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鳳舞九天的大門,我迅速藏到了拐角處,李慕承果然追了出來,盯著門前川流不息的車輛和路人,近乎咆哮的喊了聲:“夏允錦,剛才是你嗎?”


    他的聲音明顯是喝醉了,而且還醉的不輕,一個男人追了出來,上前一把穩住他:“李哥,你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戴炎,剛才我……我看到一雙眼睛很像她,很像,很像……”


    這個叫戴炎的男人我聽李母說了,是李慕承這兩年形影不離的司機,李母說自從以為我死了以後,李慕承就不再自己開車,找了一個人替代嚴無常,也找了一個人替代我,自欺欺人的讓自己相信,曾經他生命中視為最重要,也最親密的人,從來一個都不曾離開過。


    “李哥,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你隻要每次喝醉,看見誰都會說像她……”


    看來這個戴炎這兩年已經博得了李慕承的信任,至少他知道李慕承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


    和煦的陽光,慵懶的照射在萬物複蘇的大地上,遙望天際,藍天白雲下,一切都是嶄新的氣息。


    迎著太陽的方向,我默默的告訴自己:“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夏允錦,你現在的名字——慕衾影。”


    我坐在化妝鏡前,化著精致的淡妝,今天要去麵試,愛奇瑞文化傳媒集團。美國人合資,應聘的職務設計專員。


    一件紫色的上衣,搭配一條純白的喇叭褲,腳踩一雙三寸高的黑色高跟鞋,瀑布似的長發披在身後,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除了臉色稍稍蒼白了一些,其它各方麵還是和過去一樣,嬌美動人。


    拿起一盒橙色的胭脂,我在兩個臉頰熟練的刷了幾下,這兩年學會的東西很多,特別是化妝,不管是淡妝濃妝,對我來說,不過是花費的時間多少而已。


    結束了裝扮,我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凝視了很久很久。


    李慕承變了,我也變了,我們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的改變了。


    如果說我唯一沒有改變的,可能就是我仍然喜色紫色,一種代表憂鬱的顏色……


    29歲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即將耗盡,可是這些年,除了愛情留下的傷痕外,我什麽都沒有。


    收起心事,藏起失落,偽裝堅強,掛上自信的笑容,好,從今天起,要把夏允錦的人生當成慕衾影來過!


    愛奇瑞在b市也是相當知名的外企,坐落於繁華的地帶,站在摩天大廈的門外,作了個深呼吸,我帶著重生後所有的自信邁了進去。


    “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嗎?”前台小姐親切的詢問。


    “我是今天過來麵試的。”我衝她微笑。


    “請乘電梯到十三樓會議室,會有人接待你。”


    她指著電梯的方向,我道了聲謝謝優雅的轉身。


    到了會議室,剛一落坐,就有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跟我握手,並且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人事科長鄭海嶼,你是慕小姐吧?”


    “是的,你好,我是慕衾影。”


    他坐了下來,接過我的簡曆,看了半天後,疑惑的問:“慕小姐以前做過律師,而且在德國也是主攻的法律,為什麽現在要應聘設計專員這個職務呢?”


    “我想讓自己有一個新的挑戰,設計是我在德國進修的第二專業。”


    “那你做起法律這方麵應該會更得心應手吧?我們這裏正好缺一名法律顧問,不知慕小姐是否有這個意願?”


    人事科長對我簡曆上多年的法律經驗和在德國獲得的各類獎項十分看重,滿眼期盼的等著我答應。


    微笑著搖頭,我很肯定的說:“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再接觸法律。”


    他遺憾的歎口氣,無奈的說:“那好吧,真是可惜了。”


    接著他又問了一些相關的設計方麵問題,我的回答也頗為他滿意,既然成了慕衾影,就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我不再是夏律師,這裏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


    “好,那夏小姐明天就可以過來上班,希望你工作愉快!”


    他站起來再次與我握手,雖然對我沒能發揮專長有所遺憾,但對我設計方麵的才華也讚歎不止。


    二年的時間,我幾乎用在了所有能讓我忘記過去的事情上,所有的成功,都是有意和無意努力得來的結果!


    出了愛奇瑞的大門,我試著撥通了葉珊的電話,號碼沒換,掛了電話後,我發了條短信給她。


    “晚上八點,麗人酒吧見。”


    我現在的號碼是回國後新辦理的,所以她並不知道這條莫名的短信來自於何人所發,她回了我一條:“你是誰?”我把手機扔回包裏沒有回複,依照葉珊的性格,即使我不回複,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一樣會趕去。


    打車到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昨天已經聯係好今天去看一套房子,房租不便宜,但聽說采光很好。


    我怎麽也沒想到,我要租的這個房子竟然在海邊,那麽熟悉的位置,隻要走二十分鍾就可以看到曾經李慕承為了我們結婚購買的別墅,頓時我猶豫了……


    “慕小姐,這個房子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價格都是打燈籠難找的,你一個猶豫,說不定下午就被別人給租了去,你可得抓住機會啊!”


    帶我來看房子的中介小青年,見我似乎有所顧慮,便立馬添油加醋的說起了這個房子的好。


    “恩,我考慮一下。”


    繼續隨意的打量四周,其實拋開那幢讓我煩心的別墅,這個房子我其實很滿意,一直都喜歡大海,在德國的時候要麽拎著鞋子在海邊走,要麽就找塊幹淨的礁石坐在上麵,遙望海麵細數那些被時光掩埋的回憶。


    “站在這個位置看海真是好啊。”小青年看出我喜歡大海,實時的感歎。


    不愧是做房屋中介的,擅長從顧客眼裏捕捉信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裏離愛奇瑞也比較近,沿海的馬路邊就可以搭公車也可以攔出租車,確實如他所說,無論是哪方麵,都是最適合我的,當然,除了那幢時刻讓我顧慮的別墅外。


    “好吧,那我就先住一段時間再說。”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我還是拋開了顧慮,為了自己的喜好而妥協。


    用了一下午整理房間,傍晚我站在陽台邊,再次對著西邊的方向望了望,心裏暗自嘲笑自己,我到底是在擔心什麽呢?那幢別墅可能早就賣給了別人或是廢棄了,以李慕承的性格,他是不可能留一把刀在那裏時刻劃著他的心……


    我一直麵向大海,看夕陽西下,看潮起潮落,直到顆顆星辰撒滿天空。


    和葉珊約好的時間已經將至,我進浴室洗了個澡,沒有化妝走出了房門,雖然葉珊也是屬於過去的人,但她至少是我此刻想見到的。


    打車去了麗人酒吧,時間剛好過了九點,走進熱鬧的場所,五顏六色的燈照的人眼花繚亂,我還是戴了頂帽子,一頂可以蓋住半邊臉的帽子。


    佇立在黑暗的角落,我很快就看到了葉珊,她果然還是和過去一樣,好奇心異常的強烈,估計沒到九點她就已經趕來,從她麵前一瓶喝光的黑啤上就可以看的出來。


    我走了過去,用力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回轉頭,盯著一頂被帽子掩蓋半個麵孔的女人,疑惑的問:“你誰啊?”


    我笑笑,把帽子往上一掀,她立馬震驚的尖叫一聲,身子往後一退,啤酒瓶被胳膊碰落到地上,啪一下摔的粉碎……


    “來……來……允錦,你……你不是……死了嗎……”


    她麵色蒼白的凝視我,眼裏一片驚恐。


    “葉珊,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怎麽嚇成這樣?”我戲謔的問。


    她立馬擺手:“沒有,我沒有,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我笑了:“那有必要嚇成這樣嗎?死了又怎樣,就憑我倆以前的關係,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該害怕的,我又不會害你……”


    隨意的坐到她旁邊,我衝調酒師揚了揚手:“給我一瓶血色浪漫。”


    葉珊盯著我從容的態度,臉上的震驚漸漸變成了萬分疑惑,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又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很不敢置信的問:“你真的是允錦嗎?你是不是鄭爾嵐啊?”


    “你先弄清楚我是死人還是活人,再來研究我是誰吧。”


    “你身上有溫度,當然是活人了……”她肯定的說。


    “那不就行了,鄭爾嵐會約你見麵嗎?你以前那麽羞辱她,她見了你還不殺了你?”


    葉珊被我這麽一說,更加的迷惑了,她臉上說不出的複雜,盯著我看了半天,才探究的問:“難道你真的是夏允錦嗎?”


    “恩。”我點頭。


    在我點頭的那一瞬間,她一下子上前抱住我,哭的死去活來,哭的一個酒吧音樂聲都嘎然而止,所有的人更是把視線全都移向了我們,我趕緊低下頭,把帽子往下拉了拉,人多眼雜,我在這片土地上畢竟生活了好幾年,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被人認出的可能。


    終於葉珊哭累了,我拉著她的手出了酒吧,然後我們沿著一條燈光暗黃的馬路往前走,她抽泣的問我:“允錦,你不是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我沒死。”


    緩緩的轉身,麵對她疑惑不解的眼神,我把所有的經過娓娓跟她說了一遍。


    其實,這些回憶像沙漏一樣,早已經被我掩埋了好久,如今再一次回憶出來,卻驀然發現麻木多過了痛。


    “你真是太壞了,太壞了,害我那時候哭的肝腸寸斷!!!”葉珊捶打著我,又一次眼淚嘩嘩的落了下來。


    從頭開始的人生,縱然什麽也沒有了,能有這樣一位朋友,我就已經很知足。


    “葉珊,我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我真的太累太累了。”


    我們找了塊草場坐下來,目視著漆黑的夜,我第一次,把我和李慕承的過去告訴了她。


    那是多麽遙遠的回憶,那時候的我還多麽的年輕,會傻呼呼的告訴他,不要走入歧途,要改邪歸正,也會傻呼呼的告訴他,不要送我首飾,因為那些東西配不上我……


    時至今日,再回想那一刻的天真,真的是很天真,沒有什麽是配得上或配不上,關鍵你是否能永久的擁有,寶石再美,也和愛情一樣,如果不小心弄丟了,再怎麽璀璨也不屬於你!


    “允錦,我真想恨你,你竟然對我隱瞞了這麽重要的過程!”


    葉珊震驚的推了我一把,我抱歉的凝視著她,輕聲解釋:“有時候不說,不是不把你當朋友,而是那些過去對我來說,真的如同揭傷疤。”


    “那你現在說出來,就不痛了嗎?”她大聲的質問。


    “一樣會痛,隻是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了。”我落寞的笑笑,像曆經了滄桑一樣目視葉珊:“你知道嗎?我才29歲,可是我對愛情已經沒有期望了,我留在濱海的那座墳墓埋的不是我的人,但卻是我的愛情,兩年,就算是屍體也已經腐爛,更何況是脆弱不堪的愛情。”


    葉珊心疼的抱住我,她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其實我們都明白,不管哪個女人經曆了從23歲到29歲漫長的感情經曆,一路走來,都是疲憊不堪的。


    “允錦,其實你也不該這麽絕望,李慕承錯就錯在,他太在乎你了,太怕失去你了,對於世界,你可能隻是一個人,但對於某個人,你卻是他整個世界。”


    李慕承對我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隻是我真的不敢愛了,父親的死對我打擊太大,我多年對他的愧疚連句對不起都來不及說,卻就這樣讓他喪了命,那份痛苦的心情無人能理解,無人能明白,別人隻看到我舍棄了愛情,卻看不到麵對親情時,我無奈的絕望……


    “你就打算這樣瞞著他一輩子嗎?你這兩年又去了哪裏?”


    葉珊嚴肅的問我,我告訴她這兩年一直在德國留學,但會不會瞞著李慕承一輩子,這個問題誰也不能斷定。


    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會選擇瞞他一輩子,如果我不能選擇,那麽再相見時,我隻會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


    “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其它的我自己會注意。”


    她無奈的歎息:“你肯定瞞不了太久,李慕承現在的能耐比以前更大,b市到處都是他的人,他要是覺察了蛛絲馬跡,他一定會派人找你,到時候以他的霸道,他怎麽可能放過你……”


    “他不是過去的他,我也不是過去的我,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


    想到他和別的女人親熱的畫麵,我就覺得即使再見麵,其實也不過就那樣了……


    “他確實變得很多,聽說在生意場上更是無情,去年還有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老板被他逼的跳樓,沒死但似乎斷了兩條腿。”


    葉珊描述的李慕承,應該是和多年前的他很接近,那時候他不懂什麽是情,所以也不懂怎樣對別人留情。


    而現在的他,或許正因為太懂情,所以才變得無情。


    “對了,趙子昂這兩年怎樣了?”


    想起那個陽光一樣的男人,似乎已經好幾年沒見了,最後一次相聚,因為請他做伴郎而傷了他的心,決絕的轉身後,我們就再也不曾相見過。


    “他現在就在b市呀,我們偶爾會聚聚,他聽說你生病離世,剛開始的時候很痛苦,後來漸漸走了出來,但明顯話比以前少了很多,也不太喜歡笑了。”


    我一直都以為趙子昂對我的感情,隻是一個男人衝動的結果,沒想到,比衝動要理智的多……


    “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我還活著。”


    我提醒葉珊:“現在,我不想和過去有任何牽連,除你以外。”


    她理解的點點頭,黯然的問:“你現在住哪裏?”


    “住在夢幻海沿岸,我明天到一家公司上班,做設計專員。”


    葉珊如我預料一樣的意外,她撓撓頭:“你怎麽不做律師了?”


    “想努力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對了,我現在叫慕衾影。”


    “天哪,你怎麽把名字都改啦!”她十分不滿的衝我吼。


    “難道你讓我用夏允錦的名字在b市招搖過市嗎?”


    我反問她,葉珊秀眉一皺:“那你大可不必來b市。”


    仰望天空,每顆星都閃的很美,我淡淡的說:“一個人一生最可憐的,就是連回憶都沒有,活在有回憶的地方,比擁有回憶裏的人更能讓我覺得存在的價值!”


    我和葉珊聊了很久,直到最後一班公車停在站台邊,她才跟我揮手說了再見。


    生活開始有規律的進行,我每天早上都會跑步,當然跑步的方向永遠都不會是西邊。


    這兩年身體恢複的很好,再也沒有發過病,不知道我過去的人,是怎麽也不會把我和曾經身患絕症的人聯想到一起。


    某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再次失眠,於是起身練了一會瑜伽,等心情平複後,繼續去睡,結果仍然是睡不著,隻好穿了衣服準備到外麵走走。


    幾年前的我,睡不著的時候喜歡依賴安眠藥,現在的我再也不回了,哪怕一夜睡不著,我也不會吃那種東西,隻有差一點死去的人,才會知道生命之可貴,我身上流的是我父親的血,我不會不珍惜父親的生命。


    秋風柔柔的吹在臉上,中秋節即將要到來,這天氣除了夜裏稍涼一些,白天還是有夏天存留的餘熱,這種天氣是最好的,不冷也不熱,可以讓人的心情一直都處於平衡的狀態。


    習慣性脫了鞋,拎在手上,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海水往前走。


    腳下不時有海螺吻著我的腳心,涼涼的海水隨著海風起伏在我的腿邊,時高時低,時急時慢。


    走到幾塊大小不一的礁石邊,我覺得有些累,就找個了位置坐下來,然後用腳趾在水裏劃來劃去,劃出一條淡淡的漣漪。


    我身後是兩塊比人還要高的大礁石,剛好擋住了我的身影,我看了看左邊,竟然也是礁石,再看看右邊還是一塊礁石,我就覺得有趣了,有種被石頭包圍的感覺。


    除了前麵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其它三麵都是礁石,這種感覺不僅有趣,更讓人覺得安全,因為很難被人發覺。


    坐了好一會,我起身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多久,我立馬覺得危險了,心都差點從嗓子眼裏冒出來,迅速轉過身,我疾步往回走……


    我看到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李慕承,另一個人我沒注意是誰,但看身高應該也是個男人。


    他倆正沿著海岸邊走邊聊著什麽,距離雖然有些遠,四周也足夠黑,但我還是聽到了李慕承的聲音,那個低沉的聲音,曾經在我耳邊呢喃了無數次……


    走著走著,我幾乎用跑,感覺身後的腳步似乎越來越近,我立馬跑到剛才的礁石旁,緊緊的躲到了最裏麵。


    重重的喘氣,身後是一塊巨大的礁石,我捂著強烈跳動的心髒,懊惱今晚走錯了地方!我應該往北邊的方向走才對……


    “戴炎,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在海水裏走?”


    我捂著嘴,感歎原來那個男人是戴炎,他還真是和過去的嚴無常有些想象,竟然這麽深夜還對李慕承寸步不離!


    “沒注意,有嗎?”


    “絕對有!”


    “可是這四周沒見有人啊?”


    “我也覺得奇怪。”


    “李哥,不會是有人想不開跳下去了吧?”


    我開始有些急了,以我對李慕承的了解,接下來他一定會讓戴言到礁石附近看看。


    心裏一慌張,我什麽也顧不了了,把鞋子往水裏一扔,然後腳步往水深的地點挪了挪,一頭悶了下去……


    我其實不會遊泳,但我會憋氣,在德國的時候,我什麽都學的會,偏偏就是遊泳學不會,每次別人教我的時候,我就會想到和李慕承那一晚在海邊奔跑的回憶,我會想起自己迎著海風說愛他,也會想起他說我是他感情的終結者。


    每每想到這些,我隻要一到遊泳館,就成了一隻旱鴨子。


    有時候被逼的急了,我就直接跳進泳池裏,結果差點沒淹死,不管怎麽努力的學,也不管花多少時間,最終都隻能以失敗而告終。


    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其中一名留學生詢問我:“為什麽你學什麽會什麽,偏偏學不會遊泳?我覺得遊泳比學德語,比學法律什麽的都簡單多了,可你怎麽就最難的都學會了,簡單的反而學不會??”


    那時候我明明知道原因,卻不能說出來,除了委屈的傻坐在一旁,就隻能羨慕的看著別人在泳池裏遊去自如。


    後來,那幾個留學生陸續安慰我:“小影姐,你別難過,每個人都不是天才,總有那麽一樣是自己學不會的……”


    “小影姐,你可能上輩子是被水淹死的,所以這輩子和水犯衝,你瞧你多聰明,沒有原因的話,怎麽可能學不會遊泳……”


    “如果真像他們所說,小影姐啊,你就別強迫自己了,上天注定的結果,這可不是聰明不聰明能解決的問題……”


    本來不是那麽一回事,可被他們說的多了,我就真的以為是那麽一回事了。


    再後來,我一個人跑到泳池裏,偷偷的學悶氣,從最初的五秒,再到十秒,再到十五秒,用了半年的時間,我可以在水裏憋三分鍾……


    那時候,就是為了賭一口氣,賭自己明明已經不再是夏允錦,卻還是被夏允錦牽絆的學不會泳泳,所以覺得自己很沒用,就拚命的把心裏堵的那口氣往水裏悶,結果越憋時間越久,直到某天我結束了這種不正常的行為。


    我想,如果那時候堅持憋下去,我有可能會打破吉尼斯紀錄。


    但是,從來沒覺得會憋氣有什麽好處,直到此刻,在我最無措的時候,我總算明白技多不壓身的道理了!


    三分鍾一過,我悶出水麵,趕緊大口大口的呼吸,再一次悶了下去……


    如此反複,直到我聽不見四周有任何聲音的時候,才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


    伸手四處去摸我的鞋,剛才一時慌亂也不知扔到了哪個位置,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的時候,卻悲劇的發現,那已經消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並且,他們似乎是往礁石頂上走來了,我趕緊縮了縮身上,藏在了最靠邊的位置,不起眼的小角落,然後整個人半蹲在海水中,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早知道他們又折回來了,剛才就不應該找鞋子,懊惱的揉了揉頭發,我已經感覺到海水的刺骨了!


    “戴炎,你說人是不是真的有幻覺?”


    李慕承的聲音,在海風的吹散下,洋洋灑灑的落進我耳中。


    “我覺得應該沒有,除非太思念一個人,反正目前為止,我沒有過這種感覺。”


    這個戴炎倒是挺實在的一個人,和嚴無常最明顯的區別,就是話比他多,如果李慕承剛才的話問的對象是嚴無常,他一定會回答是或不是。


    “最近我似乎總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像幻覺卻又比幻覺真實,說真實卻又虛幻的像夢境。”


    “李哥,你真該走出來了,都兩年了,鐵杵也能磨成針了,你竟然還有這個耐心,你真是給我們男人做了個不好的榜樣……”


    我聽著戴言的話,嘴上明明是覺得很幽默,心裏卻又無比的酸楚。


    “你知道嗎?剛剛我看到一個女人在海邊走的時候,真的以為是她,因為她以前也喜歡拎著鞋子在水裏走。”


    輕輕的低下頭,我把臉埋在海水中,又悶了三分鍾,再輕輕的抬起來,沒發出一點聲音,但壓抑的感覺卻瞬間消失了。


    “李哥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剛才我都四處看了,連個鬼影都沒有,怎麽可能有什麽女人?要麽你估計看到美人魚了。”


    這個戴言果然和嚴無常有很大的區別,最起碼嚴無常從來不會和李慕承開這種玩笑,即使感情再深厚,他也時刻把上下屬關係分的清清楚楚……


    李慕承沉默了,熟悉的沉默,像不斷流逝的歲月,想留下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而留。


    “李哥,你身邊又不缺女人,何必要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雖然我沒有見過你心裏愛著的那個女人,但我覺得就算再完美,隻要你有心把感情轉移,你依然會遇到另一個值得你愛的人。”


    李慕承還是沉默,他不想說話或回答的時候,他就習慣性的這樣沉默著,你可以跟他說任何的話,但你不要指望他回應你一句。


    “我就覺得你不該那麽癡情,你看看你的左手,到現在還是沒有恢複到原來的靈敏,哎,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值得嗎?”


    心裏驀然抽緊了一下,我想起他的那隻左手,醫生曾經說以後要小心,可是那一次在我的墓碑上,他卻一拳拳的砸了下去,當時天太暗沒注意到是哪隻手,此刻聽戴言的意思,李慕承砸的一定是左手,而且肯定傷的不輕……


    再次把臉埋在水中,這一次我忘記了憋氣,喝了好幾口海水,差一點悶死。


    “走了。


    沉默了這麽久,他終於開口,卻是一句雲淡風輕的話。


    望著他倆漸行漸遠的身影,我慢慢的從水裏站了起來,忍不住打個寒顫,吸了吸鼻子,我一口氣跑回了家。


    把自己關在浴室,整整三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我裹著一條厚厚的毛毯,然後平靜的躺在床上,淚流滿麵。


    兩年了,在我以為我不會再流淚的人生中,又一次沒有原則的哭了。


    從懵懂的二十三歲開始做他的情婦,二十五歲做他的女人,二十七歲離開他,曆經七年,卻耗盡了一生的力氣。


    我翻閱他的人生履曆,追尋著他的足跡,感受著他的喜怒哀樂,並為著他的開心而開心,為著他的憂鬱而憂鬱,我以為這就是愛了。


    我領悟他的內心,喜歡他的霸氣,喜歡聽他在我耳邊喃喃低語,喜歡貼近他的感覺,甚至為了他願意拋棄一切,我也以為這就是愛了。


    我對自己說我是願意做他的新娘的,願意與他攜手百年,願意為他置一處溫暖的家,讓他從此不再孤單,願意為他生兒育女共享天倫,我更以為這就是愛了。


    不可否認,我愛他的時候非常非常的愛。隻是,某一天,當現實中出現了很多阻礙,當彼此的距離越來越遠,當一條比太平洋還要長的河擋在我們中間,當心上的一堵牆築得高高的,當我像一株曼陀羅努力的往上攀爬時,卻發現怎麽也越不過那堵叫絕望的牆……


    無數個夜裏,仰望天空的星辰,想象著那一句最美的誓言:“可以把天上的星星摘給你。”二十九歲了,早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再想起這句話,我隻會笑笑,笑自己當初的幼稚與天真。


    李母說,你們既然這麽相愛為什麽不在一起。葉珊說,過去的痛再怎麽痛,也應該忘記從新開始,畢竟你們那麽相愛。


    所有的人或許都是這麽理解的,可我明白,有愛是絕對不夠的。


    不能夠完全釋然的戀情,無異於畫餅充饑,是經不起時間和霜雪的考驗。愛的錯覺是一場愛的作秀,在某個時候,會切割青春,會搗碎你美好的理想,然後把灰暗的色澤塗抹在你生命的天空……


    ——


    新的工作環境,以及新的工作內容,對我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挑戰,但所幸的是,我並沒有太覺得吃力,對於一個在人生途中經曆繁多的人來說,適應是最容易的事。


    剛剛結束一場會議,已經是下午四點半,部門經理宣布,今晚為了慶祝我們設計組的設計圖被美國總部采納,晚上請大家吃飯。


    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隻有我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有時候也很羨慕他們,為了晚上有人請吃飯就可以開心的合不攏嘴,可是,我為什麽就不能因為這樣簡單的快樂而快樂呢?


    每天拚命的埋頭工作,隻要一空下來,就覺得心裏像是壓了什麽東西一樣,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比起忙碌的工作更讓人覺得累,於是,我很容易就成了設計部最勤快也最勤奮的人!


    桌邊的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了一看是李母的號碼,猶豫了片刻,按了接聽。


    “李阿姨,有事嗎?”


    “允錦,你晚上有空嗎?”她聲音聽起來有絲淡淡的憂傷。


    “今晚我們部門要聚餐,怎麽了?”


    她原本可能是有話跟我說的,但聽到我說要聚餐,就失落的說:“那算了吧,沒什麽事。”


    “如果有什麽事盡管說就好。”對於她聲音的不對勁,我有些許的擔憂。


    “恩,沒什麽事了,你晚上玩的開心些。”


    沒等我回話,她就掛斷了電話,我盯著手裏的手機,眼神有些茫然。


    五點一刻,我仍埋頭在一副cad設計圖上,隔壁位子上的設計組長李姐提醒我:“小慕下班了,要去聚餐你忘了嗎?”


    “哦好的。”我輕聲點頭:“你們先走,我等會打車過去。”


    “哎喲,用得著這麽拚嗎?圖明天再做又不是來不及。”她走到我麵前,拍了拍我肩膀。


    “我不太習慣把事情留到明天去做,你們先走吧。”我回頭衝她笑笑,固執的脾氣還是和過去一樣。


    李姐嘟嘟噥噥的離開了,其它的人也跟著離開了,頓時,偌大的辦公室就隻剩我一個人,我繼續用心繪製電腦上的圖,這一忙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二個小時。


    前麵她們一直打電話催我過去,我為了靜心畫圖,直接關了手機,收拾好東西,看時間已晚,估計過去他們也已經吃好,我就準備打車回家。


    出了公司的大門,驀然想起今晚李母的異常,我又有些不放心,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她家看看。


    出租車停在李公館門口,我再次猶豫了,如果李慕承正好在家怎麽辦?這個不是沒有可能的,實在徘徊不定,我決定還是先給李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比較好。


    “允錦?”李母對我打電話過去有些意外。


    “阿姨,我在你家大門外,你是一個人在家嗎?”


    “我……”她猶豫了一下:“慕承也在。”


    迅速掛斷電話,我長籲了一口氣,幸虧提前打個電話確認,不然盲目的走進去,以後我的生活又不知要怎樣一地雞毛了……


    轉身往回走,剛沒走幾步,聽到李母在身後喚我“允錦,等一下。”


    我回過頭,李母一臉的難過,我用手指了指李公館的方向,她立刻就會意了我的顧慮。


    “允錦,慕承不會知道你來的。”


    我有些沒明白,她又說:“他昨天晚上酒後駕駛,受了點傷。”


    酒後駕駛?我有些不能接受:“那戴言呢?他不是李慕承的司機嗎??”


    “他家裏有事回去了,要過幾天才能來。”李母重重的歎息。


    “那傷的怎麽樣?沒去醫院嗎?”


    “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麽大問題,隻是外傷引起了高燒,不太想吃東西……”


    我提醒李母:“你讓人給他煮粥,他不想吃飯的時候,會比較喜歡吃粥!”


    李母無奈的搖頭:“煮了,他還是吃不下,從昨晚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


    說著說著,李母眼圈就紅了,隻是在我麵前,她不再肆無忌憚的流出眼淚,她怕我以為她是再博取同情。


    心裏莫名的難受,也有一點點心煩意亂,待稍稍平靜後,我淡淡的說:“我有辦法。”


    李母先進去打發走了所有的傭人,接著我才悄然走了進去,她不知道我所謂的辦法是什麽,但也不好意思問的太詳細。


    我走進廚房,開始淘米,李母跟在後麵疑惑的說:“允錦,我不是說了嗎,他不吃粥……”


    “放心,等我煮好了你拿給他,他一定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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