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還抽空看了一眼夜空,真美好啊。夜空中閃亮的星星,也很美好啊。就連輕輕地從他耳邊吹拂過的微風,他也覺得很美好。


    唯一不美好的可能就是他自己正被人拳打腳踢。不過能死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也挺好的了。


    不知道那些黑人打了他多久,隱約聽見一陣雜亂的聲音,兩撥人好像是在爭論著什麽,可他已經聽不清了。


    來自身體各種傳來的疼痛讓他無暇顧及其他,他慢慢地蜷縮著自己的身體,好像這樣就能感到安全一些。


    讓他意外的是那三個黑人竟然離開了,可能是看他半死不活的,實在是沒什麽活命的可能了。


    躺在地上的他無比清晰地聽著幾人淩亂的腳步,沒有規律,輕重不一。可是對於那個時候的他來說,他們離去的腳步聲好像一曲動聽的歌曲。


    他嘴角勾笑,可是卻感覺到腦海中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好像隱隱地有什麽東西在引著他就這樣睡過去。隻要睡過去,一切就都解脫了。


    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不能幫你們報仇了。不過我很快就要去陪你們了,我們一家人就快要團聚了。


    爸爸媽媽,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們啊。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腦海裏卻湧現出一個女孩美麗的麵容。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亦然,我終於不用再昧著自己的良心欺騙你了,我就要解脫了。


    就讓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淹沒於這個美好的夜晚之中吧,永遠地埋藏在他的內心深處吧……


    可能是上天眷顧,他並沒有死於那個美好的夜晚。而是被一個長得像天使的男孩子給救了下來。


    沒錯,那個男孩就是傅湛晨。那天晚上他和同學們在外麵遊蕩,美其名曰是在尋找藝術的靈感。


    幾個大男孩追逐打鬧,倒是意外地發現了躺在角落處的段斯哲。好在他們平時膽子就大,也看過了不少類似的事情。


    他們看見熟悉的中國臉孔,就一起把段斯哲扛到了住處,簡單地處理了他身上的傷口,然後等他慢慢地醒過來。


    而這段斯哲昏迷期間,照顧他照顧得最多的,還是傅湛晨。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很少去上課,現在更是有了一個很多的理由和借口。


    所以當段斯哲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正在畫畫的傅湛晨。他恍惚間覺得自己來到了天堂,看見了天使在畫畫……


    後來他才知道,並非所有長得像天使的人都是天使,他更可能是個魔鬼。


    當時傅湛晨正在作畫,卻突然身後有聲響傳來,他轉過頭去,就看見段斯哲已經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一向自來熟的傅湛晨笑了笑,就像是對著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說實話,段斯哲當時之所以沒有那種強烈的劫後餘生的欣喜,也是因為就算傅湛晨看見自己醒過來,表情也沒有太大的波瀾。


    段斯哲張了張嘴,聲音卻沙啞無比。他點了點頭,試圖在臉上做出一個友好的表情。


    隻可惜傅湛晨根本沒看他,徑自把身邊用來涮畫筆的水遞給了他:“給。”


    段斯哲苦笑著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他手裏的水杯。大大咧咧的傅湛晨低頭一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我說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呢。不行,這水也太渾濁了,怎麽能給你喝呢?”


    段斯哲皺了皺眉頭,心裏暗想他的意思是如果不渾濁,就可以讓他喝這水嗎?


    醒過來之後的他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反而在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都是被這個男孩照顧之後,他心裏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傅湛晨說著搖了搖頭,倒了一杯水遞給躺在床上的段斯哲,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大白牙:“這下好了,給你。”


    段斯哲接過水喝了一大杯,清了清嗓子,才開口說道:“謝謝你啊,同學。”


    “沒什麽好謝的,我們也就是看你像個中國人,才把你扛回來的。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傅湛晨爽朗地笑了笑,一口大白牙極其吸引人。他很真誠,比他接觸的大多數人都要真誠。這就是段斯哲當時的感覺。


    “你們難道不怕我是個壞人嗎?”段斯哲心裏是這麽想的,也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他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把內心的想法脫口而出以後,心裏也暗暗吃驚。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不讓人輕易看到他內心的想法,沒想到今天遇到這個真爽的大男孩之後,他倒是也變得簡單了。


    “別開玩笑了,壞人哪能被打成你這樣?我看,你是遇見壞人了吧?”傅湛晨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說著。


    “我看你是學生吧,怎麽不去上課啊?”段斯哲喝了口水,沒有回答男孩的問題。他真的不是個壞人嗎?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嘿,上課有什麽意思啊,老頭子講的無非就是那些,無聊透了。”傅湛晨笑了笑,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畫筆,細心地在畫紙上勾勒著。


    段斯哲倒是暗暗吃驚,剛才沒注意。現在看到男孩畫的畫,倒是沒想到他這麽有天賦。


    “你的畫畫得很好,隻是你家人送你到國外來,不會隻是想讓你躲在家裏畫畫吧?”


    “那當然,別的不敢說,在畫畫方麵我還是很有天賦的。他們當然不是希望我換個地方畫畫,我知道他們的想法,可惜我不會從了他們的心願。”


    傅湛晨在聊起自己的畫時,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提起家裏對他的期望時,他無所謂地笑笑,不在乎地說道。


    “哦?那你就不怕他們知道之後,會不再讓你畫畫嗎?”


    其實他也有自己熱愛的東西,隻可惜他不再有機會去觸碰。現在看到眼前的傅湛晨執著於自己的夢想,他倒是真心有些羨慕。


    “不怕,我想做的事情,沒人能夠阻止我。”傅湛晨瀟灑地在畫紙上落下最後一筆,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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