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障森林的另一處地方,忽然出現了一道藍光,藍光過後,君曉陌、容瑞翰和葉修文紛紛從虛空中掉了出來,往鋪滿落葉的地麵墜落。


    君曉陌還好一點,葉修文及時地拉住了她並轉運起了風係法術,減緩了他們下落的速度,而昏迷中的容瑞翰則直接地砸到了地麵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所幸容瑞翰皮糙肉厚,也沒被砸出什麽大問題來。


    葉修文雙手扶著君曉陌的雙肩,兩人緩緩地降落到了地麵。


    掌心下的體溫涼得驚人,葉修文微微地蹙了蹙眉頭。


    “噗……”剛剛踏上地麵,君曉陌就噴出了一口鮮血,鮮血染紅了葉修文的衣襟,而她卻連給葉修文道歉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葉修文扶著她,恐怕她會直接地滑落到地麵上。


    “小陌!”葉修文心裏一緊,急忙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瓶療傷藥,倒出了兩顆,往君曉陌嘴裏塞去。


    君曉陌的頭眩暈得厲害,幾乎什麽東西都吞不進去,但葉修文堅持地把藥放在她的唇邊,甚至用食指壓住了她的下唇,試圖把療傷藥送進去。


    鼻端傳來療傷藥的氣味,嘴唇上感到略有些強勢的壓力,盡管君曉陌沒有抬起頭,但她也能想象得到葉修文此刻焦慮的神色。


    為了讓師兄心安,她還是努力地把那兩顆療傷藥吞了下去。


    吃完療傷藥以後,君曉陌吃力地喘了幾口氣,再緩緩地抹掉了嘴邊的血跡,但她一直都沒抬起頭。


    陽光斜照在她濃密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陰影。


    “小陌……”葉修文低聲輕喚了一聲。


    他知道,因為小團子的事情,君曉陌現在的心裏一定很不好受。


    “師兄,我快撐不住了,我想在地上坐一坐。”君曉陌聲音微弱地說道,讓人聽不清裏麵的情緒。


    葉修文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張獸皮墊,鋪在了滿是落葉的地麵上,然後扶著君曉陌,小心地讓她坐了上去。


    當君曉陌坐到獸皮墊上以後,葉修文就隻能看到她的一個發旋了。


    屈起雙膝,君曉陌把頭埋在了自己的膝蓋裏……


    葉修文抿起了薄唇,他極少看到君曉陌那麽脆弱的樣子。


    哪怕之前的處境如此危險又如此絕望,君曉陌也沒顯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和恐懼,她隻是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戰鬥著,努力讓自己不成為容瑞翰和葉修文的累贅。


    這樣的君曉陌,完全不像一個從小被人寵大的孩子,反倒懂事得讓葉修文……心疼。


    半蹲了下來,讓自己處於和君曉陌同一水平線上,葉修文輕輕地拍了拍君曉陌的頭,說道:“小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小團子那件事……是我們誰都沒有料想過的意外情況。”


    君曉陌微微地顫抖了一下,葉修文以為自己碰觸到君曉陌的傷口了,正要收回去,沒想到下一刻,君曉陌猛地握緊了雙手的拳頭。


    一聲輕微的哽咽從君曉陌埋首的地方傳了出來,她還是沒有抬起頭,但葉修文知道,君曉陌哭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我第三次把小團子拋棄了……”


    “它就那麽小小的一團,我總認為敵人不會注意到它,所以每次遇到突發情況,最先被拋棄的總是它……”


    “其實它應該很害怕吧,所以每次都會主動找回來。”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主人,但它卻總是傻兮兮地要跟著我……這次它更傻……它為什麽要幫我擋下那一箭?它那麽小,又怎麽可能承受得了那一箭……”


    “怎麽辦?我寧願受傷的是我啊……”


    那一箭是衝著君曉陌的心髒而去的,如果君曉陌這一箭生生地受下來,恐怕她也得命懸一線。


    但君曉陌覺得,哪怕她會命懸一線,也比小團子為她受了這一箭的好。


    在她看來,受了這一箭的小團子幾乎是不可能存活的了,濃濃的愧疚和沉痛死死地壓在她的心底,讓她的呼吸都要喘不過來了。


    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都是有關小團子的——那麽小小白白的一團,總是如此乖巧地呆在自己的小袋子裏,明明那個小袋子束縛了它的行動,但它還是毫無怨言,從來都不輕易地給自己惹麻煩。


    相反,它會為了維護自己而朝敵人伸爪子,會在自己心裏難過的時候偷偷地在自己的掌心裏蹭一蹭。


    它之前就曾救過她和葉師兄的性命,這次又再一次救下了她的性命。


    而她對小團子呢?她一次次地在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把小團子放在了次要的位置上,換言之,她“拋棄”了小團子,一次又一次。


    其實,小團子是把她當做唯一的保護傘了吧?她理應更加小心地保護這隻脆弱的小東西的,結果……


    君曉陌對小團子的回憶,定格在了小團子中箭掉下去的那一幕,她的後背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小團子中箭的時候會不會很害怕?它會不會因為自己再一次被拋棄而傷心難過?


    葉修文敏銳地察覺到君曉陌的情緒正在失控的邊緣,他及時地攬住了君曉陌,把她整個人都抱進了懷裏。


    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話來安慰對方,葉修文隻能緩緩地拍撫著君曉陌的後背,讓她平靜下來。


    “師兄,我想要回去找小團子。”君曉陌抬起頭,聲音沙啞地說道。


    她的眼睛紅腫得厲害,下唇更是被咬出了一圈血痕。


    葉修文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你回去又能做什麽?難道你想要讓小團子白白犧牲嗎!”


    “可是……或許小團子沒死……”君曉陌哽咽地說道。


    她很清楚這個希望非常渺茫,但她還是想碰碰運氣。


    她不想再拋下小團子了,哪怕……哪怕隻有一個小小的屍體,她也要把它抱回來。


    葉修文看出了君曉陌的想法,他心口一滯,強硬地掰過了君曉陌的頭,讓她看著自己,眼冒怒火地說道:“即便小團子沒死,你回去又能做什麽?!把它帶回來?你帶得了嗎?別忘了國師那群人還虎視眈眈地在那裏等著你呢,還是說,你覺得跪下來痛哭流涕國師他們就會放你一馬,嗯?!小陌,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君曉陌愣愣地看著葉修文,片刻後,大顆大顆的淚珠又掉了下來。


    但這一次,她不再說什麽“折返回去”的話了。


    葉修文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君曉陌的頭,說道:“小陌,你要明白,衝動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君曉陌低下頭,帶著鼻音,輕聲說道:“我也知道……隻是……”


    君曉陌忽然頓住了,片刻之後,她抬起了頭,雙眼微亮地說道:“師兄,你說得對,我還能有其他辦法知道小團子有沒有事。”


    說完,她急哄哄地拿出了一張空白的陣法卷軸,鋪在地上就開始畫了起來。


    這是一張與尋人陣法十分相似的陣法圖,但比尋人陣法要簡單,所花費的時間也沒那麽多。


    君曉陌的儲物戒裏還剩下一些小團子的白絨毛,有了這些絨毛和現在所畫的陣法,至少她可以知道小團子的狀況。


    這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葉修文輕歎一口氣,覺得小師妹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走出心裏的這道坎了。小團子的“犧牲”讓葉修文心裏的滋味也十分地複雜,有感激,也有愧疚,但他與小團子的感情並不及君曉陌的深,而且,作為現在唯一還“清醒”的人,他得為他們三個人接下來的逃亡之路作安排。


    他的目光投向了遠方,神色依舊沉重。


    因為,他們隻是暫時脫離了戰圈,卻還不算真正地安全。


    對比起國師及他手下那一幫子下屬,他們三個人的實力還是太弱了。


    這次的困境,他們真的能跨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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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被君曉陌和葉修文誤以為已經“犧牲”了的小團子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後,竟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它的身體周圍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魔氣,正是這道魔氣,讓它避免了被那支冰箭戳個對穿的結局。


    冰箭到達小團子附近的時候,詭異地被小團子身體周圍的魔氣給“吞噬”掉了。


    不過,冰箭帶來的衝擊力還是擊中了小團子,這是它為什麽會掉下去的原因所在。


    小團子的確是受傷了,不過受到的是輕傷,將養幾天就能恢複過來了。


    “吱吱……”小團子緩過來後,一骨碌地跑到了君曉陌消失的地方,卻隻看到空蕩蕩的一張陣法圖。


    這張陣法圖用完一次之後,已經作廢了。


    “吱吱吱……”


    曉陌啊……


    小團子用著隻有它自己才明白的“語言”,低落地呼喚著君曉陌的名字。


    它的身體的確沒怎麽受傷,但它的心卻實實在在地被傷到了。


    它再一次被“拋棄”了。


    哪怕知道君曉陌並不是故意的,它還是很難過。


    為什麽另外兩個人從來沒被曉陌弄丟過?為什麽被弄丟的總是它?


    小團子團成了一團,難過地趴在了君曉陌曾經站著的陣法圖上,還用爪子扒拉了一下。


    但它是不可能扒拉得出來君曉陌的了。


    “這不是君曉陌身邊的那隻團鼠嗎?”一道女音帶著滿滿的憎惡在小團子頭頂上響了起來。


    “吱吱!”不用看,小團子也能猜出來人的身份——不做他想,正是它萬分厭惡的人,雨婉柔。


    它抬起頭,朝雨婉柔呲了呲牙齒,威脅地揮了揮爪子。


    但很快,它發現不止有雨婉柔一個人,還有很多其他的人,其中有旭陽宗的那些人,也有國師和他的下屬。


    此時,他們都冷眼看著它。


    小團子胖胖圓圓的小身子抖了抖。


    它能夠感覺到自己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力量都回來了,盡管還是不能變身,也沒辦法對這些人造成傷害,但逃跑也許還是可以的。


    在此之前,它還偷偷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張隱形的傳音符,滴上一滴自己的血,給遠在宗門裏的父母傳了個訊息。


    希望爹娘能在它被抓住之前趕到吧……小團子瑟瑟發抖地想道。


    但它覺得,這個希望實在太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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