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亦諧一下子愣在那裏,知道自己惹火了商不換,連忙嬉皮笑臉地解釋。


    “我們姐弟連心,姐姐心裏想的我都知道。要是姐姐在這也一定會答應的,你敢凶姐姐嗎?”


    說著一溜煙拋開,商不換無奈地站在原地。


    他怎麽可能敢凶莊婉儀,連莊亦諧他都不敢凶,隻能看著他像隻兔子一樣撒丫子逃跑。


    凶是不能凶的,不過他有別的辦法。


    “我記得,亦諧過完年十八了吧?”


    廷哥兒站在原地,忽聽見這沒頭沒腦的一句,錯愕地看向商不換。


    他的麵上顯出狡詐的、令人害怕的精明來,似乎在醞釀什麽壞主意。


    “額……是啊。”


    “你姐姐正在給不闕找妻子的人選,我想也可以給亦諧找找了,收收他的心。免得他一天到晚,還有閑心管我的事。”


    商不換說罷輕哼一聲,轉身進了書房。


    嘴上這樣說,廷哥兒分明感覺到,他心裏還是歡喜的。


    若非他自己願意,憑莊亦諧哪裏能為他做得了主?


    廷哥兒無奈地搖了搖頭。


    “晚上過去,該請教些什麽問題好呢?”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後跟著進了書房,邊走邊罵:“這個混蛋,不說他自己要請教,反倒說我……”


    晚間到了上房,商相爺和商不闕已經到了,就等著他們四人。


    譚氏如今並不在上房用膳,而是單獨在觀湖院裏。


    見人到齊了,丫鬟們紛紛端上菜肴來,一道道比上回看著還精致,其中還有商不換愛吃的百合西芹等菜色。


    外有兩個小盅,被蓋在紫砂的鍋子裏端上來,商相爺特意命人放到莊婉儀跟前。


    “這是太醫給的藥膳方子,特意命府中藥房的人做的。你的胎像不穩,吃這些藥膳湯對身子有好處。”


    丫鬟把小盅的蓋子揭開,藥材的香氣淡淡地飄散了出來,一聞便知其中工夫精細。


    “多謝公公,這些日子太醫精心調養,我腹中的胎已經穩固了許多,想來是沒有大礙了。”


    本來就沒有事,隻是將計就計將譚氏一軍罷了,她的胎像好得很。


    商相爺聞言十分歡喜,連連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原先還怕把府中庶務交給你,會影響你安胎,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這些日子不但府中井井有條,莊婉儀的胎像也很穩固,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商相爺顯然很歡喜,一旁的商不闕見狀,也湊了個趣兒。


    “是啊,大嫂辛苦了。前些日子我見了那位沈小姐,是極端莊文雅的人,還知書達理的。”


    最重要的是容貌妍麗,姿態婀娜。


    當然,這些他是不會對商相爺說出口的。


    “如此更好。你大嫂選的人,又是秦國公夫人的內侄女,想來不會有錯。既如此就換了庚帖,把這事早些定下來吧。”


    再晚幾個月,莊婉儀的肚子大起來就不方便再辦事了,到時候商不闕的婚事要由誰來辦?


    商不闕也知道這個道理,待要問商相爺是不是該問問譚氏,又怕說出口惹大家不痛快。


    想到沈小姐溫柔可人,他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一切聽憑父親做主,大嫂主持。”


    他還真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從前看著譚氏欺負莊婉儀不吭聲,現在一口一個大嫂叫得親熱。


    孺子可教也。


    “對了婉儀,你有空的時候也該同嶽父嶽母說一聲,亦諧的婚事也該想著人選了。”


    商不換隨口說了一句,莊婉儀噗嗤一笑,莊亦諧頓時麵露菜色。


    “姐夫,你說這些做什麽?你不是最喜歡吃百合的嗎?喏——”


    莊亦諧忙給他夾了滿滿一筷子,心想吃飯就吃飯吧,還堵不住你的嘴,想報複我不成?


    商不換忍俊不禁,嘴角微翹,看得商相爺微微笑起,目光中露出慈父的神態。


    商不闕陡然看到他的目光,心中一緊。


    譚氏已經被遷居到觀湖院,若是商相爺的心偏到了商不換那裏去,那他可怎麽辦呢?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除了商不闕心中略有忐忑之外,眾人都十分盡興的樣子。


    就連商不換也放下了冷臉,隻是沒有必要就不和商相爺說話而已。


    和他們從前水火不容的父子關係相比,現在能坐在一桌吃飯沒有吵起來,已經有了很大進步了。


    莊婉儀一邊喝湯,一邊心中暗爽。


    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幫他們父子關係破冰,回到最初的樣子。


    畢竟他們父子兩也都這樣想,隻是礙於顏麵和心結,一時放不下姿態罷了。


    用罷了晚膳,丫鬟端上茶盞來的時候,廷哥兒就把準備好的問題拿了出來,向商相爺請教。


    他很聰明,沒有問一些學術上的問題,更多的是問在朝為官之道,或是為人處世之學。


    學術上的問題,商相爺未必能比商不換更加精通。


    可為官、為人這上頭,商相爺這個年紀,都比他們這些晚輩要通透許多。


    不僅廷哥兒在聽,莊亦諧和商不闕也聽得認真,就連商不換也端著茶盞,故作不經意地聽他說話。


    “有道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不論是身處朝堂還是江湖,天下有識之士,多半都有一顆憂心江山和百姓的心。就算不能在朝堂效力,隻要心懷百姓,一樣可以做事。”


    “反之,若是一心貪圖功名富貴之人,就算在朝為高官,也不會為百姓著想。為官之道,說到底還是持心中正要緊。”


    商相爺說罷,忽然想到了什麽,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我也沒有什麽立場可以教導你們這些小輩。我一生宦海沉浮,臨老反而不能勸諫君主,隻能了此殘生。我這一生,也看錯了許多人,做錯了許多事……”


    他最大的錯誤,或許就是無條件地相信了嶽連錚,以為他和嶽老將軍一樣,忠君不二。


    而他得到的最大的報應,就是和自己的兒子父子反目,讓他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這其中還有什麽隱情,他不得而知。


    他隻知道,一切和他原來想象的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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