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駛向屠宰場的路途中。


    湯武靠在牆邊吸著旱煙,千瘡百孔的喉管向外噴吐煙塵。


    馬為公強忍著不適,到湯武這歲數,抽的旱煙都得添加些許毒物,否則身軀沒有半點感覺。


    “咳咳咳……”


    他難得看到湯武如此吃癟,輕聲講述起李墨的事跡。


    湯武滿臉複雜,伸出腐爛不堪的舌頭舔著嘴唇,“先天後天雙道體,三十歲不到便弱冠中期,中品煉器師,醫術僅次於韓才。”


    李墨展現出的天賦,任意拿出一項都足以令人吃驚,結合在一人身上後更加不可思議。


    “李墨,四足道人,山海居士,嘖嘖嘖……”


    湯武苦笑著搖頭。


    因為李墨的關係落了麵子,但他卻不覺得惱羞成怒,反而遺憾李墨為何不是衙門出身。


    難怪田昌文把書畫堂安置在遠離屠宰場的地方,要是李墨意外折損在獸禍中,實在可惜啊。


    以李墨雙道體的資質,百年必然凝結金丹。


    未來獸修的首席。


    湯武閉目養神,其坐鎮的衙門建築乃是“獄神廟”,黑山羊詭獸就關押在鍾馗像底下。


    窗戶外風起雲湧,很快來到屠宰場外的城鎮。


    衙門已經解除對坐鎮修士的警示,城鎮恢複正軌,不過依舊能看到有屍體從建築裏運出。


    屍體死狀與寇綱類似,都是毫無防備的被襲殺致死。


    黑山羊詭獸足足吞掉了八人的心髒,或許感受到李墨散發的誘人氣息,才離開的屠宰場。


    李墨在院落裏打量城鎮,非常好奇屠宰場的內門詭獸。


    黑山羊詭獸的靈智剛開始極其呆板,但經過突然的擬人化後,明顯靈智在不斷上升。


    如果不是難以抵禦來自麅鴞吞身的誘惑,黑山羊詭獸很可能會選擇逃離書畫堂。


    “詭獸變得越來越像人?”


    書畫堂緩緩停靠在屠宰場的腹地,衙門僅隔十米距離,田昌文很明顯打算護著書畫堂。


    無數目光看向書畫堂。


    即便書畫堂已經重建過,但懸掛門庭的牌匾卻未改變,坐鎮修士很快意識到屋內是李墨。


    他們眼中流露出炙熱,蠢蠢欲動的想要結交李墨。


    如今獸禍愈演愈烈,要是能獲得一件李墨煉製的中品法器,存活的把握必然高出不少。


    聽聞李墨的族弟李壯,就是靠著護身的下品道袍,從屠宰場死裏逃生的,可見法器的重要。


    當然,並非隻有李墨能夠煉製中品法器。


    但奈何其餘的煉器師,煉製中品法器需要極長時間的準備,成品普遍也得大半個月,還容易因為靈力掌控而半途損毀。


    哪像李墨,煉器行醫如同吃食喝水一般簡單。


    他們普遍有個認知,李墨分神煉器的行為,就是由於中品法器的難度太低,所以尋求刺激。


    李墨對旁人的窺視,早已習以為常。


    他在湯武的招呼下,抬著黑山羊詭獸一同朝屠宰場而去,走進獸禍前嚴嚴實實的庫房內。


    馬為公指揮著眾捕快圍繞庫房警戒,自己則站在出入口,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的情況。


    庫房牆壁有刻畫降溫防腐的法陣,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李墨不由失神幾息。


    庫房裏竟然懸掛著幾十個法器牢籠,專門用於關押一頭頭黑山羊詭獸,羊叫聲不絕於耳。


    昏暗的燭火提供著光亮,黑山羊詭獸齊刷刷的看向李墨兩人。


    空洞的眼睛讓人頭皮發麻。


    湯武接過鎖骨封身鏈束縛的黑山羊詭獸,仍由李墨在庫房打量各牢籠,麵露苦澀的神情。


    李墨注意到。


    每頭黑山羊詭獸都有著一張人臉,其樣貌各有不同,擬人化的程度或輕或重。


    人臉似乎來自圍剿屠宰場詭獸的修士,甚至李墨還發現一頭黑山羊詭獸,竟與胡溫相似。


    李墨來到最像人的黑山羊詭獸麵前。


    這頭黑山羊詭獸渾身赤裸的蜷縮在角落,除去後背的稀疏皮毛外,幾乎與真人無疑。


    李墨湊近查看,動作不小心驚醒黑山羊詭獸。


    黑山羊詭獸睜開眼睛,連忙湊到李墨的麵前,鎖骨封身鏈摩擦地麵,金屬碰撞聲回蕩著。


    他雙手撐住牢籠,仿佛見到救星,“李前輩,不,山海前輩,前輩你還記得我嗎,曾經在書畫堂見過幾麵的?”


    “我是程齊啊,程齊……”


    “你……”


    李墨確實認得程齊,憑借過目不忘回想起相關記憶。


    在他的印象中,程齊眼角有道兩指的疤痕,後槽牙因為死病侵蝕的關係腐爛大半。


    眼前的詭獸具備著程齊的一切細節,待到徹底擬人化,根本就認不出是獸是人。


    甚至說,詭獸與修士間會不會已經置換?


    李墨轉頭看向湯武,眼底壓製不住的驚懼。


    自稱程齊的黑山羊詭獸苦苦求饒起來:“他們都說我是由詭獸所化,可我壓根不是。”


    它用指甲刮開自身手臂,露出血淋淋的肌肉組織,傷口也沒有如詭獸那般快速愈合。


    “你看看我啊,山海居士,我不是什麽詭獸!”


    “救我救我啊啊啊!!!”


    其餘擬人化嚴重的黑山羊詭獸也跟著辯解起來,仿佛庫房裏關押的是一群受冤修士。


    李墨背脊發涼,連退數米站到湯武的身旁。


    部分牢籠具有隔音的作用,人聲難以傳播開來,隻能看到它們歇斯底裏的苦苦求饒。


    “他,他們是……”


    湯武咀嚼著煙葉,把逃脫的黑山羊詭獸關進牢籠內,後者雖然實力突破至弱冠期,但確實失去了詭獸的恢複能力。


    “別問我,老夫也分不清,老夫真的分不清……”


    湯武反複確認鎖骨封身鏈不會被掙脫掉後,示意李墨來到遠離牢籠的庫房角落。


    “籠中的應該是詭獸,不,肯定是詭獸。”


    李墨沒有插話,隻聽湯武繼續說道:“知道嗎,一旦有修士前往屠宰場,外界便會孕育出一頭詭獸,兩者息息相關。


    湯武臉色凝重,“修士隻要在屠宰場內受傷,傷口愈合的同時便會詭獸化,外界的詭獸則恰恰相反,蛻變為人。”


    “詭獸具有修士的記憶,修士卻成為嗜血本能的詭獸。”


    李墨點了點頭。


    他親眼看到黑山羊詭獸,胸腹部突然多出道傷勢,在短短時間內越來越像是人類。


    “湯前輩,屠宰場內的修士無法退出獸禍嗎?”


    “退出?哪有這麽容易。”


    湯武無奈的說道:“離開屠宰場後,牢籠中的詭獸雖然憑空消失,但修士的詭獸化不減反增。”


    “屠宰場裏的詭獸是什麽來頭?”


    “山羊,山羊詭獸。”


    “老夫不知具體的情況,伱聽好了,不管牢籠裏的玩意再怎麽像人,都不能放出來。”


    李墨很認同湯武的看法,環顧四周道:“青坊道人也進了屠宰場,哪頭詭獸與他有關?”


    “沒有。”


    “沒有。”李墨忍不住重複一遍。


    湯武解釋道:“或許因為青坊道人的實力遠超山羊詭獸,確實沒有伴隨著詭獸生出。”


    “等青坊道人殺死獸禍吧,我相信情況會改善的。”


    衙門不敢擊殺籠中詭獸,生怕會影響到修士,最妥善的辦法自然是封禁到獸禍結束。


    兩人談話間,走出了無比壓抑的庫房。


    詭獸依舊不斷衝撞著牢籠。


    在它們的眼中,自己就是無故被關押起來的,明明身軀的異化在逐漸消退,卻被衙門當作詭獸。


    從詭獸蛻變為人的過程中,會繼承修士的記憶、功法,甚至連七情六欲都一模一樣。


    “山海居士,包括庫房在內最好都加固一番,防止再有詭獸逃脫的情況發生,唉……”


    有意外發生,湯武肯定是難辭其咎。


    他沒想到,詭獸雙腿竟然化作象足,外加看守庫房的捕快失職,沒有及時給鎖骨封身鏈補充靈力,才導致其強行掙脫牢籠。


    “交給我吧,讓晚輩想想該怎麽束縛詭獸。”


    李墨不由暗自慶幸,自己不用前往屠宰場。


    “湯前輩,安捕頭是幾日前進的屠宰場?”


    “十幾日了吧。”


    李墨想起安剛曾經聯係過自己一回,詢問真言宗密骨的後續煉製靈材,現在看來,很可能是黑山羊詭獸無意識的行為。


    “湯前輩,你知道共有多少修士去過屠宰場嗎?”


    “三批吧,七十六人。”


    湯武反應過來,“老夫明白你的顧慮,覺得會有詭獸混在城鎮裏,不過你放心,他們都被田掌櫃臨時轉移至月桂橋。”


    “月桂橋……”


    李墨不再多言,有青坊道人出手,應該來說萬無一失。


    他告別湯武返回書畫堂,打算以清雅齋為原型,煉製個容納鐵籠的房屋,後續也得把鐵籠換掉。


    靈材直接向衙門申請即可,田昌文不至於如此吝嗇。


    隨後幾日,不斷有修士登門拜訪。


    李墨感意識到坐鎮修士對法器的強烈需求,不由心生再次開設煉器鋪的念頭。


    順帶可以消化掉屍山產出的下品靈材。


    他厚著臉皮詢問田昌文,後者毫無反應也算是默認了,衙門見此順水推舟賣個人情,允許李墨私底下進行法器買賣。


    李墨把金立調來管理煉器鋪,自己堂而皇之的當甩手掌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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