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提供的爐子還挺全乎,連煙囪都是配套的,還有一組暖氣片。


    因為平房空間小,爐子擺不進去,隻能安裝在門外。


    幸好房東以前幹過水暖,他說他可以幫忙,關山和房東就拿了工具,在夜色闌珊的院子裏熱火朝天的幹起活來。


    雪落無聲,見證善良和道義的奇跡。


    兩小時後,屋裏的關山摸著漸漸燙手的暖氣片興奮地叫道:“王叔,熱了!”


    房東大叔的臉上也漾起了喜悅的笑容。


    他笑嗬嗬地打量著從屋裏出來的年輕軍人,讚許道:“小關,你學東西真快,等你複員了,估計做什麽行業都是把好手。”


    關山卸下軍帽,撓撓頭,笑道:“是您教的好。”


    他回頭看了看七八成新的爐子和裏麵的鐵製暖氣片,向往地說:“要是我們高崗也能裝上這樣的暖爐就好了。”


    “那有什麽難的,買幾個寄回去不就行了。”房東大叔說。


    關山搖搖頭,苦笑說:“您不知道,那邊很窮,燒不起煤。”


    “哦。”房東大叔了然道。


    “這些煤算我送你們的,你們燒吧,不夠了就打這個電話讓人送來。”房東大叔把一張名片遞給關山,然後拎起工具包,拿著電鑽回家去了。


    關山關上門,擰亮台燈,看著因為發燒麵部通紅,喃喃低語的明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咕咕——”


    怪聲是從他的肚子裏發出來的。


    這一路上光顧著趕路,別說吃飯了,他連水也沒喝一口。之前,沒找到明月時絲毫不覺得累,現在總算是穩定下來,他這才感覺到饑餓。


    他不好意思地按住癟癟的腹部,揉了揉,朝四周看了看。


    沒有吃的。


    他起身,走到牆角摸了摸剛裝上的暖氣片,這會兒已經燒的很燙了,屋子裏也漸漸有了溫度。


    他拉開門,走到院子裏,先是看了看火,發現火苗燒得很旺,於是,就著燈光,在明月之前留下的灶具裏,找到一個蕩滿灰塵的鐵鍋和鍋鏟,又翻了翻,居然發現了一個老式的燒水壺。


    他那這些炊具拿到公用水管下洗涮幹淨,然後接了一壺水坐在爐火上。


    看看四周,他決定出去買點吃的。


    等出去了,才知道想在大年初一的晚上買點熱乎乎的吃的有多艱難。


    城市陷入沉睡,所有的商店都關著門,街上除了昏黃的路燈,就隻有他,孤獨的立在路邊。


    他順著人行道朝前走,走了大約四五裏路,才在路邊看到一家尚在營業的小超市。


    他抖抖身上的雪花,大步走了進去。


    關山拎著一袋子方便麵和十個雞蛋回到出租房,明月已經醒了。


    她斜靠在床頭,神情怔愣地看著屋子裏忽然多出來的銀色暖氣片,和他帶來的一個黑包,陷入沉思。


    聽到門響,明月收回目光,望向一身雪花的關山。


    關山進屋才發現自己忘記彈去身上的積雪了,他說了聲抱歉,然後退出房間,在外麵劈劈啪啪拍打了半晌,才又走了進來。


    他放下袋子,走到床邊,迅速用力地搓熱手掌,然後一手放在自己額頭,一手輕輕放在明月的額頭,比對溫度的差異。


    過了片刻,他籲了口氣,“藥起作用了。”


    明月一直看著他,這時,她拍拍床邊,說:“你坐下,關山。”


    關山看看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


    他人高大,這樣坐著,顯得委屈得很。不過,他倒是甘之若飴,不時地瞅著明月,露出鼻子下麵的一線潔白。


    “今天的事對不起你,我不該那麽說,讓你跟著為難了。”明月向關山道歉。


    關山愣了愣,心想,我不但不介意,而且歡喜得緊呢。


    但是怕明月知道了會看輕他,於是,搖搖頭,咧開嘴笑道:“這有什麽好為難的,你想說什麽都行,隻要能讓你心裏痛快。”


    明月卻不這麽想。


    關山為了她跋山涉水而來,還挨了沈柏舟一巴掌,她怎麽想,都覺得過意不去。


    以前不知道關山的心意,她還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照顧和愛護,可如今畢竟是不同了,他對她的心意,昭然若揭,隻欠那股捅破那張窗戶紙的力道,而她現在的處境,卻根本無力也沒勇氣涉足另一段感情,所以,關山為她做的越多,她就愈發感到愧疚。


    她目光清亮地望著關山,語氣委婉地說:“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一直很好。我很感激你……但是,我現在沒有其他的打算,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所以,關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關山愣了愣,漆黑的雙眸漸漸變得深邃,他怎能不明白呢?


    他沒什麽別的想法,他來,隻是因為覺得她會需要他,並沒有乘人之危,撿現成便宜的念頭。


    他垂下眼簾,思索片刻,重又抬起眼眸,目光堅定地看著明月說:“我對你好,是因為我想對你好,與他人無關,也不會要求你做出任何回報。你該了解我的為人,所以請你放心,我是作為朋友來到你的身邊,照顧你,關心你,所以,也請你不要有任何的思想負擔。”


    看著眼神真摯,語氣真誠的關山,明月的眼睛裏迅速脹滿潮氣。


    怕自己在關山麵前失態,她低下頭,用額頭頂著膝蓋,聲音發哽地說:“讓我怎麽感謝你呢?”


    關山望著她頸子後麵柔白的肌膚,苦笑說:“你什麽也不用做,我來做就好。”


    說做就做。


    關山起身,拿了五包麵和四個雞蛋,去了外麵。


    他在鐵鍋裏倒上開水,然後把方便麵丟進去,買來的筷子還沒開封,他手忙腳亂的撕開包裝,取出筷子,攪拌著鍋裏散開的麵條,他灑上調料,又把雞蛋磕了囫圇個打在裏麵,然後扣上蓋子,把火門封了,等雞蛋凝結。


    他站在淩晨的同州城,望著平房裏的燈光和爐火上熱氣騰騰的白煙,竟忽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第一次,他離她如此的接近。


    不止是身體間的距離,還有心,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束縛和顧念。


    她現在不能接受他是理所應當,他可以等,等多少年都沒關係,隻要她還願意把他當成朋友,當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那他這一輩子,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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