儼然車禍的現場,兩個人對視。


    慕安然眼睛通紅,而霍彥朗的視線也沉得可怕!


    兩個人遲遲沒有開口,最後還是霍彥朗先動了,“慕安然!”


    他答應過她,不再喊這個名字,可他最後還是食言了!


    慕安然心尖抽痛,從他的聲音中聽出失望,他發現了今頤,他恨她對嗎?這一刻!他恨她!怪她絕情,怪她無義!


    慕安然睜大了眼睛,眼睛裏有水霧一直在翻滾,卻咬著唇擋在霍彥朗麵前。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光落淚。


    霍彥朗看到她哭了,頎長的身體微僵,視線卻越過她停在黑色的商務車去,最後還是直接越過她,朝黑色的商務車走去!


    “霍彥朗!”慕安然一急,直接抓住他的衣服。


    霍彥朗回頭,看到她緊緊拽住的手,沉痛出聲:“放開,聽見了嗎?”


    低沉的聲音帶著沉痛,還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們憑什麽攔著他?憑什麽攔著他見他的孩子?那一張小臉,是女孩兒嗎?按時間算,她現在應該有三歲了吧?不,還差一些兒才滿三歲,他其實記得清清楚楚。每一次看到慕安然,他不敢想,不敢問!


    原來真相是這樣,她不僅沒死,還將腹中的孩子生下來了,跳進香江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霍彥朗突然回頭,看著正在拚命攔著他的慕安然,聲音冷沉,近乎一字一句:“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我嗎?”


    “慕安然,你不想回到我身邊,可以,我不逼你。你想要再一次悄悄離開,可以,我一樣可以放你走,哪怕你與佟勵在一起,編造出一個景子衿與董立來躲避我,逃避過去,我都可以接受!”


    “三年前是我做錯了事,如果我不報仇,隻一心愛你,我們之間不會變成這樣。可這三年我也得到了應有的報複,痛苦了三年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你大可以再消失一次,無視我對你的感情,要我一輩子守著香江,一個人獨住也可以,可你憑什麽不允許我見孩子?”


    “三年前她還沒有出生,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醫院的彩超圖裏。慕安然,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一句一個慕安然,他一定是氣極了。


    慕安然緊緊拽著他衣袖的手緩緩鬆開,整個人哭得不像話。


    她下車原本是想要說服他,告訴他車裏並不是自己的女兒,她想告訴他那是佟勵的女兒……可聽到他這些話,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圍牆轟然一塌,不知所措。


    “霍彥朗,你以為隻有你難受麽?”慕安然紅著鼻子,緩緩出聲。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再隱瞞,“今頤不知道我是她媽媽!霍彥朗,她不知道!我也不配當她媽媽,你明白嗎?”


    “這三年,一直都是佟勵帶著她,有一段時間我患了抑鬱症,我甚至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葬禮那天……你知道那天我是怎麽熬過來的?沒有錯,每個人都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不應該遇見!沒有遇見就沒有傷害……”


    “跳下之前,我的肚子已經好痛好痛,我以為她要保不住了,既然這樣,那我還活著幹什麽呢?我不想,我不想失去了一切還要接受寶寶沒有了的事實。是,我是不想活了,如果沒有佟大哥,我和今頤都死了,所以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後來我連自己都護不住,我保住了今頤,我也不敢要她!墨爾本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地方,可是霍彥朗,你知不知道抑鬱症病人眼中的世界?就連晴天在他們眼裏也全是灰的,就連呼吸、活在這世上都特別痛苦。我覺得慕家沒了,爸爸死了,姐姐也不在了,媽媽也不認我了,就連你似乎也並不是真的愛我,你不過是想借著我報複慕家罷了,那個時候我一個人……連能幫幫我的人也沒有。”


    “我不能依賴佟大哥,他永遠也不能替代你,不能替代我的家人……今頤長得那麽像你,而我也害怕,我害怕今頤再陷入過去的仇恨中,她的爸爸害得媽媽家破人亡,霍彥朗你想這樣麽?我不想,所以今頤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她媽媽!今頤沒有媽媽……”慕安然幾乎縮成一團,這是她內心最大的恐懼!她說出來了,三年後,終於一切攤牌,說出來了。


    霍彥朗呼吸一窒,棱角分明的臉沒有溫度,筆挺的鼻梁宛若冷刀,深邃漆黑的眼睛釀著滔天的暗湧。原來過去三年她是這麽過的,這麽小小的身軀扛著這麽多東西。當年她一定暴瘦如柴,原來這三年……他們的寶貝也不曾叫過她一聲媽媽。


    “慕安然,你想過嗎?這樣對她公平嗎?”


    女人本弱,為母則剛。


    慕安然抬起頭,直視著霍彥朗,小巧的紅唇浸紅如朱:“可她還那麽小,讓她問我媽媽為什麽沒有親人,她為什麽沒有爸爸,這樣就公平嗎?”


    “從很早之前,現實就教會我一個道理,如果不確定能給她一份永遠不會失去的幸福,那就不要給她希望。今頤現在很好,她有董爸爸,有一個愛她的然然阿姨,如果她真的要問媽媽呢,我會在她長大後再告訴她一切,這樣她什麽也不缺。”


    暖風刮過,可對於霍彥朗來說卻冰冷刺骨:“那她的爸爸呢?讓佟勵當她父親?慕安然,你的世界就真的沒有我的位置了?”


    慕安然盯著他,兩個人眼中全是毀天滅地的晦暗。


    “是。”許久,她終於吐出這個字。


    霍彥朗拳頭緊握,整個人僵成一條直線,緊繃著臉,表情說不出可怕。


    “那我們昨天晚上算什麽?”


    “虧欠?所以想要彌補我?”


    “……是。”


    “慕安然!”霍彥朗拳頭握得哢哢響,一拳差點砸在車上。


    亮紅色的跑車堵著黑色商務車,輔路人雖然少,卻依舊偶爾有一兩輛車子路過,此時兩輛車把路全給堵住了,漸漸有人靠了過來,以為是真的發生了車禍,因而兩個人在爭執。


    可走近一看,兩個人周身彌漫著可怕的氣息,吵得激烈,可彼此眼中都有霧氣。


    是什麽樣的感情,才會不斷彼此傷害著?


    慕安然顫抖著肩:“我的世界沒有你,霍彥朗,我們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你明白嗎?我不能讓你看見今頤,從此以後她見不到你,她會失望。”


    她頹著,一片痛苦的神色,“更何況今頤……她現在已經有爸爸了。”


    “安然,我要今頤。”霍彥朗壓下所有騰嘯的怒氣,盡力把聲線放得溫柔。


    慕安然抿著唇,堅決地搖搖頭。


    “如果這樣,我這一輩子也見不到今頤了吧,我不能讓你這樣做。”


    “這對我不公平。”霍彥朗沉聲。


    慕安然哭:“那就當我對不起你,好不好?”


    霍彥朗緊握的拳頭鬆了又緊,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不和你搶今頤,你讓我見見她。”


    慕安然還是搖頭。


    真的見了,就不會舍得了……如果終將分開,那麽不見對他也好。


    慕安然舌尖苦澀,心裏一直醞釀著一個秘密,不知道要不要對他講。


    ……


    車裏,肖茉看到這一幕都驚了!


    景副總和霍總,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


    他們在車裏,聽不到車外的人在說什麽,可是看起來溫柔幹練的景副總竟然哭了,還哭得那麽慘?


    肖茉不禁想到在香江雅園聽到的那些話。


    難道景副總真的是霍總的妻子?


    肖茉在a市上大學,三年前她還隻是一個大二學生,她似乎見過一則關於擎恒集團霍總的新聞。


    據說……霍總的妻子慕二小姐在父親的葬禮日墜入香江,一屍兩命。


    難道……


    肖茉不敢再想!她竟然發現了這麽大的事兒!


    車裏,佟勵眉頭緊蹙,將今頤牢牢抱著。


    他眼中釀著可怕的情緒,他猜得到慕安然要下車做什麽,也知道兩個人在車外交涉些什麽,可他私心的不想去阻止。


    “爸爸。”今頤小心出聲。


    佟勵低頭,看到今頤嚇得臉色發白的小臉。


    她害怕自己說錯話,又惹他生氣。


    佟勵想到今頤剛出生的時候,小臉兒瘦巴巴的樣子。她出生時營養不良,後來請了專業的月嫂團隊,才把她養成這樣白白胖胖的樣子。


    她從小就不畏生,見誰都很乖巧,簡直就是貼心的小棉襖。


    “今頤。”佟勵將她抱進懷裏。


    今頤這才笑出聲來。


    ……


    車外,霍彥朗冷沉的氣場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看慕安然委屈的樣子,他心底最深的那塊軟肉一陣陣抽疼。


    他朝她動怒,可看她提及那些過往崩潰的樣子,他也不好受。


    “我要見她。”


    聲線低平,看似平和了許多,可隻有慕安然知道,他這是鐵了心。


    慕安然深呼吸,終於把心裏醞釀了許久的話說出來:“霍彥朗,你知道我為什麽給她取名叫今頤麽?”


    霍彥朗薄唇緊扯。


    街道旁吵雜的聲音裏,唯有慕安然的聲音越漸清晰:“今頤,今已。”


    “往昔今已。”


    慕安然輕抬下巴,怔愣許久,目光泛淚地凝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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