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豪頓了頓低聲道:“不太清楚,反正現場除了耗子以外沒有發現其他人,至於是不是讓轉移走了或者別的情況,大案組這幫人誰也不肯吱聲,隻能等耗子醒了以後才知道。”


    我眼珠子轉動兩圈後,應承一句:“行,我待會就過去,在哪家醫院?”


    掛斷電話,誘哥看向我聲音很輕的問:“能確認他是敵是友了麽?”我揉搓兩下太陽穴,煩躁的說:“撲朔迷離,是敵的話,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但如果是友,他為啥阻止我辦蘭博?”


    自打郝澤偉介入我和蘭博,並且態度強硬的要將他“繩之以法”後,我突然對這個秉公執法的“警隊希望”產生了芥蒂,他事事求公我特別能理解,但那種情況,他明顯就是不想讓我多問蘭博,至於為什麽,恐怕隻有他心知肚明。


    誘哥沒有再繼續深聊,側頭問我:“去趟醫院麽?”


    我沉思半晌後,搖了搖腦袋說:“我不去了,你過去轉一圈,你經曆的事兒比我多,而且碰上這種情況你比我冷靜,他是不是偽裝的,你估計一眼就能看出來。”


    誘哥提好趿拉著的鞋跟,咧嘴一笑道:“成,那我買點水果去探望一下他。”


    誘哥走了沒多會兒,皇甫俠的電話也打到了我手機上,告訴我順利接應上魚陽他們,正在往回趕,我這才鬆了口大氣,倚靠在沙發上,點燃一支煙,愜意的吐了口煙霧,亂糟糟的一夜終於結束了。


    這時候陳圓圓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參茶遞給我,輕柔的說:“喝口茶吧,沒什麽事情就稍微睡一會兒,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眼睛都紅成啥樣了。”


    蘇菲直接奪過去我指間夾著的煙卷,一腳踩滅,嬌嗔:“少抽兩口死不了。”


    我訕訕的一笑,朝著三女討好的說:“辛苦你們了,陪著我耗了一宿,我讓魚陽他們回來的時候帶了宵夜,咱們一塊對付吃口。”


    杜馨然抱著筆記本電腦跑到我跟前,指了指電腦屏幕道:“成虎,你快看這條新聞……”


    電腦屏幕中是幾組照片,相片拍的相當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來背景是一輛警車,警車中好像有倆人在扭打,拍攝的人應該是在旁邊的車裏抓拍的,杜馨然慢慢移動界麵,最後一張照片赫然正是警車衝斷路障,四腳朝天的滾下山坡,而一個家夥踉蹌的離去,隻留下一個背影。


    我嗓門驟然提高:“是蘭博!”


    我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那個逃離的背影穿的衣裳和身材全都和蘭博今晚上的造型一模一樣,我反複看了十多遍照片,基本上可以確認這照片拍的就是郝澤偉和蘭博。


    我看向杜馨然低聲問道:“二妞,能聯係上這個拍照的人不?”


    杜馨然想了想後搖頭道:“不太可能,這人匿名在本地論壇發的照片,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誰,我試著問問看。”


    我舔了舔嘴上的幹皮呢喃:“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親眼看到警車內的兩人在扭打,還有這照片到底是ps出來的,還是確有其事。”


    如果這照片是真的,那完全可以排除郝澤偉作秀的可能性,這成本實在太大,稍有不慎容易都把自己給搭裏麵,他倆如果真有聯係,完全沒必要用這種法子,郝澤偉隻需要隨隨便便撞在電線杆上,就可以輕鬆化解所有人的顧慮,反正當時也沒人看到。


    杜馨然“劈裏啪啦”的敲擊鍵盤留言,我盯著電腦屏幕又仔仔細細研究起那幾張照片來,就在這時候,我身後很突兀的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用看了,照片肯定是真的,根據我這麽多年的經驗,他們應該是在車裏真的發生打鬥。”


    我扭頭看過去,見到鼻青臉腫的梓陽捧著一杯熱水正“滋溜滋溜”吮吸著杯壁。


    “你醒了啊?”我笑著問他。


    朱厭將他送回工區以後,直接交到蘇菲手裏,連摩托車也沒要,直接翻牆走了,看出來丫到底是有多不想跟我打照麵,我尋思梓陽怎麽也得昏迷幾個小時,所以也沒去看他,沒想到他這麽快就醒了。


    梓陽湊過來腦袋看了幾秒鍾後,點頭道:“可以排除是合成相片。”


    我遞給他一支煙打趣的問道:“說說你吧,讓蘭博抓到以後有沒有變節?”


    “說起來這事兒我就特麽起火。”梓陽狠狠的咬著嘴唇臭罵:“狗操的蘭博絕對是心理變態,抓到我以後,啥事都沒問,上來就是一通毒打,我特麽還傻逼呼呼的裝硬漢,結果丫根本沒那麽多心眼,隻是想讓我幫他把你手裏的半本賬簿偷回去,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他媽求饒了,你看我這如花似玉的小臉讓打的……”


    “牛逼。”我挺無語的朝著梓陽翹起大拇指。


    “不說了,多了都是眼淚。”梓陽摸了摸烏青的眼眶,一屁股崴坐到我旁邊嘟囔:“待會給我拿三十萬,我得找地方整容去,被蘭博和他那幫小馬仔認出來,往後我啥事都幹不了了。”


    我吐了口濁氣道:“那就正好趁著機會退休吧,帶著全家老小去石市或者崇州發展,到時候我幫你開家大點的狗肉館,好好過日子吧。”


    “鬧呢哥們,平白無故受這麽大委屈,我不得找回來場子啊?你當我們幹偵探的都沒脾氣是咋地?”梓陽仰著腦袋,怒氣衝衝的低吼,最後聲音很小的嘟囔一句:“況且你現在身邊一個搞情報的好手都沒有,我要撤了,你不成瞎子聾子了……”


    我心底微微一暖,特別明白他剛說的那一大堆話其實都是鋪墊,真正的精髓是最後那一句,我咽了口唾沫,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好意我心領了,現在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中,趁著現在還能脫身,趕緊撤出去吧,這幾年別露麵,讓家裏人幫你報個失蹤人口,等到石市以後,我安排那邊的關係幫你重新整個身份。”


    梓陽不是個矯情的人,沉默幾秒鍾後,麵色正經的看向我:“真不用我幫忙?”


    我使勁點了點腦袋:“嗯,實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會想辦法聯係你。”


    “行吧,那你自己保重。”梓陽放下手中的水杯,叼著煙嘴朝我抻出手。


    我剛準備跟他握下手,後來又覺得這種方式不足以體現我們的關係,深呼吸兩口,跟他重重熊抱在一起,聲音很輕的說:“保重了,兄弟!”


    “操,弄的還雞八有點小傷感。”梓陽擦拭了一下眼眶,悶著腦袋大步流星的離開,至始至終沒有回頭再看我一眼,這個為王者立下赫赫戰功,卻不被很多人知曉的“情報官”在這個平淡無常的夜晚徹底退出了青市這個混亂的大漩渦。


    我不知道這小子從前經曆過什麽,往後又會遇上什麽人,更不清楚將來的生活他會不會再撿起老本行幹買賣情報的生意,但我特別感激這個能在我最需要幫助時候,挺身而出的木訥漢子。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梓陽離開後,並沒有出發去石市或者崇州,更沒有和任何人聯係,宛如一枚小石子投入大海中似的徹底失去了音訊,很多年以後,我去金三角給昆西過壽,路過雲南,曾經在一家街頭的小館子見到過一個長相跟他特別像的男人,不過隻是驚鴻一瞥,我甚至沒能完全看清楚那人的模樣。


    相遇有緣,離別淡然,相遇離別,各有所歸。


    江湖還是那個血色的江湖,走了的人無所羈絆,留下的人還得繼續邊走邊看。


    未來的半個月裏,王者和漕運商會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打了不下十多場,甚至連遠在上海的張竟天都被驚動了,還曾經給我打電話徹夜聊了大半宿。


    阿候他們成功將賀鵬飛轉移到了陸峰那裏,沒過多久我就讓小佛爺安排人把賀鵬飛接到了阿國,期間阿候沒有露出過任何馬腳,始終兢兢業業的完成我交代的所有事情,一切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這天下午,我正百無聊賴的在辦公室聽周樂和蘇菲她們開會,研究開春以後的具體計劃,兜裏手機突兀的響了,看了眼居然是郝澤偉的號碼,自打蘭博事情以後,我就沒在跟他聯係過,誘哥從醫院回來,告訴我這小子有驚無險,隻是折了幾根肋骨,我遲疑片刻後接了起來,冷冰冰的問:“有事嗎郝警官?”


    郝澤偉咳嗽兩聲道:“三哥,我今天出院,你能不能過來接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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