手術的人並不多,他無法隱瞞,這也是我質問他的時候他沒狡辯的原因之一。


    慕少卿講了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過後,秦漠飛沉默了許久,忽然抬手狠狠一拳把他直接給打趴了。


    一旁的慕連清和慕曉彤嚇得臉色鐵青,但一句話都沒有說。


    “慕醫生,以後秦慕兩家就不要再來往了,謝謝你們這些年對秦家族人的照顧。”秦漠飛瞥向慕連清,講了這麽句話。


    “漠飛,我一定會盡力讓老哥好起來的,大家都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怎麽能說斷就斷了呢?”


    我估計,慕連清不想跟秦家翻臉的原因之一是因為秦家每年都會給他們五千萬作為慈善基金,其實這筆錢也夠填補他們虧損了。他們說的入不敷出,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秦漠飛聽罷冷呲了聲,又道,“慕醫生也知道我們兩家是這麽多年的交情?可你不也看在那一億美金上包庇了你兒子嗎?我在想,如果對方出到兩億要我女兒的命,你們也會毫不猶豫吧?”


    “怎麽會呢漠飛,這是誤會,實在對不起”


    “我爸若能好起來,你自己跟他說對不起吧,我不接受。”


    秦漠飛的強硬令我很驚愕,卻也好像能理解。不管這事是否是老爺子自願,他們始終應該征求我們的意見。


    其實在這件事中,我也是個混賬東西。


    當老爺子把協議給我的時候,我應該第一時間給秦漠飛,而我卻鬼使神差地把協議藏了起來。若不然,老爺子如今也不至於躺在這裏無聲無息。


    回到家,秦漠飛徑直進了書房,我把孩子們哄哄睡後,就來到了書房裏。


    好多事情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能不能說,之前沒有跟阿飛說,是因為他是外人。但漠飛不一樣,他是我丈夫,總歸是不能瞞著的。


    我倚在書桌邊,把椅子上的秦漠飛轉到了我麵前,捧起了他的臉,直直看著他,“漠飛,我有些話想跟你說,關於爸,關於小奶奶和三叔的。”


    這事情牽扯太多,一言兩語講不清楚,也怕秦漠飛難以承受,我希望他能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怎麽了老婆?”


    “這些東西爸也不讓我給你說,可他現在都那樣了,我覺得你還是知道比較好。”


    我輕歎了一聲,慢慢把老爺子跟我說的,在秦馳恩貨輪上看到的那本日記,也都一字不漏地告訴給了他。


    誰是白鯊,白鯊是誰,我也都講了。


    說這些的時候,我又想起了秦馳恩曾經對我的種種嗬護,心裏還是隱隱作痛,感覺自己親自把他送上了斷頭台。


    我並不清楚秦漠飛和政府那邊的協議,但一定跟秦馳恩有關,否則阿飛不會在秦家潛伏那麽多年。


    日記上的種種記載,足以讓秦馳恩成為階下囚了。而我就這樣毫不猶豫出賣了他,我是否太過於冷血了?


    秦漠飛聽得眉心緊蹙,但一直沒有說話,唇瓣繃成了弦。


    講完後,我頓了下又道,“漠飛,三叔已經醒來了,他打了電話給我。”


    “他一醒來就忙不迭地給你打電話嗎?”


    “是,是吧應該。”我訕訕道。


    “他還真有心,看樣子爸的肝已經在他身體裏生根發芽了,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死去了。”


    他說罷轉頭看向了窗外,側臉略顯陰霾。我輕歎一聲,轉身回了臥室,一句話也不想說了,無聲勝有聲。


    窗外暮色很沉,但我的心更沉,莫名地堵得發慌。


    從沒想過會介入這樣一個家族,遇到這樣的紛爭。感覺舉步維艱,累得都不想再走下去了。


    我很清楚,把一切告訴秦漠飛過後,非但不會平息這場風雲,反而會掀得更大。


    他會一步步把秦馳恩推向地獄,而他則不會坐以待斃。一個能掌控整個黑三角勢力的男人,也絕非等閑之輩,局時成王敗寇,也是一場腥風血雨。


    我能否在這場硝煙中安好,也是個未知數。其實戰戰兢兢活到現在,我雖然依舊貪生怕死,但已經沒那麽刻意了。


    跟著秦漠飛,就要適應各種突如其來的危機。誠如當年我第一次跟他求救時他說,他樹敵太多,不要用他的名字招搖撞騙。而我現在都嫁給他了,更不得了了。


    其實死這種事,想想很可怕,麵對的時候可能就沒那麽怕了。


    我最怕的是死的不是我,而是有人因我而死。我有種預感,秦馳恩不會放過我。他說了,我是他這世上唯一的惦念,以他的性子不太可能放手。


    我最不願意看到秦漠飛和秦馳恩兩個人相殺相恨,一個是我的摯愛,一個與我有恩,我當然希望他們都好好活著。


    隻是看這趨勢根本不可能,秦馳恩走的那條路是絕路,他若安好,那秦漠飛一定會倒下,我絕不想這種事發生。


    所以,有人說我是紅顏禍水,我自己覺得也是。


    我一直軟弱且卑微地存在著,卻不小心踩在了兩個男人心頭,成為了他們兩的寶貝,從此不得安寧。他們的世間全是紛爭,硝煙,鬥來鬥去,因為我,還因為別的。


    我想我是最無辜的存在,被人無端指責,唾棄,甚至辱罵。


    我至今不明白錯在了哪裏,我追求一份愛情,一個男人,一雙孩子,一個家庭,這錯了嗎?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從沒想過去招誰惹誰,但無端端卻被卷入了各種洶湧澎湃的漩渦中,不得安生。


    這大概就是嫁入豪門的代價吧,因為我命薄,所以享不了這個福澤。


    我站在陽台望著透著燈光的書房,不曉得那邊的秦漠飛又在想什麽,會否跟我想的一樣,他會像我一樣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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