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雨綿綿的下了一夜,時停時起,到了天亮仍有細雨蒙蒙。山嶺上下,兩軍之間起了淡如煙嫋的水霧。上午十點,兩軍還沒有動靜,雙方不斷派出哨探和空中偵察兵偵查對方動向。


    白霜下城高高的牆壘,因為城防護盾的保護,始終沒有攻破,連城牆整體都保存完好。而城下早已是泥濘一片,滿是積水和淩亂的腳印。當然,這是因為對麵的‘海盜’沒有用人命強攻的緣故。


    最近這裏的天氣回暖,加上雨水充沛,才過了一夜,城外的爛泥地上就長出了許多青草綠芽兒。一些士兵兵見敵人遲遲不攻,叫城牆上放下吊門,各分成小隊去城牆外打掃戰場,重新加固、布置地麵的陷阱。


    城牆上,三國的旗幟在飄揚,士兵們倚城牆而守,在牆頭搭的雨篷下磨刀霍霍,隨時待戰。僅管現在對方沒有來攻,但他們半點也不敢大意。


    一名軍官走來,來到一堆篝火前,三個剛剛完成打掃戰場任務的士兵正倚著裝箭矢的木箱和牆磚烘烤身上濕漉漉的盔甲和衣服,他們也不敢脫下來烤,得隨時保持備戰狀態,看到軍官在他們的雨篷前停下,趕緊起來敬軍禮。


    軍官很滿意,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們坐下,自己也坐在旁邊烤起火與他們攀談。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聊得這麽起勁?”


    士兵a說:“我們剛才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看到地上被龍炎燒過的屍體,樣子太可怕了。要不是白霜城的城防護盾一直還在,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生靈塗碳。”


    士兵b問:“長官,我們這邊第四條黑龍的巨龍是什麽龍啊?這些天和敵人那隻金龍幾次交戰都占了上風,再打下去我感覺我們能贏!”


    軍官說:“我聽胡桑將軍說過,是暗黑龍。”


    “暗黑龍是黑龍嗎?”


    士兵c:“廢話,不是黑龍還是綠龍啊?”


    軍官說:“從顏色分,巨龍分為赤龍、綠龍、藍龍、黑龍、白龍、青龍、褐龍、銀龍、金龍等等。每一種顏色其實有許多不同種類的巨龍。我特意去查過,暗黑龍就是提斯綱的黑龍。”


    “提斯綱黑龍,這個我知道。”士兵a說:“那不就是普通的黑龍嗎?可是好像不太像吧。我見過提斯綱黑龍的壁畫,和第四條黑龍的暗黑龍不大一樣啊。”


    “不能說是普通。”軍官點起煙道:“當我們說起赤龍時,最先想到的就是謝夫密斯格的硫磺赤龍,而不是赤蟒龍或者翼耳紅龍。說起黑龍時最先想到的就是提斯綱黑龍,而不是別的。但龍是智慧生物,它們會成長。世界上的魔獸都會隨時間而成長,低智慧的生物隻能隨時間自然成長,而高智慧生物卻能不斷自我改變,自我變強。就像人一樣,不學習的話就是一個廢物,可隻要不斷學習,就能不斷掌握新的力量。暗黑龍就是提斯綱黑龍不斷變強後的一種稱呼。在《龍族古記》中提斯綱黑龍的標準實力隻有八階,但對暗黑龍的記錄卻達到了十階。不是每一隻提斯綱黑龍都能強大到改變自己,成為暗黑龍。”


    士兵a明白了:“就像人一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強大到像第四條黑龍那樣的實力。”


    士兵c興奮道:“十階巨龍啊,真了不起!第四條黑龍他是怎麽辦到的,征服這樣一隻巨龍?”


    “誰知道呢?”


    士兵c又說:“那這一回我們贏定了啊。十階巨龍還不所向無敵?再加上魔法工會那些讓人尊敬的使者團為我們城防工事專門改建的‘棱鏡天陣’,聽他們說隻要完全建城,就算百萬大軍開到,也攻不上來。到時候那些傻鳥海盜等著送死吧,哈哈……”


    時間到了下午兩點。早上的時候,弗裏德讓貝裏克和卡拉西亞斯下令全軍備戰,準備攻城,可時間到了下午卻仍沒有進攻的命令下來。大家琢磨著是不是不打了,今天再休息一天?但上麵遲遲沒下休息的命令,隻能依舊保持著陣列,坐在自己的盾牌上,吃後邊勤務兵遞上來的烤麵包、肉幹和很甜的紅茶水,隨時保持足夠的體力戰備。


    軍帳下,統軍的貝裏克和卡拉西亞斯同樣在等著大元帥的命令,他們身邊的傳令官等得不耐煩了,心裏的怨言也不敢說出來。


    這時,弗裏德從軍帳裏出來了,貝裏克和卡拉西亞斯立刻垂頭等待聽命。弗裏德道:“按之前決定的進攻計劃,信號一起軍隊出戰。”


    “是。”


    “是。”


    得到這個命令,貝裏克和卡拉西亞斯即刻離開,他們身邊的數名傳令官馬上將元帥的命令傳到各軍。隻是他們也不知道所謂的信號是指什麽,元帥沒說,他們也沒敢問。


    遠在後方約37公裏外的一片湖水,是洪河水匯流淤積而形成的季節性湖泊,湖水汪如海麵,一眼望去,滾滾泥漿赤浪一片。忽然,在如此混濁的湖水上,五張扁扁小船露出了頭,由遠而近駛向了湖心。


    船不大,是附近的漁船。這湖的大小雖是季節性的,旱季時也不會消失,便有漁民在這裏打魚。漁船到了湖心位置漸漸停了下來,站在船頭駕船的幾個船夫下錨將船穩住,站在外麵向碰上船艙裏麵說了幾句話,隨即或召喚守護或空踏飛離。


    駕船的人走後,五艘船艙裏走出來六個人,都是女人。其中一人穿著寬袍,挺著圓如鼓的大肚子,正是創世王權的沙皇——西格莉德·瑪可欣。


    瑪可欣的船在四艘船中央,隨她一起走出來的還有一位撐傘的女性。瑪可欣撫著肚子看了下四周,點點頭:“就是這了。羅莉,弓。”


    “哦哦。”羅莉是個16歲的女孩,黑頭發,紮了雙馬尾。她穿了一身橙色的衣服,背上背了一張很大的弓,那是她主人的武器——海魂天狩。


    灰黑色的弓身,長長的弓弦,看上去十分有質地沉重,可入手卻極為輕盈。弓體光亮卻不滑手。傳聞十把風之弓之一的海風因損壞而失落,卻不知海風早已落入巧匠之手,並被重新修複,變得更具威力。


    瑪可欣單手握著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覆著胎兒的燥動,接過羅莉再次遞來的長箭放在了弦上。


    這是一支外形奇特的箭,箭身粗而長,箭首、箭尾也非通常形態的箭簇、箭尾。箭首為傳說中‘貝希摩斯’的獸首,箭尾為人魚的尾鰭。這支箭由海潮族人精心所製,摻雜了深海幽礦中提煉的神秘金屬鍛造而成,並篆以魔文隱刻在箭身,名為海皇箭!


    海皇上弦,船體周圍混亂的水麵立刻平靜下來,安寧如一麵鏡子,不起絲毫褶皺。瑪哥欣拉動弓弦,指向天空。平靜的水麵再掀波瀾,湖麵上立刻湧起了驚濤駭浪,宛如置身在大海,風暴欲來時的海麵,隻有在那裏才能見到如此驚瀾的浪濤。


    弓越拉越開,浪越湧越急。分列四角的四艘船上,四名女子彈撥豎琴,流暢的彈奏出海的音調。音隨浪起,浪隨音高,浪與浪的激撞讓五艘漁船隨時都會散架。然而船沒散,浪卻更狂了。魚音琴上每一個琴弦都是用一種不同海獸的筋絲所製,每一張豎琴的骨架都是由魚人空心的魚骨,澆鑄深海幽礦的金屬液而得。它們本身對水,對大海有著強烈的共鳴。


    忽然間,數道百米粗的水柱衝天拔起,緊接著又是數道百米大水柱湧動。而整個湖麵深深下陷,漁船被強大的力量壓得嘎嘎直響,卻始終未散。


    瑪可欣的弓弦每拉動一分毫,整個湖麵便被巨力壓得下沉一截。拉到三分之一處,瑪可欣的力量解封,更強加大的力量催始著弓身含著巨力繼續被拉開。浪濤一柱一柱頂天拔立,在弓吻箭矢所指的遠端匯流成形。


    弓弦拉到四分之三時,瑪可欣解印了。當年破損的海風在重新修複時,采用了更強大的絲線為弦,那是用海之主·帕諾茵口腔內三萬根鞭毛編織起來的絲弦。雖有三萬根之多,但編成一股繩時,仍細如發絲,卻比任何已知的弓弦更加堅韌。


    以海為魂,向天而狩,海魂天狩的弓弦終於拉到了極限,天上已成了一片巨大的海之天。解印的瑪可欣暴喝一聲,海皇箭脫弦,破水裂空衝向天際雲端,向著數十公裏外的白霜城飛去。


    這一箭飛出之後,水平麵不斷下降,湖水及附近所有的水源全部被這一箭帶走,連天上的雨都停了。漁船船體落在湖底的泥地上‘哢嚓’散成無數碎片,數不盡的魚在泥地上跳動,蟹在爬行,眨眼之間它們失去了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


    “皇宰……”羅莉上前一步扶住體態臃腫的沙皇,傘隨手仍在了地上。


    瑪可欣解回人身,劇烈的呼吸。肚內一陣一陣疼痛,讓她難以自持,額上滲出了虛汗:“該……該殺的小家夥,又在折騰我了。”她口中雖在咒罵,但神情卻充滿了慈愛。小家夥在她肚子裏已經兩年多了,朝夕相處,對孩子的憐愛早已深植心中。她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意味著什麽,不僅僅隻是她的孩子而已,更是蘇德米特一族未來的希望。


    四個女人收好豎琴來到沙皇身邊,帶著她飛離了這片泥藻。離湖岸邊較遠的地方停著一輛寬闊又舒適的馬車,瑪可欣躺入車中,輕撫著肚皮待孩子安靜,這才喃喃道:“我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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