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亮告訴我的那個紋身師叫胡金,住在市郊,屬於個城鄉結合部,到達地方以後,望著“阿金美發”四個燙金大字和門前的粉色小珠簾,我當時就有點懵逼。


    這特麽不就是家低檔“雞店”嘛,披著理發店的名義幹賣肉的生意,蔡亮搞什麽飛機。


    胖子猥瑣的咧嘴一笑,搓了搓手:“結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看看咱亮哥多懂生活,知道三哥最近氣血旺盛,特地給咱找了家敗火的好地方!”說罷話這貨一溜煙就躥了進去。


    我和王興拽都沒拽住,無奈的也掀開門簾走進屋裏。


    裏麵的麵積不算大,就跟我們縣城的“商業街”差不多,前麵人模人樣的弄了幾麵大鏡子,兩三張理發椅,擺台上麵整整齊齊的放了些電推子,吹風機之類的物件,估計是為了預防警察突擊檢查的,靠近牆角有兩個小門,裏麵估計是進行“特殊服務”的地方。


    一個三十歲出頭穿件大紅短裙旗袍的大齡“姐姐”,搔首弄姿的朝我們眨巴眼睛問,理大頭還是祛小頭?


    胖子沒羞沒臊的湊過去問,小頭是哪個頭?


    說話的時候還故意捏了“姐姐”屁股一下,本以為那姐姐肯定會半推半就把拉推進牆角的小屋裏,誰知道女人一反常態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胖子的臉上,掐著腰咒罵,吃了他媽豹子膽吧?居然敢調戲老娘?


    我和王興從旁邊笑著看熱鬧,誰也沒吱聲,自打柳玥出國以後,這混球沉寂了一頓日子,就變得好像內分泌失調似的,抓著個蚊子都想掰開腿研究研究是公是母,是該讓丫好好漲漲教訓了。


    胖子委屈的捂著臉說,姐不是你問我大頭還是小頭嘛?


    女人噴著唾沫指向牆上掛著的項目單咆哮,你瞎是不是?大頭是理發,小頭是幫著祛除臉上的黑頭,你他媽以為是什麽?


    這下我和王興瞬間笑噴了,女人指著我倆一塊往外趕,滾滾滾,都滾出去,一幫盲流子。


    合著我們理解錯了,人家這是一家偽裝成“雞店”的正經理發店。


    我趕忙拽過來胖子,指了指太陽穴說,姐姐不好意思啊,我弟弟這兒有問題,那啥……我是想問問胡金在不在這裏?我來找他紋身的。


    女人稍微愣了一下,不耐煩的擺手罵,你找錯地方了,這裏沒這個人。


    王興憨笑著說,姐姐您就別逗我們了,您這理發店名字就叫“阿金美發”,欺負我們不識字呢?


    這個時候從牆角的一間小屋裏哈欠連天的走出來個男人,不滿的揉著眼睛問,幹啥呢?吵吵把火的。


    女人回頭抓起一條毛巾就甩在那男人的臉上罵,你他媽是不是又偷偷出去給人紋身了?這下好了吧?還有人專門慕名找過來,你看你多厲害,生怕別人不認識你。


    那男人大概二十八九歲,小平頭,方形臉,長長的丹鳳眼,看起來很清秀,不過胳膊和脖頸凡是裸露出來的地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紋身,猛地看起來就好像短袖裏麵又套著一件長袖似的,聽到“紋身”倆字,他皺了皺眉頭擺手說,不好意思哥們,我現在不紋了,你們再去別的地方轉轉吧。


    我趕忙說,您就是胡金吧?金哥,我叫趙成虎,是蔡亮介紹我來的。


    男人和女人同時愣了一下,男人小聲嘀咕一句,蔡亮?你認識他?


    我點點頭說,他是我哥,一直都挺照顧我的,我們眼下從不夜城混飯吃。


    不知道是聽到“蔡亮”這個名字的緣故還是別的,女人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沒有再繼續驅趕我們,而是拿起牆角的笤帚“刷刷”的開始掃地,胡金看怪物似的來回上下打量著我,沉默了幾分鍾後說,阿亮現在是跟你混吧?不用給麵子說漂亮話,實事求是的講。


    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是!不過我拿他當哥看。


    胡金很突兀的笑了,朝著我點點頭問,你想紋什麽部位?紋什麽圖案?


    我把上衣脫下來,轉過身子被對他說,您看應該紋什麽?亮哥說你紋身不許客人挑圖,更不能提任何條件,所以您看著來就好。


    胡金倒吸了一口涼氣,伸手輕輕在我後背上撫摸了一下說,有燙傷、有刀傷、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傷痕是怎麽來的?年齡不大,經曆的可不少,怪不得亮子會跟你。


    我苦笑說,小傷口是被一個狗逼從地上鋪碎石子,把我按在地上碾傷的。


    胡金像是自言自語的喃喃說,燙傷可以改成雲團,這些小傷口紋成龍鱗或者龍鱗再合適不過,稍微一加工就栩栩如生。接著他就陷入了沉寂,我把衣服穿好以後,看到他仍舊皺著眉頭一臉的思索。


    那個女人安靜下來其實挺漂亮的,讓我們先坐下,幫著我們一人倒了一杯水,剛先前那副潑辣的模樣比起來,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沉寂了大概二十多分鍾後,胡金猛地看向我說,我想到一幅圖給你紋最合適不過,不過我現在沒太大的把握,先去手繪幾張草圖,你等我幾個鍾頭吧。


    說罷話,胡金就快速走進了那間小屋裏。


    女人望著胡金的背景稍顯有些呆滯,接著揉了揉臉看向我問,亮子這幾年過的還好不?這個癟犢子好多年都沒舍得給我們聯係過了。


    我把蔡亮的近況簡單跟她說了說,說完後我有些疑惑的問她,姐姐也認識亮哥麽?


    女人點點頭說,太認識了!我們倆口子和阿亮以前是拜把子兄妹,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分開了,一晃眼這都好些年過去了。


    “兩口子拜把子?那你們平常是稱呼對方大哥二妹,還是叫老公老婆……”胖子壓低聲音小聲嘟囔。


    女人三步並作兩步的躥到胖子的跟前,一把揪住胖子的耳根子罵,小胖子你別以為老娘沒聽見你說什麽?麻溜給老娘道歉。


    胖子趕忙雙手抱拳的求饒,姐姐我錯了。


    我從旁邊看的有點吃驚,這女人的腳步也太快了吧?


    本來我還想再她點別的,想了想又沒好意思開口,畢竟我們也不熟悉,問太多的話,容易引起人反感,不過聽口氣,他們兩口子和蔡亮一定有過一段非凡的過往,看來有時間應該套套蔡亮的話。


    等待的時間最煎熬,特別是這種決定我將來要背什麽圖案一輩子的關鍵時刻,更是讓我沒由來的心慌,那種感覺就好像以前考試,老師要念分時候的惴惴不安。


    我們從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胡金始終沒從房間裏出來,捱到傍晚六七點的時候,女人招呼我們就在她店裏吃飯,就忙前跑後的去張羅了,我和王興、胖子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望。


    胖子瞅瞅門口小聲說,三哥,那娘們手勁兒真不小,之前我故意坐著沒起身,他揪我耳朵把我愣是給生提起來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沒好氣的罵,我鼻子頂上的這倆窟窿是喘氣用的,看不見!不行,我得給亮哥打個電話去,心裏一點底沒有。


    我擺擺手朝理發店外麵走去,從附近找了一家公用電話撥通蔡亮的號碼,我剛“喂”了一聲,蔡亮直接說,你們沒在那間小院啊?我下午去找你了。


    我趕忙問,怎麽了?


    蔡亮說,你不是讓我打聽誰第一個傳出消息,說你們被燒死的麽?我找到人了,對了,還有點別的事情,電話裏說不清楚,你人在哪?我現在過去找你。


    我說,我在你介紹的這個紋身師店裏。


    蔡亮驚愕的“啊?”了一聲,沉默了幾秒鍾後說,行吧,等著我!


    這個時候王興從美發店門口喊我,三子,金哥手繪出圖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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