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醫院找到歡顏的時候,從沒見過她那麽萬念俱灰的樣子。臉色蒼白,雙目呆滯。人也搖搖欲墜。


    她們正站在手術室前,還有王媽和張嫂,而手術室的門口,停著一張蓋著白色被單的手術床。我不用猜都知道那下麵蓋著的是誰。


    雖然伯母並不喜歡我,但我心裏一直把她當成嶽母在對待。隻是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離開人世了。


    歡顏看到我時眼神非常憤怒,衝過來毫不猶豫一巴掌打在我臉上。而隨即,她的臉忽然變得煞白。慢慢低下了頭。我看到她雙腿湧出了無數鮮血,順著她褲管流下,很快就淌了一地。


    她慌張地想用手去捂,卻隻是捂了一手的血。她的臉從煞白變成死灰,原本漂亮的眸子此時已黯淡無光。


    我嚇傻了,看著地上那一灘血跡目瞪口呆,她這是懷孕了。那涓涓留下的是我的孩子?


    她怎麽不告訴我,她怎麽不說的?如果她早點告訴我,我怎麽會那樣對她?


    我問她。“懷孕了怎麽不告訴我?”


    她愣了許久。忽然瘋了似得撲向我,對著我拳打腳踢。而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想起我之前對她做過的種種,我恨不能拿把刀捅了自己,我怎麽能那麽禽獸?


    “歡顏,歡顏”


    我喊她,但她充耳不聞,她氣瘋了,用她那毫無力度的拳頭打我,用腳踹我,那一臉的淚痕令我心如刀割。


    她是大出血,地上已經快血流成河了,整個人很快就倒下去了。而她在快昏迷的時候都不忘咬牙切齒地跟我說,“秦漠飛,如果我還會活著,我發誓,一定和你老死不相往來。我恨你,我恨你!”


    她很快被送進了手術室,而我就坐在手術室外聽王媽跟我講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她去酒店找我是以為我把小凡帶走了,她僅僅想要回孩子而已。


    王媽說她很久之前就懷孕了,隻是一直沒有跟我說,她覺得我認定她和秦馳恩有關係,說了也是白說。


    我想起了那次強要她時候的情景,那次她流了很多的血,而秦馳恩是來送她去醫院的。我當時氣瘋了,一點都沒有往她可能懷孕這事上麵想。


    我悔恨不已,卻已經不知道如何去彌補了,或者是根本彌補不了。


    其實在被陳魁那幫人圍攻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錯怪歡顏了。我以為還來得及彌補,可誰知一下子逝去了兩個人,一個是未來嶽母,一個是我未曾謀麵的孩子。


    所以我怎麽對得起她?


    歡顏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她左腰有些出血,興許是受了什麽外傷導致寶寶流產。她的身體經過了一次大出血,變得異常虛弱,我一刻都不敢離開,甚至都沒能去救小凡。


    如果老天硬要殘忍地逼我在她們母子間做選擇,我可能會選擇歡顏。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我不敢離她而去救小凡。


    好在阿飛找到了小凡,把他救了出來,隻是他被薛寶欣重傷,一出來就被我爸帶去了香港就醫,同去的還有同樣奄奄一息的黑寶和金貝。


    我也鬆了一口氣,因為我沒有精力去管孩子了,歡顏危在旦夕,她可能要死了。她渾身插滿了管子,看著特別的可怕。


    醫生說她如果下意識裏不想活,就可能會死去。所以我一步都不敢離開,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怕她忽然就走了,就像伯母和寶寶那樣突然。


    我整天整夜都握著她的手,卻沒法溫暖她,她全身的溫度都在下降,瀕臨死亡。


    我一聲聲祈求她不要放棄,不要丟下我和小凡,然而她聽不見。她靜靜地躺著,越來越接近死亡,我想她是恨透了我,連睜眼罵我一下都不想了。


    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昏迷,無能為力。


    在第三個晚上的時候,她又大出血了,這一次來得氣勢洶洶,那血直接都浸透了床褥,漫了一地。


    我慌了,跟著衝進了手術室,拿著手術刀逼著那些醫生搶救她,不準她死。我當時的樣子很可怕,護士嚇得都要報警了。


    歡顏再次被送出來的時候,我卻走不出來了,腿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我在想,如果陳魁這個時候來殺我,他一定會輕易得手,我一身的氣力像被抽幹了似得。


    阿飛扶著我回到病房,我足足癱了一個小時才恢複過來,這種狀況從來沒有在我身上出現過,在醫生說歡顏可能救不活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世界崩塌,人生粉碎了。


    我確實屬於那種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人,我這輩子估計就栽在歡顏的手裏了。


    在歡顏昏迷期間,阿飛查到她身上的傷是被管家踹了一腳所致,我沒有饒過這混蛋,讓阿飛把他和薛寶欣暗度陳倉的證據交給了我爸,他悄然無聲就把他給處決了。


    我們秦家的人,一直是隻許我們負別人,決不容許別人負我們的人。然而這種狀況在我身上發生了質變,我被歡顏一再地左右,已經不再是以往的我了。


    阿飛很擔心我,怕我會毀在歡顏手裏。


    因為從陳魁那件事足以表明,三叔已經準備對我下手了。而除他之外,我感覺還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這個人並非我的同盟。


    家族的爭鬥不光會影響家族體製,還會影響經濟。說嚴重點的話,秦家一倒,魔都的經濟肯定會動搖,會大亂。


    阿飛是以監管的身份在我身邊的,他很緊張秦家的生意,怕被人趁虛而入。


    可我現在顧不得這些,我所有心思都在歡顏身上,她若真的離我們而去了,我如何跟小凡交代,往後的路又要怎樣走?


    我並不介意被恥笑為英雄氣短,男人活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命中注定的那個女人來的嗎?所以我還管什麽生意,錢賺得再多也花不完,死了過後那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是浮雲。


    歡顏在昏迷期間,頭發竟然白了一些,是從根部一點點白的,並且越來越多。我問了醫生這是什麽情況,他們無人能解釋清楚,也查不到原因,最後討論說可能是情緒所致。


    我越來越不知道如何去麵對她,期盼她醒來,又怕她醒來恨我,一天天就這樣揪心著。


    她在昏迷了一個禮拜過後終於醒了過來,可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樣分外眼紅。她用水果刀抵著自己的脖子逼我走,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看到她眼底強烈的恨意,我嚇得連話都不敢說,很狼狽地離開了。我不能再刺激她了,她那身體經過兩次大出血過後已經變得非常虛弱,再刺激恐怕真無力回天了。


    離開過後,我讓小語去照顧她,她們兩個關係還錯,以歡顏善良的性子應該不會遷怒於她。我每天給她做各種各樣的菜讓小語送過去,她吃出來菜是我做的,但也沒有糟蹋掉。


    小語說我很愚蠢,很多細節都足以證明歡顏是愛我的,可我卻硬生生把事情搞得這樣一團糟。


    我沒有否認,因為我確實夠愚蠢,不知道此生她還會不會原諒我,但我不想放棄她。


    發生了這麽多事過後,我不得不再提一下商穎。


    她始終在暗中做小動作把我和歡顏的矛盾加深,我一直懷疑她就是那個背後推波助瀾的人,但她沒有那個智商能把事情做得連我都察覺不到的地步。


    她應該是自恃我對她心懷愧疚而變本加厲,其實我之所以不阻止她,也是想看看她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我肯定這個人跟她關係很密切,我一一分析了身邊的人,始終都猜不透這人到底是誰。


    她這樣一直攪渾水肯定是有目的的,不是為錢財,因為我可以直接給她一輩子享用不盡的錢。而她也不是真的那麽想嫁給我,否則也不會那樣作踐自己。


    我猜測過她是否跟秦馳恩合作,目的在於奪取秦家的產業。但我調查了一下又覺得不是,因為秦馳恩已經把心思移到歡顏身上了,沒有那麽愛她。


    秦馳恩對歡顏一事也非常自責,好幾次偷偷來醫院看歡顏,但他沒有直接跟我打照麵。歡顏也明白自己被利用了,所以對他恨之入骨。我並未因她恨他而慶幸,她這份明白是以兩條生命為代價而來的,根本不值得。


    歡顏出院的時候是小語陪她的,我偷偷在車後跟著,看到她安然無恙也放心了。不管她是否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隻要她活著就好。


    我在找機會跟她冰釋前嫌,渴望著她嫁給我。


    死纏爛打的招數是阿飛交給我的,他說女人就愛這一套。我雖然很不屑他這餿主意,但還是偷偷實施了,隻是效果似乎很不好,歡顏更加反感我了。


    在送伯母骨灰回家的時候,我也死乞白賴地跟著去了,想懺悔,也想保護她。也就是在伯母的墳前,她狠狠給了我一巴掌,聲淚俱下地讓我告訴她為什麽那麽狠,連她跪在雪地裏都不聞不問。


    我無奈之下跟她說了當時情況,她聽後沉默了很久,而後就再也沒有理我了。


    我在鄉下陪伴了她好些天,她雖然對我一直都冷冰冰的,但也沒再嚴詞厲色地要趕走我了,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到當初,重溫舊夢了。


    於是我讓阿飛把婚房裝修的進度提前,並請媽媽的閨蜜黛藍開始設計婚紗,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娶她,這樣好杜絕那些窺視她的人。


    與此同時,我布了一個局,把那夜暗算我的陳家、薛家和甄家都給算進去了。他們三家是三叔後背的援力,我不會讓他們再繼續狂妄下去的。


    隻是我沒想到,那個暗中推波助瀾的神秘人居然出手了,令我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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