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輕聲安慰田偉彤,一邊尋思著程誌遠到底是什麽意思,威脅我老實點,還是對我的身份有所什麽懷疑,又或者隻是單純的想教訓田偉彤白天告訴教官的事,把我給捎帶上了?


    田偉彤像個娘們似的抽抽搭搭小聲哭泣,時不時往臉上扒拉兩下水,洗幹淨臉後,他心疼的捏著自己的眼鏡框說,虎哥我鏡片都碎了,這副眼鏡是我媽賣了一個月的土豆才給我配的。說著話他的眼淚就又冒出來了。


    我說,一副眼鏡而已,過禮拜天的時候我帶你配副新的去。


    田偉彤委屈的說,你不知道我們家裏的條件,本來我可以去二中上學的,後來覺得上高中也不一定考上好大學,就來了職高,我真心隻想從這兒學門技術,然後早點工作養家的,可是這群無賴卻總是欺負我。


    我撇撇嘴說,不就剛才挨頓打嘛,沒事哈!我想辦法幫你把仇報了,別難過了。


    田偉彤“哇”的一聲哭了,而且越哭越厲害,蹲在地上衝著我說,下午軍訓的時候,那個小藍毛就帶人摑了我好幾個耳光,而且還是在男生廁所,很多人都看見了。


    我皺著眉頭說,程誌遠下午就打你了?那你咋不告訴我?


    田偉彤摸了摸紅腫的麵頰說,我告訴老師了,本來以為老師肯定會嚴肅處罰他們,誰知道晚上又來這麽一出,虎哥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麽?因為我老實就應該被他們欺負麽?


    我歎了口氣沒吱聲,有時候,校園比社會更殘酷,因為這是一群有破壞力卻無容忍度的少年,特別是像程誌遠這種人,本身性格飛揚跋扈,加上家裏大人又是混的,打人了,花倆小錢擺平,被人打了,老子拎刀拎槍的幫忙幹仗,對沒有任何背景的老實人來說確實是一場災難。


    我拍了拍他後背說,行了,別瞎想,我保證替你報仇,你以後就安安生生的讀書。


    田偉彤使勁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仰起頭望向我說,虎哥如果是因為我老實才會被人這麽無休無止的欺負,那我從今天開始選擇不再老實。


    他說話的時候兩隻眼睛散發著異常堅定的光芒,像是一隻隨時可能擇人而噬的野獸。


    我抽了抽鼻子思索了幾秒鍾後說,傻人有傻福,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沒法回頭,先回去睡吧,明早上我相信應該就有大新聞爆出來了。


    田偉彤耷拉著腦袋跟我一塊回到了宿舍,寢室裏的其他人誰也沒說話,不過我相信這幫逼肯定都沒睡,剛才看我倆挨揍的時候,一個個眼珠子瞪得跟燈泡似的,可連一個起來拉架的都沒有,怪不得人家都說,計算班外號“娘們班”,現在看來班裏的男生比女生都不如。


    剛才那陣拳打腳踢揍的我渾身都疼,特別是那個狗日的最後拿磚頭悶我了三下,整的我現在一呼吸胸口就疼,我躺在床上半天沒有睡著,另外一邊的田偉彤估摸也肯定沒睡,就是一個勁地小聲抽泣,我心說這孩子脾氣真大。


    琢磨了幾分鍾後,我也是火燎燎的,就給馬蓉蓉編輯了一條短息發送過去,讓他明天把蔣劍約到市中心去開房,這個點馬蓉蓉肯定已經睡了,就等著她明天看到短信給我回話。


    我可以隱忍,但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都能讓我裝孫子。


    第二天大早上,田偉彤把我喊起來一塊吃早飯,昨晚上燈光太暗,我看的不是太清楚,今天早上再一看他整個腮幫子腫的好像豬頭似的,眼眶也黑青了,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片,是拿透明膠帶勉強粘合在一起的,鼻孔底下隱約還有血跡,褲腿上濕漉漉的一大片,那副樣子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我說,你咋弄這個逼樣了?昨晚上沒洗幹淨?


    田偉彤嘴巴一咧就又哭了起來,哽咽的告訴我,剛才去上廁所,又被蔣劍一夥人給揪住了,按在廁所裏打了一頓,還把他踹到尿池子了。


    “臥槽他媽!”我當時真是火了,這幫王八犢子簡直欺人太甚,“騰”一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找人把蔣劍弄出學校好好教訓一頓,田偉彤攔住我說,虎哥,其實我剛才也還手了,他們打完我,我撿起來一根拖把狠狠的抽了蔣劍兩棍子。


    我瞬間笑了出來,朝他翹起大拇指說,尿性!後來呢?


    田偉彤準備一咧,指了指自己的褲腿說,後來我被他們踹進小便池裏了。


    我抽了抽鼻子說,沒事兒!明天蔣劍就沒法來學校了,我給你保證。


    田偉彤抹了把鼻涕衝我搖頭說,我不怕他們!


    我說,既然不怕你哭啥玩意兒啊?


    田偉彤指了指自己的臉說,疼!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家夥真是太可愛了,感覺比剛認識胖子那會兒還逗,不過骨子裏還帶一種不服氣的心性,這種精神難能可貴,我拍拍他肩膀說,以後他們再欺負你,你就還手!越不還手他們越是來勁兒。


    田偉彤重重的點了點腦袋,我不知道正是因為我這句話差點惹了大麻煩。


    簡單的洗漱過後,我倆一塊往操場上走,田偉彤挨的豬頭狗腦一臉傷,我臉上也有幾塊淤青,我們這對難兄難弟往過走的時候,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田偉彤小聲說,虎哥我長這麽大還沒這麽多人同時注視過呢,感覺倍兒有麵子。


    我撇撇嘴說,你當啥光榮事兒,還尼瑪麵子,裏子都快丟完了。


    田偉彤“嘿嘿”傻笑了兩聲,回到我們班軍訓的地方,洪教官大有深意的看了我們兩眼,倒是沒多問什麽,就組織我們排隊站軍姿。


    一上午都在踢正步和向左走、向右轉,整的人惱火的不行,就好像我們分不清楚左右手需要專門人教似的。


    這場二逼嗬嗬的拉練終於在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被迫結束了,原因是教學樓裏再次打起來了,因為距離的比較遠,看不清楚到底啥情況,隻能隱隱約約聽到吵鬧聲,一個肩膀上掛銜兒的中年人站在主席台上拎著大喇叭喊,所有軍官上樓攔架,洪嘯坤你帶隊!


    “是!”洪教官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無奈的望向我們說,真搞不明白你們這些娃娃到底是來讀書的還是來練散打的,每天不幹兩架好像就活不下去,所有人都有,稍息!原地休息!


    接著洪教官吹了聲集合哨,二十來個教官迅速列隊,腳步一致的奔向了教學樓。


    我們這幫學生頓時全都崴著屁股坐到了地上,伸直脖子往樓上看。


    柳玥一臉壞笑的湊到我跟前說,小黑你讓人給煮了?睡一晚上咋還鼻青臉腫的,聽說你昨晚上老牛逼了,跑女生寢室去表白?這事兒我必須告訴你媳婦。


    我撇撇嘴說,別整我了,我跟那女的一點關係沒有。


    柳玥像個爺們似的吧唧嘴巴,喲喲喲,還裝上了?人家陳圓圓好歹是咱們這一屆的四大美女呢,配你富富有餘,你還覺得吃大虧似的,不要臉。


    我沒搭理她,繼續仰著脖子往教學樓的方向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蔣劍和喪彪打起來了,這會兒真有點懷念蔡鷹了,要是這小子在,我隻需要動動嘴皮,就什麽事情都知道了。


    田偉彤坐在我旁邊小聲嘀咕,學校也是慣他們毛病,這種不好好學習,天天惹是生非的學生就應該全開除了,讓狗日的們再囂張。


    柳玥斜眼瞟了瞟他說,大班長你是真不懂人情世故啊,職高屬於半私立的,肯定是以掙錢為主,本身來上學的人就少,打一次架開除一幫人,用不了多久,這學校就荒了,況且每次打架,肯定都會罰款,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隻要沒打死人,這些事都好處理。


    我說,你知道的還挺多嘛?


    柳玥打了個響指說,我爸在教育局上班的,多少知道一點內情。


    我問她,你老子既然從教育局上班,咋不幫你跑跑後門去讀個好點的高中。


    柳玥撇撇嘴說,老娘不愛學習,念高中更壓抑。


    我們正說話的時候,洪教官又帶隊回來了,拍拍手讓我們走了幾圈正步就解散了,然後衝我勾了勾手指頭說,趙成虎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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