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啜了一口茶,“去年的秋冬,匈奴遭遇大旱,這一冬怕是過得艱難。如今春暖花開,他們必定會趁此機會,再度南下擄掠,引發戰爭。”


    她說的這些,正是嶽連錚前些日子,才上奏聖上的折子裏寫的。


    聖上卻道,匈奴人饑馬瘦,絕無餘力開戰,命他早日完婚再考慮這些。


    嶽府滿門忠烈,聖上言明京中所有高門貴女,任他挑選。


    他一拖再拖,實在拖不過了,才選了莊翰林這個不起眼的門戶。


    旁人都道,這樁婚事門不當戶不對,莊家是高攀了。


    而嶽連錚聽了莊婉儀此番話,卻覺得自己所選,並沒有辱沒他的身份。


    “所以呢?”


    嶽連錚端起茶盞來,大手托杯,一飲而盡。


    知道的是喝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喝酒。


    “這些年來,大魏北境全靠將軍一力支撐。旁人隻看得到國中四海升平,耽於安逸。一旦戰事再發,聖上必然會派將軍趕赴北境。將軍……千萬要小心。”


    嶽連錚忽然朗聲大笑,笑聲裏有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山河。


    “你特特把我叫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這種事情,日後有多少時日說不得?”


    他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地看著莊婉儀。


    莊婉儀一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是誤會了。


    她瞥向架子上的龍鳳雙燭,隻見燭火已經燒了小半,燈影在紅帳上搖曳。


    不對,前世的這個時候,軍報應該已經傳來了啊!


    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嶽連錚,卻被對方的目光緊逼著,越靠越近。


    “既然已是夫妻,本將軍自不會怪罪你的不端莊。今日是頭一回,日後不要再犯。”


    他對莊婉儀本人的興趣,超過了對這種不合禮法之行的鄙夷。


    話語裏,是對人難得的寬容。


    莊婉儀卻不接受這種寬容。


    “將軍,你誤會了,我不是對你……我隻是想告訴你,聖上若是派你出征討伐匈奴,你務必要小心性命!”


    她是個秉性良善的人,雖然前世她是因為嶽連錚才被害死的,還是好意提醒他小心。


    卻被嶽連錚誤以為,她是耐不住寂寞,急切要與他洞房。


    這都什麽跟什麽嘛!


    嶽連錚充耳不聞,一個反手將她橫抱起來,放到了紅帳之中。


    “狡辯。連臉都洗好了,難道不是為了就寢方便?”


    女兒家就是這樣,玩這些欲拒還迎的小把戲,配不上她對戰事的那一番高見。


    “我洗了臉,是希望將軍能看清我的容貌,而非看到一團紅白的脂粉!”


    畢竟這是他們兩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


    她好奇於嶽連錚的樣貌,自然也希望嶽連錚能看清她的容貌。


    連自己的新婚妻子什麽模樣都不知道,就戰死沙場,更是一件可悲的事。


    嶽連錚卻會錯了意。


    “本將軍看清了,很美貌,很有雲雨的興致。”


    他說著欺身而上,惹得莊婉儀拚命掙紮躲閃,捶打著讓他離開。


    她是好心提醒嶽連錚,反倒要賠上自己的清白嗎?


    這樣一想,莊婉儀懊悔不已。


    早知道他會如此,就憑他戰死沙場好了,何必提醒他?


    嶽連錚原以為,她的掙紮隻是欲拒還迎,後來漸漸回過味來。


    “你掙紮什麽?難道喜娘沒有教過你,洞房該做些什麽?”


    他目光冷厲如刀,莊婉儀一時忘了掙紮。


    她當然知道,洞房應該做什麽。


    可問題是,嶽連錚馬上就要去打匈奴,就要戰死沙場了。


    她不想跟他有肌膚之親,不想在他死後,去回憶一生僅有一次的歡愉……


    這話卻是萬萬不能對嶽連錚說的。


    見她不回話,嶽連錚以為她是默認了,便再度俯下了身。


    他在她耳垂旁輕吻,明明香氣甜美,他卻懲罰似的啃咬著。


    誰叫她竟敢,那麽認真地拒絕他。


    長安多少女子仰望他馬上的身軀,渴求他的夫人之位,而今日隻能含恨看著莊婉儀入嶽府的門。


    能嫁給他嶽連錚,是莊婉儀的榮幸。


    她認命地停止了掙紮,一雙猶如點墨的杏目,呆呆地望著帳子頂。


    那雙略顯粗糙的大手,解開了她衣襟的紐扣。


    一顆,兩顆,三顆……


    而後從她的脖頸,一直向下遊移。


    經過她形如井泉的鎖骨,流連忘返,引得她一陣酥麻。


    感受到手底下的肌膚,一陣戰栗,嶽連錚滿意地放過此處,繼續朝下遊移。


    就在他的手,將要觸碰上她身前起伏的柔軟時,一聲急報從門外傳來!


    “報!北疆傳來緊急軍情,宮中傳出旨意,請將軍立刻趕赴北疆!”


    嶽連錚一怔,在聽見軍情急報的一瞬間,下意識看了莊婉儀一眼。


    她大大的杏眼睜著,目光中一片清明,似乎一點兒也不吃驚。


    聯想到她方才急急忙忙,對自己說的那番要小心的話,他心中不禁狐疑。


    竟這麽巧。


    他若是陪完了賓客再入洞房,隻怕軍報傳來之時,他還沒能見莊婉儀一麵……


    容不得他多想,他迅速起身,解開了身上大紅的喜服。


    莊婉儀從床上坐起,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衣襟。


    “將軍此去,務必小心。”


    她低垂著頭,沒有看他,隻是小聲說了一句。


    這一句小心聽起來,比方才那像是借口的提醒,聽起來順耳多了。


    嶽連錚一生驕傲,從不認為自己的判斷會有錯。


    但今日對莊婉儀,或許他是錯了。


    她並非是不守禮法,也並非是使欲拒還迎的小把戲。


    而是真的關心他的生死。


    門外的士兵還在等候,他來不及多言,隨手解下了腰帶上的玉佩。


    “這是嶽家祖傳的九龍佩,乃是太祖皇帝親賜。戰場凶險恐不慎遺失,你替為夫保管吧!”


    從本將軍到為夫,他的態度溫和了些許。


    莊婉儀接過那枚玉佩,掌心微涼,握緊了卻慢慢生出暖意來。


    她再抬起頭來,嶽連錚已經大步邁出了洞房,似一陣風疾馳而過。


    隻留下大開的房門外,幾株桃樹在夜色之中,映上紅燈的喜慶。


    一陣微風吹過,桃花飄零,滿庭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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