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朵從車窗向外麵看了過去,遠處的垃圾場,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當初介子微把郵件發給她,將那些人下落告訴她的時候,留下了地址和聯係方式,讓她可以隨時找到那些人的行蹤,去看那些人現在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林建安!


    雲朵朵提起筆,黑色的筆在“林建安”的名字上,重重地打了一個叉!


    這個人,可以當做他已經死掉,雖然他現在還有一口氣,但是苟延殘喘的他,如果可以選擇,或許寧願可以盡快死掉吧?


    她搖搖頭,不再去想林建安,名單上已經有了幾個黑色的叉。


    那些叉下麵的名字,都是已經死去的人。


    楊丹妮、楊雨菲、林成風、林建安的妻子、淩雪若……


    那些曾經鮮活的人,現在不過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靜靜地躺在她手裏的紙張上,蒼白無力的名字,被黑色的叉所掩蓋,如同一個個墓碑!


    現在,她最想看到的人,就是林聽雨!


    那位曾經的羽格衙內,現在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之前介子微用郵件給她的視頻,雖然展示了林聽雨現在的生活,但是她仍然想親眼看到。那個曾經囂張而無恥,色迷迷而奢侈的衙內,現在會是什麽樣的形象。


    按照介子微留給她的地址,車子行駛在狹窄的街道上,這裏是城市最為繁華的地段。


    透過車窗,雲朵朵看到出現了更多的商廈和店麵,比她四年之前離開的時候,要繁華了很多。


    家鄉,還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四年多的事情,物是人非,太多的事情都已經改變。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址,該就是這裏。


    鎖好車子準備下車,去尋找林聽雨落腳的地方,不經意一抬頭之間,雲朵朵看到在街道的一個角落裏麵,有一個人狗一樣蜷縮在角落裏麵。


    剛好有一個年輕人從那個角落的附近走過,扔掉了手中沒有吃完的食物,還有半瓶飲料在地上。


    角落中的那個人,忽然撲了出來,飛快地用嘴叼起地上的食物。


    他伸出手抓住飲料,隨即像一隻狗一樣,迅速回到角落裏麵。


    如果不是正好在雲朵朵的眼前發生了這樣的一幕,她不會去注意到那個角落裏麵的那個人。


    破破爛爛的被褥鋪在角落裏麵,還有一些雜亂的東西,圍繞在那個人的周圍。


    雲朵朵握住車門的手微微停頓,從車窗中向那個人看了過去。


    剛才的一瞬間,那個人撲出來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一張貌似有些熟悉的臉。


    會是林聽雨嗎?


    那個人狗一樣趴伏在地上,用四肢著地,跪在地上低頭吃著剛剛從地上叼起來的食物。


    過了一會兒,可能是因為是口渴,那個人用手打開了飲料瓶,舉起飲料瓶去喝裏麵剩下的飲料。


    抬頭隻見,雲朵朵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一張臉,林聽雨!


    她推開車門,從車子上麵走了下來,站在路邊看著林聽雨。


    渾身的衣服分不清是什麽顏色,混搭的效果加上無數的孔洞,很多地方露出皮膚。


    角落中的林聽雨,瘦弱不堪仿佛隨時都會被一場大風吹走,四肢放在地麵,眸子渾濁而麻木,呆板地盯著麵前的食物和飲料。


    直到食物和飲料都被他吃掉,他才蜷縮在角落裏麵,用目光在街道上搜尋,看著周圍路過的那些人,盯著他們手裏的食物。


    或許他又在等待,有某個路過的人,扔掉沒有吃完的食物和水,這樣他就可以過去叼起來。


    肮髒滿是汙漬的臉,仍然有著幾分原來的樣子和輪廓,因為之前看過介子微給她的視頻,所以在她的心底有著一些印象,不然她真的很難辨認出來,這個狗一樣生活在繁華都市一角的人,就是當年的林聽雨!


    非名牌不穿,總是一身奢華的衣服鞋子,油頭粉麵的羽格衙內,現在哪裏還有當年的影子?


    頭發長長地垂落一直到了肩頭,一綹一綹地糾結在一起,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梳理過,沾上了無數的塵土灰塵,還有野草和一些雜物在上麵。


    林聽雨抬手,用手在頭上不停地撓著,可能是因為覺得發癢。


    呆滯的目光從街道的人群中掃過,他的目光,隻盯著那些人手中的食物和包。


    鼻子微微聳動,像一條狗一樣在嗅著味道。


    衣服破損的地方,露出來的肌膚,分辨不清顏色,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透出晦暗的灰色,汙跡斑斑滿身。


    幸好現在天氣還不是太冷,這樣也不會凍死,林聽雨趴伏在牆角中,靜靜等待下一個慷慨的路人,把不想吃或者吃不完的食物,扔掉給他。


    角落中,鋪著破爛的被褥,應該是被別人扔掉之後,被林聽雨撿了回去使用。


    林聽雨,似乎還是有著一點理智的,知道把被褥撿回來鋪在地上。


    他四肢蜷縮在地麵上,身體壓在四肢上,趴伏在角落裏麵。這種姿勢,如同一隻流浪狗,躲在街頭的角落裏麵,等待有人施舍食物,隻是狗的目光會有情緒,也會搖著尾巴向人討好。


    然而用著和狗一樣的姿勢,趴伏在角落裏麵的林聽雨,臉色木然呆板,目光渾濁晦暗,沒有一點表情。


    他呆呆地盯著過往的行人,似乎看到那些人和周圍的景物,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


    雲朵朵剛想走過去,近距離地看看林聽雨,有兩個人走到角落附近,低頭看著林聽雨。


    “想吃肉包子嗎?”


    一個人戲謔地笑著,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他從袋子裏麵掏出一個肉包子,在手裏拋著,引誘林聽雨。


    看到肉包子,林聽雨的目光露出饑、渴,盯住那個人手裏的肉包子閃過些微亮光。


    “叫幾聲,大聲點叫到我滿意,就給你這個肉包子吃。”


    “汪汪汪……”


    林聽雨大聲地叫了出來,是狗吠聲,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表情,目光直直地盯住那個人手裏的肉包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一絲晶瑩從林聽雨的唇邊流了出來,而且在不斷地流出,林聽雨沒有伸手去擦,身體我拱了起來,向前爬行了兩步。


    是的,就是爬行。


    林聽雨用手和腿,和狗一樣行走,不停地大聲學著狗叫。


    雲朵朵皺眉,難道說在林聽雨的思維中,他就是一隻狗嗎?


    或者說在潛意識中,精神崩潰的思維裏麵,他已經變成了一隻狗嗎?


    像狗一樣行走,用狗的叫聲取悅討好別人,給他食物,狗一樣趴伏在角落裏麵……


    到底這是林聽雨原來的意識,還是後來因為這些人強加在他的身上,所以把他變成了一隻人形的狗?


    那個人仍然把包子在手裏拋著,逗弄林聽雨。


    “過來,等我把包子扔過去,你要跳的高些,做的好這些包子都給你。”


    塑料袋裏麵,還有幾個包子,兩個人站在角落前麵,嘻嘻哈哈地笑著,不停地用包子戲弄林聽雨。


    “汪汪汪……”


    林聽雨又向前爬了幾步,盯住那個人手裏的包子,在他的眼中和心中,再也沒有什麽比這幾個包子更加重要。


    “看著,我扔了,跳高些。”


    那個人把手裏的包子,忽然向空中扔了過去,包子高高地在空中向下麵墜落。


    雲朵朵冷眼旁觀,失去了神智的林聽雨,已經不可能明白什麽,更不知道該怎麽做。


    一定是這些人經常用這樣的方式戲弄他,所以才會讓林聽雨變成了一隻狗,時間長了,林聽雨可能已經認為他就是一隻狗,用狗的方式在這個城市裏麵生存。


    四年多的時間,林聽雨就是用這種方式生存下來的嗎?


    人的生存能力,有時候是一個奇跡,雲朵朵無法想象,沒有父母的照顧,曾經養尊處優,隻知道敗家享受的衙內,是怎麽樣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了這樣久的。


    雲朵朵回想介子微發給她的郵件,林聽雨並不是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之前在羽格的那個夜晚之後,被送進醫院治療。


    林建安夫妻雖然離婚,但是在母親的照顧下,林聽雨過的,仍然是很不錯的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那樣的生活,該是在林聽雨的母親殺死林成風之後,被抓起來伏法才開始的。


    上無片瓦,獨自一個流落在街頭,過著流浪狗一樣的生活。


    這就是林聽雨現在生活的寫照!


    “嗷……”


    一聲悲鳴傳進到雲朵朵的耳中,打斷了她的沉思,看到林聽雨被那兩個人狠狠地用腳不停地踢,在地上翻滾著。


    她看到林聽雨滿是汙漬的身上,有著很多青腫的淤痕,還有一些結疤的傷痕。


    “給臉不要臉,當我的包子是白來的啊?給你包子是看得起你,可憐你而已,居然跳的這樣矮,幾天沒有吃飯了?”


    “就是,這個混蛋真是不知道好歹,肉包子還不如直接打狗呢。”


    兩個男人大笑著,林聽雨從咽喉中發出悲鳴,他沒有反抗,甚至不懂得躲避,隻是在地上不停地翻滾,任憑兩個人虐待他。


    嘴裏還叼著一個包子,包子上麵早已經沾滿了灰塵。


    林聽雨在地上滾動了片刻,爬回到原來的角落裏麵,蜷縮在牆角用恐懼的目光看著踢他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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