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暴隊的、警局的、還有不少穿便裝的,風風火火的開著六七輛警車趕過來,跑的慢的民工和莊稼漢直接被按倒戴上手銬,其中就包括我們這邊帶頭的那個包工頭,受傷的直接被丟進車裏,可能是看我站著沒動,身上又比較幹淨,一個警察頭頭表情嚴厲的走過來問我:“誰是這兒的負責人?”


    “我是。”我抽了抽鼻子低聲道。


    那警察頭頭還算給麵子,沒有銬我,指了指不遠處的警車道:“跟我回隊裏一趟,說下這邊的情況吧。”


    我點點腦袋無力的說:“行,麻煩您稍微等一會兒,我喊我們公司的人回來收拾一下現場。”


    他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道:“最多五分鍾。”


    “謝謝。”我搓了搓臉頰苦笑著點頭,此刻我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沉默幾秒鍾後撥通誘哥的電話道:“哥,事情鬧大了,我沒時間跟你解釋前因後果,你待會回工地一趟就明白咋回事,紙肯定保不住火,我給你任寧的地址,你現在就過去,實話實說的把咱們的遇上的問題跟任寧聊聊,記住不要找任何借口,就態度誠懇的道歉。”


    誘哥低聲問:“工地又出事了?”


    “嗯。”我長舒一口氣道:“讓欒建帶上足夠的誠意去趟防暴隊,再讓陽痿回工地安撫一下工頭和工人,最後再給歐豪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去防暴隊了。”


    誘哥深呼吸幾口安撫我:“行,我懂了,你千萬別上火。”


    我跟隨防警察坐車來到城陽區的防暴大隊,將事情的經過仔仔細細說了一通,我一口咬死了就是那群莊稼漢仗著自己是本地人,多次到工區尋釁滋事,打砸偷搶,管我們要保護費,我們不從,他們今天早上就帶槍過來威脅,所以才會發生這次特大的暴亂。


    給我做筆錄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肩膀上掛著警銜應該是隊長、副隊長一類,他放下手裏的案卷,聲音洪亮的說:“趙總,我了解到的情況和你說的可是完全不同啊,這次事件跟前陣子發生的那起故意傷人案有關聯,你們公司有個叫阿候的員工失手殺了一個叫劉暢的青年,雙方索賠沒有達成協議,才會釀成這次的大案。”


    我不卑不亢的看著他的眼睛回答:“同誌,我糾正您兩點,第一,那個叫劉暢的青年確實跟我們公司的前職員發生了矛盾,但他是死在醫院裏,這事兒和醫院的關係好像比跟我們公司要大的多,對方屢次到我們工區挑事,孰是孰非您心裏肯定有公道,第二,阿候早已經被我們公司開除,他去哪,我們無權過問,畢竟我隻是他的老板。”


    我們正說話的時候,一個輔警走進來,湊到中年人耳朵嘀咕幾句後,中年人點點腦袋,起身,朝我伸出手道:“那行趙總,這事兒我們會繼續跟進調查,你想到什麽可以及時跟我溝通,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有勞了。”我跟他握了下手後,走出了審訊室,防暴大隊門口的台階上,歐豪坐在“帕沙特”車裏正捧著手機在跟什麽人打電話,見我上車後,他衝著電話那邊又連說幾句“費心了”,這才放下手機,揪著臉孔問我:“三哥,咋搞的,鬧出這麽大動靜?”


    我表情陰沉的恨聲道:“也不知道那幫莊稼漢到底得了多少錢,這麽玩命的禍禍我,錄像你弄到手沒?”


    “弄是弄到了,但還是晚了一步,有個逼崽子把錄像發到了一個郵箱裏。”歐豪點點腦袋歎口長氣道:“剛剛我給醫院的一個朋友打了個電話,對方重傷三個,輕傷十多個,咱們這邊情況也差不多,那幫莊稼漢完全是有預謀的,統一指證是你們的包工頭動的手,事情不好辦,傷勢鑒定下來的話,包工頭至少得進去蹲幾年。”


    我揪了揪鼻頭,煩躁的問:“你有把握把包工頭撈出來不?”


    “有難度,我盡量試試吧,畢竟幹出來好幾個重傷,對方要是緊咬著不放,跑到市裏、省裏鬧騰,事情就不好整了,國家現在對農民這塊特別看重……”歐豪深呼吸一口回應。


    我抽了口氣道:“先把我送回工地,其他事都好整,工人要是鬧情緒,這工程就算徹底特麽黃了。”


    十多分鍾後,我們回到工地裏,歐豪沒有跟著一塊進去,而是火急火燎的幫我跑關係去了,工地門前,我的那台卡宴被人劃的全是深深淺淺的痕跡,車前臉上還讓故意潑了紅油漆,前後各有一條車胎被紮爆,我苦笑著抹了一把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快步走進工區。


    進去一看,工區的工棚門口停了幾台破舊的大卡車,一部分工人坐在翻鬥裏整理東西,還有一部分人正扛著大包小包的行禮往車鬥裏扔,一副要逃荒的模樣,楊偉鵬和幾個工頭正麵紅耳赤的爭論著什麽。


    我楞了幾秒鍾,走到楊偉鵬跟前問:“什麽情況?大家這是要幹啥……”


    幾個工頭全都看向我,楊偉鵬苦著臉解釋:“他們不幹了,要走人,我正勸呢。”


    一個滿臉雀斑的大漢,看向我道:“你是老板吧?”


    “嗯,有啥事跟我說就可以。”我點點腦袋道。


    壯漢手指夾著香煙,抽了一口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道:“你來的正好,我們跟你打聲招呼,這活我們不幹了,您也不需要給我們結算這幾天的工錢和路費,如果將來咱還能合作,再聯係吧。”


    我皺著眉頭問:“老哥,因為啥啊?”


    另外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氣哄哄的咋喊:“怎麽幹?你告訴我們怎麽幹?那群泥腿子跑咱們工地鬧事丟磚頭,沒人管咱,咱們還手就讓警察抓,你也別糊弄我們,我剛剛托人問了,黃大牛至少得讓判好幾年,我們出來打工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跟人鬥氣。”


    “是啊,這活幹的太特麽憋屈了!”


    “你們這幫當老板的,哪個會管我們的死活?黃大牛跟你一塊被警察帶走,為啥你出來了,他還在裏麵關著?”


    “撇開黃大牛的事兒不說,你得讓俺們吃飯吧?做飯的老娘們都是周圍村裏的人,現在全撂擔子跑了,就算她們敢做飯俺們也不敢吃,鬼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往飯裏麵下毒。”


    另外幾個包工頭的情緒也瞬間被點燃,梗著脖頸臊紅臉頰的衝我大喊。


    我咬著嘴唇連連擺手道:“都先靜一靜,聽我把話說完,按年齡我管你們喊聲哥不虧,各位老哥,我特別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大牛的事情,我會拚盡全力解決,可我畢竟不是法律,至於他最後會被怎麽判,我說了也不算,但我可以保證,誰要是特麽敢給他偷偷穿小鞋,我就算傾家蕩產也肯定把官司打到底,至於工地的其他問題,我也會想辦法解決,請各位相信我!”


    幾個包工頭停止嘈雜,包括不遠處一些收拾鋪蓋卷的民工也紛紛側目朝我觀看。


    我咽了口唾沫,眼中噙滿淚水,聲音顫抖的說:“咱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你們奔著賺點錢,改善一下老婆孩子的生活,我同樣也想做出點成績,不瞞各位說,這次的工程我把全部家底都砸進來了,賺了,你我皆大歡喜,賠了,我可能後半輩子都爬不起身,我懇求各位哥哥、叔伯留下來幫幫我們,工程不開工,那是我沒本事,咱該多少工錢我出多少工錢,留下來幫幫我,拜托了!”


    說罷話,我朝著幾個包工頭生生鞠了一躬,然後又衝著旁邊的那幫民工也彎腰鞠了一躬,所有人鴉雀無聲,全都怔怔的看著我。


    就在這時候,兩輛藍色的工具車開進工區,車鬥裏裝滿了蔬菜和幾頭豬,緊跟著蘇菲、陳圓圓和杜馨然從車裏蹦出來,仨人穿裝打扮一模一樣,都是頭戴鴨舌帽,上身穿一件寬大的滑雪服,下身牛仔褲。


    蘇菲深呼吸一口,朝著工具車裏的幾個工人擺擺手道:“來,把菜和肉卸到夥房,礦泉水全都紮門口,一摞一摞碼整齊,煙直接開封仍在小盆裏,工人抽自己拿,咱可提前說好了,誰都不許往兜裏裝!”


    交代完幾個裝卸工,蘇菲摘下來腦袋上的鴨舌帽,露出一頭秀發,走到我身邊親昵的說:“老公,讓我跟大家說兩句吧。”


    沒等我吱聲,蘇菲已經兩步走到包工頭的麵前,她先是朝著一眾工頭鞠躬,接著聲音清脆的說:“各位大哥你們好,我是他媳婦,我老公和他這群兄弟不容易,煽情的話我不多說了,我以他媳婦的身份給你們保證,工錢不會少,我們可以提前給大夥預支百分之四十的工錢,我已經讓人去銀行取錢了,待會咱就發。”


    一眾工人瞬間動容,但仍舊沒有吱聲。


    蘇菲深吸口氣接著說:“夥房沒人做飯,我們姐妹仨親自給大夥做,這大家總能信得過吧?從今天開始我們仨就留在工地裏,今天是元旦,咱都高高興興的一塊辭舊迎新,我懇求大家可以留下幫幫他,幫幫這群跟你們弟弟妹妹歲數不差多少的孩子,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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